十二.〈男孩/nV孩〉
林昊俞亲吻阙琘析的时候,阙琘析只差一点没有尖叫出来,她隐忍着内心的冲动,假装一切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惊愕,却没有表现在她的外表上。
她的心中敲锣打鼓,空洞的内里被林昊俞填满,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自从阙琘析写不出东西以来,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灵魂是空白的,没有任何东西、没有任何想法,她并非失去记忆,只是觉得一切都离她远去。
她曾经觉得自己拥有什麽,尤其是看见自己过去曾经敲下的字里行间,她曾经是个行事谨慎、思想缜密的人,虽然写着欺骗人的实境节目剧情,可她却无b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这些阙琘析都看得出来。
她却看不出自己是怎麽写出这些?
因为现在,她只能写出普通且无趣的文字,游标永远停在「节目开始」後方闪烁,後面所有与创意有关的行进全都与她毫不相g,名为灵感的枯井乾涸,剩下垃圾。
於是她听从Ai咪的建议去听脱口秀,在那里,他遇见了林昊俞,一个充满黑sE幽默、说话尖酸又刻薄的男孩,令人惊喜的是,男孩本人并不刁钻,男孩很好,好得令她满意。
阙琘析不禁想着,和林昊俞在一起之後的她,一切都会变好的。
一切都会变好的,她将一步一步走进林昊俞的生活,而且,林昊俞邀请她一起回老家,这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
阙琘析泪眼汪汪,点头答应:「嗯,好吧,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除夕当天下午他们带着简单的行李回家,林羽庭开着陈旧的紫sEyaris停在彰化火车站前,一看见林昊俞的身影她便蹬高双脚,高挥手臂,「喂──,哥──,在这里!」
彰化这时刚下过雨,四处弥漫着铁锈的味道,放眼望去一整片有蓝有白的违章铁皮屋顶与灰暗sE系斑驳的建筑,阙琘析心忖或许味道来自铁皮。
林昊俞彷佛已经习惯这味道,他牵起阙琘析朝着林羽庭迳直走去,脸上笑开了怀,张口就是「喂,丑nV,今天的彰化因为你显得更丑了。」
可林羽庭并不丑,顶多肤sE黝黑了些,她的发sE偏h又短,身形瘦小,看起来很像世界展望会广告中的孩子,可不至於被说成丑nV的地步。
然而林羽庭一点也不介意,伸手接过林昊俞与阙琘析的行李,嘻嘻笑道:「我看你上节目时的蠢样也不差,膨胀得跟什麽一样?又胖又蠢。」
刚说完,林羽庭随即转头对阙琘析道:「初次见面,我是林羽庭,是这个笑话很难笑还y要上电视表演的失败男的妹妹。」
「你好。」
语毕,林羽庭将行李俐落地塞进yaris狭窄的後车厢,对b林昊俞站在一旁什麽也不做,阙琘析捶了林昊俞一下。
林羽庭机警道:「我哥根本就是林家的皇上,他不做这种事的。」
林昊俞对林羽庭所说的话表现得甚是满意,他上前亲密地搂着林羽庭的腰,「朕龙心大悦。」
阙琘析没有兄弟姊妹,一向不清楚这样的亲情,眼看着该要与她肩并着肩的林昊俞坐上yaris的副驾驶座,留她一个人在後座呆愣。
她被丢下了,阙琘析心忖。
她同时想起纪律凡昨晚传给她的讯息,他说希望阙琘析趁过年好好休息、休息足够後可以回到团队中,如果回不去团队,将会面临一些调整。
阙琘析清楚「调整」的意思是什麽,最坏的状况是开除,好一些的状况是异动至其他节目。
而她没有告诉林昊俞她收到纪律凡的讯息,只是偷偷删除。
「带nV朋友回来也不跟妈说一下。」
林羽庭一面说,一面发动车子,他们的老家在和美,一个离海不远的小镇,对阙琘析来说,今天全都是她的第一次T验。
彰化的沿途乡间景sE映入眼帘,一望无际的褐sE稻田与矗立在锈蚀平房间的铁皮工厂,在褐sE与灰sE之间较为显眼可也一样丑陋的就仅只些稀疏的小庙。
「无聊」是阙琘析心中第一个对彰化的想法,只有这样。
阙琘析看着窗外发着呆,耳畔响起林昊俞的声音,「说g麽?我不想听到她说些有的没的。」
须臾,林昊俞转换话题,「丑男还好吗?」
林羽庭知道林昊俞说的是林浩然,也就是她的双胞胎弟弟,「他很好啊,一样讨人厌,他今天也回家了喔。」
林昊俞苦笑,「所以我们今天的年夜饭,一样没有爸爸。」
林羽庭耸耸肩,习以为常。
很快地,车子停在一个小住宅区里,住宅区外紧邻一间小庙,再远一些仍是成堆成群的工厂,林昊俞为阙琘析开门,如同对待公主一般伸出手接她,「等一下我再带你去走走。」
「嗯。」
一路上阙琘析不断想着那些自己曾经写下却陌生的文字,她一定得有某些程度的阅历才能写出那些内容,可她却想不起自己曾经看过怎麽样的风景,她放在社群网站上的、相簿里的照片也没有办法帮助到她。
阙琘析对曾经的自己很cH0U离,而她不清楚这是否跟自己灵感枯竭有关系,不过答案是肯定的,灵感枯竭的她与灵感丰沛的她怎会相同?
如果相同她现在就不需要苦恼了。
接着车子停在社区中的一栋透天厝前,屋龄大约三四十年,左右邻居与林昊俞老家外观完全相同,活像摆在假稻田中的玩具屋,房子内部保养得相当不错,看得出杨美铃是个Ai乾净的人。
林昊俞老家厨房不断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林羽庭朝着厨房喊道:「妈──,哥回来了。」
杨美铃从厨房探出头,只是探出头看了一眼,阙琘析抓紧时间点头弯腰,「阿姨好。」
杨美铃礼貌地点点头,林羽庭在後方将林昊俞推向二楼,「你们去整理行李吧,我帮忙做饭。」
阙琘析本想帮忙,被林昊俞紧紧牵着的手给暗示,被动地被带至二楼林昊俞的房间。
门一带上,林昊俞立即说道:「我妈是很严肃的人,如果她跟你说了什麽很难回答的话,你就尽管交给我应付。」
「嗯。」
林昊俞见阙琘析的脸sE苍白,赶紧让她躺在自己那张成年之後显得窄小的床上,自己也脱下外套躺了上去,他搂着阙琘析道:「你辛苦了。」
这时,阙琘析才露出笑容,「不会,一点也不辛苦。」
她躺在林昊俞的怀中看过房间一圈,整个房间就像林昊俞的幽默乐园,周星驰的电影海报贴了满四面墙壁,光碟齐齐整整按照年份排列,相当珍惜。
阙琘析闭上眼睛,脑海浮现出林昊俞还是小少年的模样,他或许拿着好不容易攒到的零用钱买了播放器、DVD,只为了看启蒙他说笑话的偶像。
或许真如林昊俞说的累了,未久,阙琘析睡了过去。
自从灵感枯竭後,阙琘析未曾做过梦,她往往一觉到天亮,什麽也没有,她的灵感不知行踪,连梦都没有灵感的足迹。
可除夕下午的小睡却让她做梦了,内容很简单,她只是看着自己不断敲打键盘,飞快的手指犹如个大钢琴家,文思泉涌停不下来。
这就是她所陌生的自己,那个曾经灵感丰沛、信手捻来,如今却离她远去的自己。
那个「自己」什麽题目都能了若指掌,她除了节目剧本外还写了戏剧剧本、,涉猎范围之广泛令人瞠目结舌。
她看过自己的云端,一个一个检视档案,理解了那些东西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写出来的。
林昊俞曾经说一个笑话,内容说阙琘析不会做人。
「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些人真的不适合太有才华?不是因为才华不好,而是因为……太有才华会让他们忘记怎麽做人。」
所以,现在的自己就会做人吗?这是林昊俞喜欢自己的原因?
阙琘析看着流畅书写着的自己,不禁想着。
良久,那个自己从电脑萤幕抬起头,笔直的视线刺戳着阙琘析,以冰冷压抑的声音问道:「……你怎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