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口近在眼前，却不像一条路，更像一张被撕开後又被缝回的口子，边缘满是发黑的裂痕。副官先过去探看，回身举手示意可以通行。凯恩把队伍分成三GU，弓手靠两侧，刀手压中段，补给靠内，他自己走在最前，艾莉娅仍跟在他左侧半步，黑龙贴着外缘，像一道会呼x1的墙。
跨进缺口的那一刻，地面忽然传来细细的震，像某种暗扣被扭动。弓手刚要翻身，通道上方便落下几条黑影。它们的身形极瘦，四肢像被拉长，骨节处刻着刺目的符，双臂各握一柄半透明的片刃。副官x1一口气：「是影将。」
影将没有吼叫，它们彼此错步，片刃相击，清脆的声音在岩壁之间跳动，像是有人在这里拉起了琴弦。每一次碰刃，声音就往前推一寸，那些声音像看不见的手，专挑人的脚踝和肩胛去拨。年轻的弓手被这GU声势一撮，步子立刻乱了。
「贴岩走，不要跟着声音抬脚！」凯恩沉声下令，同时前踏一步，刀脊敲在岩壁上，打出一串短促的节律，与影将的声脉撞在一起。那是一种简单却有效的指引，队伍跟着他的节律走，就能避开那些看不见的拨动。
黑龙见状愤怒地低吼，双翼半张，身子一挤，y生生把两名影将挤退到侧壁，尾巴如枪，连点三下，把其中一名影将钉在岩缝上。那名影将没有流血，只是x前的符纹忽明忽暗，像心跳被打乱。
艾莉娅抬起手，掌心里，黎明之息像一团被细线收好的暖，没有外放，只在她指节之间流动。她先把那GU力覆到两名弓手的肩背，让他们x中的乱调被压下去，再把手指往前点出一道弧线，对准最前面的影将x口。那符纹被那道弧线一触，猛地黯下，影将动作顿了一下。
「x骨上有锚钉，打掉它。」凯恩贴在她耳边说话，声音低却清楚，「别去追那两把刃，刃只是声的引子。」
艾莉娅依言而行。她不是把力道推出去，而是把力量收成一条很细的线，像缝线一样穿进去，挑掉那一点。第一名影将像被cH0U走中心，整个人倒下，刃落地，声脉立刻短了一截。
第二名影将仰身扑来，片刃贴着岩壁滑出一道冷亮。黑龙挡在艾莉娅面前，让刃沿着牠的鳞甲擦过，火星四溅。牠不怒反喜，像是被人搔到痒处，抬爪一扣，把影将按倒，还低头用鼻尖去拱艾莉娅的手背，像在邀功。
「别闹。」凯恩一手按住黑龙的颈鳞，另一手把艾莉娅往身後带半步，目光仍盯在战场上，「左侧那个交给我，你处理右侧两个，切记，只挑锚钉。」
「明白。」她答得很快，语调却很平。她知道自己该做什麽，也知道他在旁边。
她再度抬手，黎明之息化作三道细丝，像雨後出现的微亮，轻轻落在三名影将的x骨。只要一点，那些Y暗的符纹便像被熄灭的炭，迅速冷下来。影将接二连三倒地，刃声变弱，通道里的回响也跟着退去。
「影将不是来厮杀，是来拖时间。」副官把最後一名影将踢翻，蹲下用短刀撬开x骨，露出一枚黑sE钉状物，「这是牠们的锚钉，材料像骨，却b铁还y。」
凯恩目光扫过钉子，冷冷说：「把它收好。等出外环，交给学士看。」
黑龙把爪子搭在钉子旁边，歪头盯了好一会儿，忽然不耐，抬爪啪的一声把钉子拍进皮袋，动作还带着孩子气。艾莉娅笑意忍不住从眼底漫出来，抬手m0了m0牠的下颔。黑龙立刻眯起眼，发出短促的呼噜。
「走。」凯恩看她一眼，语气b方才柔了些，「还有第二道断口。」
穿过第一段缺口後，通道变宽，岩壁上的符痕开始变得稀疏。赫林一路紧张回望，像怕那堆倒下的影将会爬起来。艾莉娅放慢半步，侧头问他：「你为什麽对影将这麽熟？」
赫林喉头动了一下，声音沙哑：「我曾经在外环的集市看过，影将不是人，是环主从Si人身上刮下符r0U，再用声线穿起来做的兵。牠们听命，但没有心。」
艾莉娅眼神一沉：「那这些人……」
「可能本来就是我们的人。」赫林说到这里，像是怕自己越说越重，便收住话头。
凯恩听见两人的对话，没有cHa话，只加快了半步。通道拐过去，前方便出现一处洼地，洼地中央竖着一堵半倒的石墙，墙後面是第二道缺口。缺口处黑雾涌动，像有什麽东西正缓慢地吐出与吞入。
「准备。」凯恩举手，「弓手先压住墙後，刀手三三两两跟上。艾莉娅，你在我左侧，不要离开我两步。」
她点头，掌心一热。那不是害怕，是准备出力时自然升起的热。黑龙把头凑过来，用鼻尖顶她一次，像在说我在。
第一排弓矢同时飞出，穿过墙缝，带起一串乾脆的破风声。墙後立刻传来一阵杂音，像金屑被搅在一起。下一刻，十余名影从黑雾里窜出，它们不像影将那麽整齐，动作带着兽X，手脚并用，眼眶里的暗光明灭。
凯恩把刀一挑，直取最前那名影的颈根。两人错身而过，那影的头颅没有落地，只是歪向一边，像被什麽看不见的线拽住。凯恩回身再斩，那线断了，头颅这才滚落。
「看脖颈。」他提醒众人，「那里有声线。」
艾莉娅没有冲在最前，她把黎明之息收成一圈，像环，往前抛出去，刚好套在三名影的肩上。那一圈贴上去，就像把他们的动作按了停，让刀手得以补上最後的斩击。她出手克制，每一次都只用到要紧的地方。凯恩不时回望她一次，每一次都在她有需要之前就开路。
黑龙此时像玩得兴起，先是用尾巴把一整排石柱扫倒，再把两名影一左一右夹在翅下，学人似的用力一捏，两具身躯便一起塌下去。牠抖抖翅，还低头从艾莉娅掌心蹭过，带着得sE。
「别太招摇。」艾莉娅失笑，小声责牠。黑龙眼睛弯成两条缝，像是听懂了表扬而不是责备。
战斗持续不长，影群像被掐住源头，数量忽然减少。副官示意各列收敛，凯恩带队压过第二道缺口，前方的黑雾随之变薄。通路的另一端，出现一片低矮的石林，石林之後，便是外环的边界。
「再过去，就能看见外环的烽台。」副官压低声音报告。
凯恩点头，回望队伍：「大家状态如何？」
有人回道：「还能走。」也有人说：「箭还有十支。」赫林则握紧了短矛，像是终於从先前的Y影里cH0U身出来。
凯恩这才看向艾莉娅。她的眼神没有散开，力道也没有外溢。他放低了些语调：「你的出手很准。若等一下还有第三道拦截，不必逞强，按刚刚的方式来就好。我的位置会在你前面半步。」
艾莉娅看着他，轻声道：「我知道。你在前，我就不怕。」
黑龙把头凑过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y生生塞开，还「呼」地吐了口热气，像在宣布所有功劳都有牠一份。队伍里有人被逗笑，紧绷的情绪因此松了一点。
他们绕过石林，天幕般的黑被切开，远处一道连绵的光带浮现出来——那是外环的烽台，一座又一座，小心维持着亮，像是在对黑暗示警。凯恩停了一下，确认方向，便带队朝那里前进。
就在这时，石林深处传来细碎的响。不是脚步，也不是器械，而像指甲在石上轻轻刻画。副官投去一枚小灯珠，灯珠落地，弱光一闪，照出两个缩成团的黑影。它们b先前的影更瘦小，身上充满裂痕，眼眶里没有任何亮，只在x骨中央各有一点灰白。
赫林倒cH0U一口气：「那不是影，是残灵幼T。」他说话时手在抖，「这东西只有一个用处——嗅活人。被牠们找到，後面就会追来一群。」
「处理掉。」凯恩下令。
弓手举弓，却见那两个幼T忽然把手覆在x骨前，像是在护着什麽。艾莉娅心头一动，抬手阻止：「等一下。」她走近两步，把黎明之息收成一片薄雾，轻覆在那两处灰白点上。灰白立刻暗下，两具幼T的身形同时松垮，像失去支撑的布偶，无声倒地。
副官挑眉：「这就没了？」
「x口那点，是相当於影将锚钉的器官，只是换了材料。」艾莉娅说，「我不想让更多的残灵追来。」
凯恩看她，目光柔了一瞬：「做得好。走吧。」
他们再度启程，外环的烽台在远处有节律地起伏，像在提示方向。黑龙一路东张西望，偶尔低头从地上叼起一些奇怪的小东西，b方一段裂掉的骨钉、一截被磨平的石片，叼给艾莉娅看。她接过来，笑着塞进袋子里：「都留着，到了安全处再看。」
石林边缘，一座半塌的台阶横在路上。赫林指着台阶下方的Y影：「那边本该有看守点，现在空了。」
副官脸sE一沉：「要小心。空的看守点，多半是被cH0U走去布置别的陷阱。」
凯恩抬手示意停步，准备带人下去查探。就在此时，一道熟悉而压迫的声线，像刀背擦过耳骨，从不远处掠过。所有人同时侧头。石林之外的开阔地上，一队身影正缓缓靠近，为首之人披着长袍，袍角上绣满细小的银纹。
赫林嘴唇发白：「是引纹官，环主的耳目。」
凯恩没有後退。他回头看了艾莉娅一眼，语速不快却很清楚：「站在我左侧，不要离开两步。黑龙靠右侧护住尾队。副官，弓手先压制声线源。」
他说完，整个人像一把拉满的弓，朝前踏出第一步。
引纹官没有急着动手，他停在石林外，两手平举，衣袍上的银纹开始流动，像一张张细网往外铺展。网并不碰人，却把声音分成许多层，让每一个人的心跳都不在同一个拍点上。几名士兵呼x1乱掉，脚下步伐也跟着错开。
「弓手，打袍角！」凯恩下令，「刀手，盯住两侧。」他自己直冲正面，刀锋掠过空气，带出一声乾脆的响。引纹官似乎没想到有人会直接破阵，抬手一挡，银网乱了一格。
副官的第一轮箭贴地飞过，准确地撕开袍角。银纹失了依附，落地就像乾掉的线，没有声音。引纹官冷笑，从袖中弹出一枚细针，往凯恩喉口刺来。凯恩低头，刀背一翻，把细针磕飞，反手贴上对方的手腕，一压一推，引纹官身形便被迫後退。
「他们要的不是我们，是她。」凯恩边打边说，「拉开距离，不要给他靠近。」
「明白。」副官回应，弓手立刻变阵，把箭线拉成扇形，把引纹官与队伍的距离隔出一片空带。
就在这时，引纹官忽然低念几个字。那声音像远雷在地底翻滚，石林之间的碎岩依次颤抖，裂缝里爬出一条又一条细长的暗影。它们不是影也不是残灵，更像声线被染黑後长出来的虫，专往人的耳後和腋下钻。
黑龙对这种东西显然b人更敏感，牠猛地抬头，发出一声短促的怒吼，尾巴扫出一道弧，把第一批黑虫拍得粉碎。牠还嫌不够，抬爪把几块石板掀起来当盾，挡在尾队前。
「我来。」艾莉娅低声说。她把黎明之息收在指尖，像把晨雾折成细线，从指缝间流出，点在那些黑虫爬行的路径上。被点中的地方像被清水洗过，黑虫一碰就散。
引纹官盯住她，目光像刀。「果然是你。」他开口了，声音乾涩却带着某种狂热：「环主要的就是这GU力。」
「要我做什麽？」艾莉娅反问，语调平静。
引纹官微微一笑，语气像在劝人：「你生来就是为了缝补环的缺口。只要你走到环心，照我们的法子做，不仅环能重合，这些人也能暂时活下去。你不做，他们谁都走不出去。」
凯恩冷声截断：「你说的是谎话。你们要她进环心，是为了锁Si她，让她永远替你们缝补。」
引纹官没有否认，只把笑意压低：「那又如何？她天生为此而生。」
「我不是任你们拿来用的器具。」艾莉娅直视他，声线很轻，却一字一字清楚，「我要怎麽做，由我自己决定。」
引纹官的眼神冷下来：「那就先把扰局的人拿下。」他指尖一转，银纹绷直，像细线划过空气，朝凯恩喉口掠去。
凯恩不退，反而前踏半步，刀锋往上一挑，把银线带起。他的动作乾净，力道却很柔，像是把那条线借过来，又顺手还回去。银线的走向被扭歪，反倒捆住引纹官自己。
「你不该在这里用这一招。」凯恩淡声道，「这里气流乱，线回得b你想的快。」
引纹官脸sE变了，咬牙猛退，却已经晚了一步。副官的箭正好S来，穿过他肩头，把他钉在石柱旁。
「黑龙。」凯恩唤了一声。黑龙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张口喷出一GU热雾，把引纹官周围的银线烧得软化。凯恩顺势上前，一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另一手抬刀，刀尖轻按对方喉口。
引纹官喘得很急，却还逞强：「你不会杀我。你们要活着出外环，就得靠我把路关掉。」
「你可以试试看。」凯恩的语调没有起伏，「但你若动手，我立刻割断你的声带。你的术，少了声，就什麽也不是。」
引纹官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惊慌。他的目光从凯恩移到艾莉娅，又移回来。片刻後，他终於放下肩膀，像被cH0U走骨架：「我要见环主。」
「你没有资格谈条件。」凯恩回头，「副官，把他封口，带走。」
副官把一枚封语环扣在引纹官的喉处。那是一枚很简单的器具，扣上之後，声带会像被绑住一样，发不出完整的音。引纹官张口，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
战场安静下来。石林之侧的开阔地重新显出轮廓，远处的烽台一下一下亮着，像在提醒他们：路还在。
「我们走。」凯恩收刀，回头看艾莉娅，「你靠我左侧，别离开两步。若是累了，就说。我会随时注意你的状况。」
这句话落下时，他的语气很自然，没有命令的y度。艾莉娅忽然觉得喉头有点紧，却不是想哭，是一种说不出的热。她点头，简简单单答：「好。」
黑龙把头从她臂弯下穿过去，像一只巨大的黑猫求m0m0。艾莉娅笑着顺了顺牠的颈鳞，黑龙立刻眯眼，发出低低的呼噜声。队伍里的人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有人甚至放松到开玩笑：「牠要是再黏一点，今晚就把牠收进帐里睡。」黑龙甩了甩尾，像听懂了，得意地昂起头。
穿过石林，视野更开。外环的边界像一条巨大的弧，在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烽台之间有细道相连，像血管把一圈圈力量送向更远的地方。副官领着人快速修整，补箭，换带，确认每个人的指尖与足底没有被声线割伤。
「前面那座烽台有人。」弓手最低声报告，「两人，像是守值，身边有号角。」
「我们要路，不要惊动全部外环。」凯恩想了想，目光落在艾莉娅手上，「你能不能让那两个人短暂失去方向感，但不伤身？」
艾莉娅沉Y片刻，回答很乾脆：「可以。但距离要再近一点。」
「我带你靠过去。」他说，语调和白日不同，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温。
黑龙低低哼了一声，翅脉微张，像在表态：有牠在，谁敢吹号角。
队伍再度启程，朝烽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