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
原本盘坐在角落的林赫猛然睁眼，语气沉沉。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琳鹭猛地一颤，手中水盆差点打翻，原本正擦拭烬魂额头汗水的她回过头，有些恼怒。
「你可不可以别突然这样开口？吓Si人了…你该不会是在做恶梦吧？」
林赫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为师方才并未昏睡，而是观气象、推演天机。星宿天象显示…那个叛徒，正引灾厄而来。」
「星…星宿？现在才下午，而且这里明明就是地底下…」
「等等…？你说叛徒？你是说宿渊吗？你的意思是，他会把改造犬引来我们这里？」
林赫看着她，沉默片刻，只淡淡地吐出一句：
「天机不可轻泄。」
「…你又来了。」
「什麽天机、灾厄的，你的毒瘾戒断还没完吗？不然你下次直接跟我说什麽时候地震、什麽时候有龙卷风好了？」
林赫未理会她的嘲讽，只自顾自站起身，双手负後，转身望向昏暗的碎裂企鹅缸深处。
「…你当时为什麽给他们取这些名字？」琳鹭突然问道。
「宿渊、祸骨、烬魂…这些名字很中二耶，是你小时候看卡通看太多？」
「为师不知何为卡通。」
「…你再骗…连孤儿院都有黑白电视机，这年头谁没看过卡通。」
「当日与三人初识之时，见那三人神态姿势、骨格气息，与为师昔年门下三名弟子极为相似，故以其名相赠。」
「哈啊…？」琳鹭抱臂，一脸半信半疑。
「你说以前那三个人也叫这些名字？他们的父母跟你一样x1毒吗？」
林赫没有回应，而是缓缓地走到一旁坐下，仿若回忆自远古时光中浮现。他的声音低了些，却格外清晰。
「宿渊，当年背师叛宗，引正道探本作师布阵於金汤镇外围的炼魂之地，坏了屠城之局，害为师百年经营几近毁尽…为师亲手将其剜心斩首，悬於宗门石碑三日。」
林赫停顿了一下。
「祸骨，为宿渊师弟，因未及时逃离，被正道一剑宗那老狗所诛，屍骨枯化於寒漠。而烬魂…唉，并未战Si，而是中了Si灵疫瘴，三月之内神魂燃尽，Si前尚心脉，留书一卷，求我宽恕。」
他这些话说得平静，似乎只是在讲别人家的故事。但琳鹭听得头皮发麻。
「你这故事…到底是怎麽编出来的？我不信！」
林赫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信也可，不信也罢。反正他们如今俱已转世，当日所犯之因，命数自会引至今日之果。」
「总觉得…我好像是听进去了，但又一点也听不懂。」琳鹭搔搔头。
「那我再问，你上次说的那个什麽…归、归晚？那又是谁？」
林赫闻言，瞳孔微微一缩，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她的事，与你无关。」
「……」
「装神秘…」
企鹅馆外的声音渐渐平息了。
最初，是无数交错的金属脚步声，刮擦着铺满灰尘的海生馆地板，其上鱼和企鹅的图案早已被岁月模糊。
过了一阵子，这些声响像cHa0水退去般消散，只剩偶尔传来几声远方的机械咔嗒与断续的金属拖行声。
琳鹭蹲在破碎的展示台旁，手指正在翻找些什麽。
「咕噜——」
她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声音在这Si寂空间里格外清楚。
她自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瞥了一眼仍盘坐在不远处的林赫——对方眼睛依然闭着，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不行啊，找不到吃的。」一道低沉nV声在背後响起。
琳鹭回头，是烬魂。後者坐在原本展示企鹅解剖模型的冰柜旁，面sE仍稍显苍白，但神情已平稳许多。
烬魂大约在一个小时前醒来的。
当她眼皮掀起，意识逐渐回笼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扑在她x口、哭得整张脸红通通的琳鹭。
她什麽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一通带着鼻音、情绪断裂的话轰炸——从她昏倒的经过、林赫口中「永远不会醒」的判断，再到她怎麽求着林赫救人…情绪涌来时语句混乱，很多句话都重复了两三遍。
烬魂当时听得有些懵，只能抱着她拍拍背，一边消化情报，一边安抚对方。当一切总算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烬魂开口了。
「…宿渊会背叛大家，其实…我并不意外。」
「他有很多时候，说着说着就突然冷下来，不说话。我原本以为他只是b较闷，直到看到机房里的参赛者被nVe杀、凌辱…他脸上的表情就变了，而且眼神变得不相信人。」
「你是说…他早就想叛变？」琳鹭擦着鼻涕。
「怎麽说呢…我不觉得他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但这种人很危险，他一旦觉得谁瞧不起他，就会记在心里，然後找机会反击，甚至用最狠的方式。」
她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琳鹭：
「你啊，太单纯了，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知道有些人的扭曲是从骨子里来的。下次遇到那种表里不一的人，你要离远点。」
琳鹭一愣，嘴巴微张。
「…表里不一？」她喃喃念着，眼角不自觉瞄了一眼那边正打坐的林赫。
「那不就是…」她下意识地指了指。
「也不一定啦。喜欢就喜欢了，哪那麽多条件要b。」烬魂忍不住笑了，像开玩笑。
「我没有说我喜欢他啊！」琳鹭脸瞬间红了，声音拔高。
「喔，是吗？」
「…才没有。」
两人之间气氛变得轻松了些，但饥饿并未因此消退。
她们翻找着企鹅馆内部的每个角落，从展示间到储藏室，再到废弃工作人员通道，找了近二十分钟，却连个维他命片都没见着。
「你觉得…主办单位会在这里藏补给箱吗？」琳鹭抱着肚子问。
「我想，可能没有…毕竟这里离投放追击者的地方太近，主办单位应该压根不会想到有人会躲在这吧…」烬魂淡声回答。
话音刚落，企鹅馆的对外铁门，突然传来声响。
「砰！…砰砰！」
两人立刻静止，像被按下暂停键。琳鹭转头，眼神骤然紧张。
那道早前公园帮游民敲响过的铁门，开始响动，声音沉重而规律，像是…有人或者什麽东西在外面重击门板。
琳鹭下意识退了一步，手紧紧握住旁边的铝制展示支架，烬魂则警觉地移至遮蔽物後。
两人对望了一眼，空气瞬间凝固。
林赫仍在远处，眼未睁、身未动。
门外的声音，又响了一次。
「砰——！」
铁门的敲击声仍在持续。
但与初始不同的是，节奏变得稳定，几乎像是在刻意制造某种规律。
每一下，都有相等间距与力道，敲击点也始终固定在门中央偏上位置，明显是人为C作，而非改造犬那种本能X乱撞。
琳鹭慢慢地靠近门侧，静静听了十几秒，耳朵贴近铁板。她的表情逐渐从警戒转为疑惑，再由疑惑转为惊喜。
「等等…这节奏…会不会是祸骨回来了？」她带着期盼，低声说。
她侧头望向後方的烬魂，眼中闪闪发光。
「是他吧？你不觉得这就像是他敲门的方式吗？一下、一下…」
不等烬魂回应，她已经快步走向门边，双手迫不及待地握住门栓。
「小鹭，等等！」烬魂喊了一声。
但声音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敲门重击盖过。
「砰！」
琳鹭完全没听见，她已经将门栓拉了一半。
「这单纯的笨蛋！」
烬魂眉头一紧，来不及阻止，只能立刻低头捞起地上的帆布包，迅速将里头那只发条老鼠取出。她一手扭紧发条，一手已经拔腿向门口冲去。
林赫仍坐在远处角落，像个与这一切无关的雕像，眼睛闭着、呼x1均匀，没有任何动作。
铁门的锁栓在琳鹭的手中完全拉开了。
她的手指还搭在门把上，脑中不自觉地浮现画面——祸骨也许找到了宿渊，两人和解，然後现在回来一起找她们。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第一句话要说什麽。
但她等来的不是拥抱与解释，而是一声突如其来、剧烈的金属撞击。
砰——！！门猛地向内撞开。
「欸…！？」琳鹭被撞得踉跄後退，一PGU摔倒在地。
紧接着，一道影子冲了进来，或者说——三道。
一名少年，脸上沾满油W与乾血，背上绑着一名脸sE苍白的nV孩，右臂下还架着一名满脸是血的矮小男孩，他…狼狈且急促。
琳鹭来不及反应，刚要爬起身，却见铁门後的黑暗中，有什麽东西跃起。
竟然——是两只改造犬！！
牠们紧随三人身後，机械爪猛烈拍地，前肢下弯、後肢弹伸，跳跃间带着强烈的金属碰撞声，像两把高速切割机，笔直扑向琳鹭。
「小鹭快趴下！」烬魂大喝，手臂一甩。
发条老鼠被她用力扔了出去，在空中转了两圈，快速落地後立刻开始高速奔驰。
同时，其内部安装的高频声波元件甚至在半空中时，就已经发出极细的刺耳叫声，频率JiNg准被改造犬的感应单元急速锁定。
「吱吱唧唧——！吱吱唧唧——！」
两只改造犬本来已经近在咫尺，却在老鼠发出声音的一瞬间齐齐顿住。它们头部猛然一转！！下一秒便以几乎不合常理的速度掉头，朝着老鼠狂奔而去。
「碰——！！」烬魂冲上前，一脚将铁门踹上。
接着，她双手猛拉门栓，随即整个人靠在门板上，两腿一软，坐倒在地。
铁门外传来改造犬撞墙的声响与发条老鼠远离时的吱吱啸声，但在这厚重的钢板阻隔下，终究逐渐远去。
「呼…小鹭你…呼…傻了吗！？」烬魂一边喘着大气，一边破口大骂。
琳鹭的心脏跳得几乎要从x口撞出来，她坐在地上也盯着她，两人一块大口喘着气。接着，抬起头，看向那名刚刚冲进来的少年——不认识，陌生的脸。
少年放下背上的nV孩与胳膊里的男孩，转身看向烬魂与琳鹭。
烬魂也看着他，眼神微眯，像是在评估这三人到底从哪来、遭遇了什麽，以及——他们会不会是下一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