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玛丽安」
「你们知道吗？我亲眼看到他从暗巷里走出来。」一名满脸胡渣的壮汉在酒馆里对着周围的人说道，原本总是酒杯不离身的他今天却没有喝酒。
「他没有靠近我，只是盯着我说：你并不是颓废，而是失去妻子的痛苦使你一蹶不振。天啊，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但他说的全对！」
街坊婆婆在巷子口闲话家常，她说：「我听到有孩子说他看见一个受伤的大哥哥，教他不要怕黑，那个人叫罗恩。」
一位妓nV对老鸨说道：「我看到他了，今天早上。我知道不可能，但那一定就是他——他站在一间关门的书店门口，对我微笑。」
许多居民起初害怕，但慢慢地，恐惧转变为奇异的依赖。因为罗恩口中那位「恐惧之神」，似乎能让他们卸下心中最深处的重负。
「真有那麽神奇？」一名年轻的行商人笑着问：「只要对着这个符号诉说恐惧，就可以见到恐惧之神？」
他手里拿着一块木板，上面画的正是裂眼符号。
「我是不怎麽信啦，而且这里可是索拉利亚，你不怕那些审判官问责？」
「好好，反正收了你的钱，我只要把这块木板带到别的城市就好了吧？到了那里就随便找个地方摆着？」
行商人将木板藏在货物的最底下，一边整理货物一边随口说道。
「是说你也真奇怪，我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委托。」
「你说你的名字叫做……罗恩是吧？」
米戴恩的教堂内，一名年轻的nV牧师，名叫玛莉安。她近来夜夜失眠，梦里总出现那些在贫民窟里饥饿冻Si的孩童身影。
她曾经是最虔诚的信徒，每日为贫民祈祷，却眼睁睁看着奉献箱里的金币被高官们收走，用於宴会与享乐。她与同事们说过这件事，却被他们当成是异类。久而久之，她也开始怀疑：光明nV神真的在乎这些信徒吗？
某天夜里，玛莉安因睡不着走到教堂外，她无意间发现外墙有一道裂痕——但看久了，那又像是一只眼睛。她心头一震，却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
……什麽反应，什麽感觉都没有。
但她想起了，贫民区兜售苹果的孩童说过的话：
「裂眼不闭，恐惧常存。」
以及大街小巷所流传的谣言：
「诉说恐惧，祂便会陪你度过。」
玛莉安深呼x1一口气，眼泪突然没来由地落下。她低声呢喃：
「我害怕……害怕我的祈祷永远无法拯救任何人……害怕我只是个无能的伪善者……」
黑暗中，那符号微微亮起，彷佛在回应她。压抑许久的痛苦，随着倾诉而被剥离，心中的重压竟真的减轻了。
玛莉安大惊，她跌坐在地上，呼x1急促，却不再哭泣。
「……祂听见了。我不知道祂是谁，但祂听见了我的恐惧……」
玛莉安站起身，神情已不再旁徨，她快步走回教堂。
不知何时，米戴恩的教堂完全冷清了下来。
以往早晨与h昏都会响起的祈祷钟声，如今敲响时，前来跪拜的信众却稀稀落落。
米戴恩教堂的会议厅内，厚重的烛光照不亮压抑的气氛。长桌前坐着数名见习神官与牧师，各个低头不语，只有正中央的主教达．雷米斯满脸怒容，手里握拳重重击打桌面，愤怒的声音回荡在教堂之中。
「一群蠢货！一群废物！」雷米斯的声音听着让人烦躁。他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脸上肥r0U颤动，「捐献！捐献到底去哪里了！？这个月的奉献金不仅只有平常的四分之一，就连食物的奉献都严重缩水！你们这些人是怎麽管理的！？」
「往年这个时候，奉献箱里早已堆满了金币与面包！如今呢？金币几乎没有，食物更是连乞丐都嫌寒酸！你们是在混日子吗！？」
「还有献金祈福呢？祝福加持呢？为什麽收入会差成这样！？」
底层的神职者们噤若寒蝉，没人敢出声。有人偷偷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有人乾脆低下头假装在翻阅圣典。
雷米斯越看越火，他猛地一拍桌子，葡萄酒洒落在羊皮纸上：「整座城市的人是都Si光了是不是？米戴恩的居民那麽多，怎麽可能奉献会那麽少？我们是光明nV神教！是圣教！是国教！他们凭什麽不信仰我们，不捐钱给我们！？」
会议室陷入一阵Si寂。就在这时，角落传来一个颤抖却清晰的声音。
「主教大人……」
雷米斯转头，是名年轻的nV牧师——玛莉安。她的神sE紧张，但眼神b任何人都坚决。
「信徒们的奉献之所以减少，我想是因为……因为他们的心已经不再归属於光明nV神。」
「什麽意思？」雷米斯目光一冷，像是毒蛇般盯住她。
玛莉安咬紧牙关，声音颤抖却没有退缩：「这座城市……已经有别的信仰在蔓延。人们不再来教堂，不再把金子投进奉献箱，因为他们在别处找到了能倾诉、能祈祷的对象。或许对他们而言……光明nV神的祝福不再有意义。」
她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气氛瞬间凝固。
其他神职人员纷纷低下头，生怕被牵连。他们不是没听过，而是不敢说。有人在心中暗骂玛莉安愚蠢，居然敢在雷米斯面前提「异端」，有人觉得她太年轻，连什麽事该说什麽不该说都分不清。
雷米斯的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他猛地一拍桌，震得众人心脏又是一颤：「住口！你这nV人……你竟敢在这里亵渎nV神？！在nV神的圣光照耀下，这里怎麽可能会有异端信仰！？」
玛莉安身子一抖，却依旧直视着他。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却不再是软弱，而是痛苦的决心。
「我没有亵渎……我只是陈述我看见了的事实。」
雷米斯冷笑，眼神狠厉：「事实？真正的事实就是你们这些人——成天好吃懒做！败坏我们圣教的名声！」
「我不管你们怎麽做！信徒的口袋必须掏出金子，奉献箱必须装满，蜡烛必须燃烧不息！再让我听到不实谣言，我会将他视为异端，交给审判官处置！」
他猛地挥手，像是在宣告判决。
全场鸦雀无声，玛莉安脸sE惨白。但她同时也明白，米戴恩的教会早已从根处。而这，正是异端信仰蔓延的最佳土壤。
当天晚上，教堂後方的寝室烛光昏h。这里是雷米斯的居所，厚重的窗帘紧闭，案桌上摆着贡献簿与教会的各种收支报表。
「见鬼……全都在减少。」雷米斯用肥厚的手指重重按着书册，满脸铁青。金额一行行往下减，他的x口憋得难受，气得差点掀翻桌子。
「主教大人。」
一旁身穿黑袍的男子说道，他脸sEY沉，正是教会的审判官——赛斯。
「或许……我们真的应该要好好处理，他们所为异端的事。」
「连你也再胡说？」雷米斯冷笑，端起酒杯猛灌一口，「一群乞丐在暗巷胡言乱语，能翻起什麽风浪？」
赛斯却摇头，眼神锐利。
「那可能不是谣言了。」
「除了今天那名nV牧师，我还收到不少关於异端的检举信，我们的地牢甚至关着一名散播异端的邪教信者。」
赛斯继续说道。
「而且——您没忘记吧？」
「忘记什麽？」
「艾萨．雷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