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见春台 > 15。芳心千重(2)
    「啊啊啊救命啊--」

    变故发生得太快,叫人几乎来不及反应。

    狼向她飞扑而来,白尔笙僵y着身子,瞪大眼睛看着那锐利的狼爪朝她头顶直面而来,一时动也动不了。

    尹南风咬了咬牙,忽然一把扯过她的手腕,将身前的白尔笙向狼冲来的方向推了出去。

    白尔笙被她大力推下车,摔在地上,她抬起头还来不及尖叫,看见那本朝她扑来的狼直直朝着马车而去;而车上的时镜手中匕首抬起,突如其来的亮sE让扑来的狼身子突的偏头躲开。

    时镜本yu是趁着那狼袭来时,好杀牠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尹南风却贸然出手,将白尔笙推了出去。

    他转头看向她,「你……」

    「公子,可要当心了。」

    尹南风没有看他,面上亦无愧疚之sE,只是盯着落在一旁的狼,淡淡开口。

    时镜眼神复杂,可心下却也知道此时并非问话的时候,亦转头随着她的视线望去。

    那狼经此一遭,顿觉自己被愚弄,彻底被激怒,偏巧牠落下的地方与白尔笙所在之处相差不远,牠目光所及,正是方才那车前的小娘子,与之四目相对,瑟瑟发抖,遂咧开了嘴,举起利爪向她抓来。

    白尔笙被推出後,趔趄地摔出了车子,滚向草地,向外滚了数尺。

    此刻,她捂着膝盖抬起头来,後知後觉与一双贪婪的眼睛对上。

    「白姑娘!」

    一尖厉的狼爪斜刺里挥来,撩向坐在地上的白尔笙,寒芒一下划过眼瞳,她害怕般地闭上眼,心想自己还是躲不过麽?

    心跳急剧之际,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出,将她从地上拉起,同时果断拔剑,雪亮的剑光拂过他的眉眼,只见他如刀镌刻般的脸庞染上点点红梅般的血sE,握着她手臂的掌心冰冷,却颇有力道,将她掩於身後。

    白尔笙愣愣抬头,与之目光接触,冰河击岸,然那恍然的思绪尚未漫漶,眼看後方又有狼群袭来,忙不迭喊道:「公子小心!」

    陆晏余光未瞧见自己身後的危机,却已看到白尔笙身旁袭来的一只野狼,心绪转变只在一念间,他旋即转身,一臂扬袖飞剑,另一臂在少nV惊愕间,猎猎披风已罩住惊慌失措的小娘子。

    「嗷呜——」

    野狼惨叫,滚烫的鲜血泼向两人。

    然而,意料之中的攻击却未曾落下。

    一支羽箭不知自何处S来,直中野狼背上,旋即冰冷的寒光划过眼瞳,朝狼心口刺去,血sE蔓延,很快制伏了余下狼群的攻势。

    不远处,一群人手持刀剑,训练有素地涌了上来,与狼群战成一块。有後方人士的加入,野狼没多久就全部被制服,剩余的狼心有不甘地撤退。

    陆晏立在一地野狼屍T间,劫後余生并未让他松懈,而是戒备地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浓眉大眼,气势雄浑,反手归剑入鞘,朝着陆晏抱拳,声如洪钟,「在下芜州藏剑山庄庄主楚观岳,见过时少卿、陆副使--」

    群山苍翠,映带左右。

    与想像中不同,藏剑山庄建在山上,长长的石阶连绵而上,四周依山傍水,草木蓊郁,放眼望去自是心旷神怡。

    两扇赭sE的大门,铜环晶亮,楚观岳领着众人走进门内,但见道旁立着两排弟子,正躬身等候,场面肃然,时镜同陆晏不觉对视一眼。

    如此派头,怕不是藏剑山庄早已接获情报,知晓他们会来,所以才在车队遭遇狼袭时,即时赶到,有备而来,直接越过官府,将他们先行带往山庄。

    只怕,藏剑山庄与他们所行之事有所关联。

    尹南风跟在两人後头,不动声sE地将四周景象记下,相较之下,身旁的白尔笙倒是不住张望,看什麽都新鲜。

    「这里就是闻名江湖的第一门派藏剑山庄啊,果然好气派呀!」

    尹南风扫了眼四周错落有致的园林草木,亦道:「这山庄修得颇具巧思,想来庄主应是请了名家吧?」

    自入山庄,这一路行来,幽径曲折,外人看似平平无奇,但其中假山怪石,奇花异草,应有尽有,一点也不输官宦人家府邸。

    「两位娘子过誉了。」庄主楚观岳笑了笑,道:「不瞒各位,藏剑山庄的第一任庄主醉心钻研玄门之术,对此小有心得,遂於初建山庄时,参杂了些奇门遁甲之术,若是寻常外客无人带领,怕是得花上一阵了。」

    「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这园林设计也是暗藏学问,若是将来有机会,还望能和庄主讨教一二呀!」

    「小娘子客气,鄙人惶恐。」楚观岳抱拳连连推辞,「若是几位有何需要,在下定当知无不言,不敢当讨教。」

    楚观岳虽然嘴上谦逊,可观他脸上神情,分明很是得意。

    陆晏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心想又是个老油条。

    几人说话间,转眼来到了议事堂门口,但见门口立着一位妇人,着华丽彩裙,一对cHa彩云簪别在髻上,螓首蛾眉,红唇丰润,领着侍nV候在门外。

    妇人双手交叠,朝着时镜等人盈盈拜道:「妾身见过几位大人。」

    「这位是……」

    白尔笙察觉到身前的陆晏瞬间绷紧了身子,这是下意识的戒备反应。

    楚观岳向前一步,站到那妇人身旁,笑眯眯地朝他们介绍:「这位是内人,穆夕颜。」

    穆……?

    时镜微愣,他虽然无涉江湖之事,但藏剑山庄曾与朝廷有过兵器往来,且此次芜州一案,被大理寺纪录在册,印象里他隐约记得卷宗上曾提到过藏剑山庄的上任庄主便是姓穆。

    而这位庄主夫人,也是姓穆,难不成两者之间有何关系?

    这麽想着,时镜已是问了出口:「我记得,从前的老庄主便是姓穆,不知夫人和老庄主……」

    「是妾身的父亲。」穆夕颜眸若春水,盈盈望了眼身旁的楚观岳,柔声解释道:「阿岳从小跟着父亲习武,颇得父亲信重,说起来还算是我的师兄呢。」

    「那是师父信任,这才促成我与阿颜的婚事,实是我之大幸。」楚观岳拍了拍她的手,忆起了多年往事,不免有些感慨。

    「只可惜,我天资平平,平白忝居这继承人的位置,武功却不及阿岳的一半。」

    说起旧事,穆夕颜也不由得陷入过往,难掩忧伤,可尹南风还是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一丝关键。

    继承人……

    一个武功平平的庄主之nV,若是担任一庄之主,恐怕会惹来不少众议吧?

    可眼下,本该是山庄继承人的身份,却成了庄主夫人,难道……

    尹南风挑了挑眉,不动声sE地将目光转向了细心安慰夫人的庄主身上。

    似乎感觉到几人的目光,穆夕颜这才堪堪忆起时镜等人的存在,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角,道:「不好意思,差点忘了,让大人久等。早前收到了消息,知晓几位大人前来芜州,遂一早备下酒筵,替贵客接风,还望诸位大人赏脸。」

    时镜脸上神sE淡了下去,他们刚在通往芜州的路上遭遇狼袭,本该距离芜州还有半日的路程,楚观岳却意外现身,率众退敌,甚至还能预先知道他们什麽时候要来的消息……

    藏剑山庄能知道他们要来的消息并不意外,此前芜州刺史接连发生意外丧命,就是自芜州刺史府发出的折子,朝廷获报这才派了时镜和陆晏前来探查;且先前在红园公审一事,闹得太大,走露了风声也有可能,只不过……

    太快了。

    就算消息走露,传到芜州也需几日时程,他们却能在几人来之前就得到消息,还能出手安排,莫非……此事与藏剑山庄有关,有人已经坐不住了?

    时镜心思转动间,试探地道:「庄主与夫人客气。只是我等尚有公务在身,又与江湖素无往来,恐怕不便叨扰。」

    「大人这是什麽话。」楚观岳大手一挥,豪气g云道:「且不论藏剑山庄与刺史府素为芜州安危鞠躬尽瘁,大人在来我芜州路上遭遇狼袭,乃是我等未尽东道主之责;何况,江湖儿nV广邀四方来客,几位远道而来,自是芜州的贵客,不过尽些地主之谊,又怎会叨扰?」

    时镜闻言,同身後几人望去一眼,沉Y片刻,才答应道:「既庄主如此盛情难却,那我等自不好推辞,便在此先谢过庄主了。」

    楚观岳一口应诺,当即笑开了眼,偕身旁的夫人,很快指挥众人,热情地让人在前方给时镜等人带路。

    尹南风跟在时镜身後,正yu随庄主前去前厅,冷不防始终保持沉默的陆晏突然开口,道:「叨扰倒是不必了。」

    「要务在身,不敢怠慢,我先去刺史府看看,你们随意。」

    他说着,也不理会几人脸上各异的神sE,朝着楚观岳微微颌首,语毕迳自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陆晏突然离席,楚观岳夫妇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无措,生怕得罪了这位“小阎王”,「这……」

    「无妨。」

    时镜似乎见怪不怪,在众人为此惶惑不安时,还能从容地拂了拂衣袖,淡声道:「陆副使向来如此,莫要见怪。」

    楚观岳一愣,「呃……是,那……几位请?」

    「客气了。」

    时镜微微颌首,回头朝身後的尹南风瞥去一眼,後者心领神会,抿唇一笑,很快跟了上去。

    芜州位处西境,系属中州级别,最高的地方长官正是刺史,然而就在几年前刺史陶述苍身亡後,随後继任的几位刺史也都相继而亡,令得有不少相关谣言传出,指称芜州不平,但凡是谁一旦坐上了刺史之位必遭诅咒,因此朝中官员大都不愿前来,这才使得芜州至今刺史空缺。

    刺史空缺,地方官府形同虚设,这也难怪藏剑山庄如此坐大,势头几乎掩盖芜州官府了。

    陆晏抬头看了看刺史府大门上的牌匾,令身後抚使上前开了门,这才迈步走了进去,尽管来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仍是有些吃惊。

    但见偌大的刺史府内,此时空空荡荡,毫无人烟,四周廊柱更是漆黑一片,空气中还残留着一GU刺鼻的气味,呛得几人不禁捂住口鼻。

    「怎麽回事?」陆晏看着四周的景象,伸手在柱子上刮了刮,问:「着火了?」

    「是。」沈抚使上前禀道:「根据消息,此处几日前夜里突发恶火,因前任刺史身亡後,府里人人自危,一时不慎,未在第一时间发现灭火,待到发现时已经晚了,火势好不容易才扑灭。」

    「里面的东西呢?」

    「都烧了。」

    都烧了……

    陆晏简直要气笑了,堂堂一方官府,竟懈怠至此,任由刺史府内恶火吞噬,将此处烧成了一片焦土。

    陆晏收回手指,将指尖上的木屑碾成黑灰,寒着张脸,面若冰霜,周身不住散发渗人的冷意。

    「那就将人都找出来。」他弹了弹指尖的尘灰,幽幽开口道:「虽然东西烧没了,但人总还没Si吧。」

    到底跟在陆晏身边多年,沈抚使很快明白过来,刺史府里的文书资料虽然都烧没了,但人却没有,此时怕不是趁着刺史之位空缺,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有了沈抚使领着镇抚司底下其他人去找,一下子便将几个躲在暗处,混水m0鱼的衙役通通抓了过来,底下几人没听说朝廷派人前来的消息,本还不信,在见到了面sE冷肃,浑身散发出强大气场的陆晏後,顿时就蔫了。

    「大人,人都齐了。」

    陆晏“嗯”了声,把玩着手上的长剑,没有抬头,「都说清楚了?」

    「是,找到人的时候,他们正在府内偏房吃酒赌钱,已经把事情都说过一遍了。」

    「吃酒赌钱,好兴致啊。」

    「不……」府内长史闻言,搓着手似乎有些紧张,「那、那是杨大人身亡後,几日前又兴了大火,大夥儿难免心神不宁,这才、才……还请大人恕罪,下次、下次绝计不敢了。」

    「我不喜欢废话。」

    陆晏抬起头,面sE平静,但是几人却在这样的目光下,莫名心虚畏惧,背上忍不住起了一层冷汗。

    「我只说一次,我问什麽,你便答。」

    「是、是……下官、下官定知无不言……」

    「先前故去的第一任刺史陶述苍,便是在此处亡故的?」

    「是。多年前,陶大人突患顽疾,当日夜里便故去了。」

    陆晏轻轻笑了一声,语气不知所指,「你们可真是好啊。」

    案发的第一现场,线索最多的地方,他们竟能任由一把火将其烧得一乾二净。

    陆晏虽然笑着,可几人却不敢松懈,将头低得越发低下,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洞里。

    就知道是这样,芜州刺史府里不只古怪,本身就有问题,存在着一群冗员尸位素餐,如同蛀虫一般,啃食附庸;陆晏站在院中,早前还有一拨人被派去寻找有用的线索,好一会儿才回来覆命:「大人,都烧毁了,几乎没什麽可用之物。」

    「是麽。」

    陆晏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偏头看向了院子角落里一丛仍未衰败的杜鹃花,抱在x前的手动了动,薄唇轻扯,轻声道:「看来是还不够仔细,连虫子藏在了暗处也没发现。」

    他抬手,将剑指向了杜鹃花丛後的Y影,「都躲了一路了,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