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绸纷飞,一方院子里唯有风拂叶落的声音,静谧无声。
时镜循迹而来,望着眼前空无一人的院落,下意识地心生戒备。
他带着楚禹走进院内,视线於四周逡巡而过,毫不掩饰的痕迹,处处彰显此处有人居住,可若有心藏匿,断不会如此不加掩饰。
但,如果对方早料到他会寻来,故意为之呢?
时镜皱了皱眉,暗示楚禹不要妄动,沉Y半晌,方才开口朝着屋内扬声道:「我乃大理寺少卿时镜,奉旨查案,寻至此处,还望院中之人出来一见。」
房里,几个姑娘抱在一团,神sE惶惶,齐齐将视线投往窗边的人影身上。
尹南风倚在窗口,透过窗户的一道缝隙,望见重重布绸掩映後,门口的一道挺拔身影,端然沉静。
「来了。」她收手关上窗子,眼里划过一抹意料之中的淡然。
对b她的淡定,红裳显然不安得多,「朝廷之人已经寻来,接下来该怎麽办?」
「自然是该怎麽办,就怎麽办。」尹南风拢紧了身上的披风,语气一顿,离开前将食指凑近唇畔,不忘朝她们b了个噤声的手势。
门口,时镜仍然伫立在原地,等候房中之人主动现身,对b身旁的楚禹,白衣锦袍,端然沉静,似乎光是站在那里,便自成一道风景。
天边起风了,吹起飞雪,地上未消融的雪粒如此清晰,旋转着溅上公子乾净的衣角,突兀又鲜明。
他依旧站在那里,尽管久等不到回应,他仍不动怒,仅是微微蹙眉,再次开口:「红裳姑娘……」
这一次,他不再迂回,喊出了对方姓名。
「来了。」
尹南风g起唇角,推开了门,款款走了过去,院中架上挂着的布绸迎风飘飞,宛如重重帷帐,在二人之间模糊彼此面目。
红尘如歌,一叶障目。
她一路逆风而来,穿过重重遮掩,隔着最後一重屏障,来到他的面前。
娘子纤盈的身型映在上头,g勒出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轮廓,时镜盯着那道人影,直觉那层屏障之後或许是他意料之外。
风止,果然待眼前遮挡视线的布绸褪去,再次归於平静,时镜看着眼前一瞬清晰的人影,瞳孔骤缩。
尹南风抬起一张脸,与眼前的时镜四目相对,笑言:「又见面了,时公子。」
……怎麽是她?
屋内,几个人坐在厅堂内,看着一屋子的姑娘们,面sE凝重。
陆晏收到消息赶来,便见那些因红园大火失踪的姑娘们聚在一块,而尹南风神情坦然,挨着时镜旁边的位置坐下,对上他审视的目光,无辜地眨了眼睛。
陆晏咬牙,走了过去,「尹姑娘倒真是神通广大,什麽样的事都能叫你碰上,哪里都有你。」
「可不是?事关重大,情况棘手,妾自然也得贡献一些微薄之力,不b陆大人身份尊贵。」
陆晏向来不b尹南风口齿伶俐,迎着她三分薄笑的神情,咬了咬牙,索X不再与她争执,将目光转向房内的姑娘们。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关於红园一案,还有现在的情况,你们还有什麽要解释的--绫纱姑娘。」
陆晏冷眼瞪着他们,屋里几个姑娘神sE惶惶,抱在一起,显然很是不安,除了前首的绫纱和红裳虽面sE苍白,但却镇定些。
绫纱本执拗着不肯言语,身旁的红裳却看不过去,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绫纱姐,你就说了吧。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大夥儿都走不了,还不如……」
後面的话她没说完,可那未尽之意,自然彼此心知肚明。
绫纱本不信官府,心怀戒备,被红裳这麽一说,目光闪烁,心下难免动摇。
眼下计划被破,她可以不顾自己,咬紧了牙Si撑大不了同归於尽,可她不能不管其他人--她们都是沦落到红园的可怜人,因为信任自己,才选择加入计划,她不该让她们落得跟自己一样的境地。
世上冤屈的人,Si一个就够了。
彷佛看出她的迟疑,时镜主动开口道:「绫纱姑娘,有什麽话但说无妨。我乃官职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此番奉皇命而来,查明真相,必当公正严明,绝无徇私,你不必担心。」
绫纱闻言,本就有所动摇的心骤然崩塌,她咬了咬牙,看着身後的姐妹,终是将目光投向堂前清隽端然的公子,眼角微红,孤注一掷地松了口:「你们猜的不错,这一切,都是我计划的……」
都是她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筹备了--
就在七年前,当时她与孪生妹妹因乱流落街头,为鹦娘收养,进了红园。她与妹妹一胎双生,容貌相似,又兼做事机灵,讨得园主欢心,时常将他们姐妹带在身边,成了外人眼中的心腹。
可好景不常,园主此人迷信又偏执,不知从何处听来双生子乃一T双魂的不祥之物,必得去其一的诨话,对着她们姐妹俩越发没有好脸sE,动辄打骂,後来更是动了要将妹妹送给城主作妾的念头。
叶世仁贪恋美sE,动了要将她收作妾室的念头,她与妹妹容貌相似,妹妹得知此事,遂自告奋勇,瞒着她顶替前往。可没想到,这一去,便是永远回不了头了。
叶世仁很快就发现,来的人不是绫纱,而是脸上有伤的妹妹,气愤之下,便动了手;他本是想泄愤,觉得红园未免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没承想,打得过了,竟将妹妹活生生给打Si了。她得知消息时,已经迟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满身是伤的妹妹被草蓆一裹,草草扔了出去。
她本以为园主会後悔、会自责,好歹是养了这麽多年的孩子,难免心生悲痛,可她错了。
那一晚,她照例去园主房中替她送药,园主夜里总不安眠,会让人於睡前备上安神汤,她走到门外,听见里头传来对话声,是园主与城主谈话,不知说到了什麽,城主问起了最终妹妹的下落,而园主没有想像中的悲伤或内疚,只是像提起了一个麻烦一样,不屑地嗤了一声,说出了那一句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不过是个没用的丫头,活着也是废物,不如Si了。」
废物……
她的妹妹,一母同胞、唯一的亲人,在他们的口中却只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他们怎麽能这样说?怎麽能这样,还杀Si了她的妹妹?
於是,从那一天起,她的心中充满仇恨,她装作什麽都不知情,继续待在园主身边,供她驱使,不管是管理红园事务,还是替她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g当,她从无二话,办事妥贴,无不细心,甚至为了取信於园主,她还亲手划伤了自己的脸,因为妹妹曾经为园主所伤,在脸颊上有一道细长的伤疤,而长年戴着面纱。
她做了那麽多,就是为了得到园主的信任,从而让她接手更多私底下的交易,好取得园主私下交易的证据。
她做的很好,至少多年以来,园主从未疑心过她,直至前些日子,又有姑娘反抗园主,与其起了争执,推挤间不慎跌倒,撞上一旁落下的剪刀,受了重伤……那一瞬间,她看着自园主身上不断渗出的血,想起了当年妹妹身上无数狰狞的伤痕,心里压抑多年的仇恨终是破土而出,她遂心生一计,说服那位姑娘给园主换上自己的衣裳,李代桃僵,联手将之推了下去。
「所以……你为了报仇,就杀了园主?」
「她害Si了我妹妹,我自然要报仇!一命抵一命,那本就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绫纱抬起头,激动地哭喊道:「那个人不是旁人,是我的妹妹啊!是我唯一的亲人……」
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可是为什麽?
为什麽连上天也要夺去呢?
绫纱跪地痛哭,cH0U噎的哭声回荡在屋内,惹得几个姑娘们不禁红了眼眶,纷纷啜泣起来。不只绫纱,进入红园的nV子哪一个本不是良家子,若非命途坎坷,遭人拐卖,谁愿意沦落风尘,以sE侍人?
时镜心下惋惜,不忍别过眼去,他入职大理寺,掌刑狱审讯之事,自也见过不少可怜之人,可纵然其情可悯,却并非肆意行凶的理由。
反观,一旁的陆晏面sE冷淡,对此漠不关心,一意只扑在了案情之上。
他沉Y半晌,沉声问道:「你杀了园主,叶世仁难道没有发现?」
「发现了又如何?」
绫纱啐了一声,不屑道:「那叶世仁与园主本就是乌合之众,一旦伤及自身利益,便是反头便咬。园主向来有将往来文书留存的习惯,叶世仁怕她将证据交了出去,自然不敢声张,只藉由查案之名,派人几次搜索。」
「可惜他什麽也没找到,而所谓的证据你自然不会交给他。所以,你就放火烧了红园,让叶世仁将目标锁定在你身上,趁此放出消息,引他出来,想要私自动手。」
「没错。他们这些人,高高在上,自私自利,将旁人的命视作蝼蚁,b良为娼,踩着我们的自尊和血泪安坐上位,我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好过!」绫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官府之人拆吃入腹。
尹南风在一旁看着,眸光闪烁着难明的思绪,并未言语。
相反,她很是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恨吧,都恨!只要她越恨,做出了越多恶事,看他们挣扎的越狠,可到最後不过是徒劳,那样她才越开心。
飞蛾扑火,注定是要烧成灰了才好。
她弯起眉眼,觑向一旁的时镜,期待着他的抉择,是误入歧途,还是……
「那顶替你的身份、落水之人的冤屈呢?」
--答案显然在她意料之外。
尹南风眯了眯眼,底下的绫纱也同样浑身一僵。
「你为了转移目标,诱叶世仁前来,不惜牺牲无辜之人的X命,藉此模糊我和陆副使的焦点,好让你计谋得逞,那你可想过那人的冤屈?你如此作为,与他们所为有何不同?」
「自然不一样!」绫纱挣扎着抬起头来,「我没有杀人,悠絮本就是他们害Si的!」
「悠絮?」
「就是我先前说过,亲眼目睹被乱棍打Si的姐妹。」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红裳冷不防开口,抬袖抹去眼角的泪水道。
「悠絮本是红园里的歌姬,因家中经商失败,这才流落此处,本来待得家中债务还清了,便能脱身,可没想到被一富商看上了眼,便与园主商讨,yu将之带回做通房。悠絮自然不肯,在一个夜里逃跑了,可她一个娘子,跑不了多远就被人给抓了回来,她深知无望,便出言顶撞园主,园主震怒之下,便下令让人将她乱棍打Si……这件事,红园里的人都是知道的,我们没有说谎啊!」
「是啊,这件事我记得,当时悠絮还苦苦哀求来着,谁知园主竟如此心狠,还把大夥儿都叫过来观刑……」
「这件事我能作证!绫纱姐说的没错。」
「没错,我也能作证!」
随着红裳的话音落下,彷佛g起了过去被人刻意掩埋的往事,几人回想起当初的景象,多是愤慨,亦是懊悔自己明知真相却受迫於人,不得宣之於口,又或许是那一瞬间的唇亡齿寒,纷纷站了出来,扬言替绫纱作证。
那一刻,眼前的这些容貌各异的nV子们,皆目光明亮,挺直身版,被红尘雕琢模糊的面容好似鲜活起来,不再是那浮於表面的虚颜。
「悠絮早被园主害Si了,她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拜叶世仁和园主所赐,可官府看不见人命凋零,只看得见利益,那麽我便要所有人都看见--看见那些官僚富人是如何踩着百姓的血泪,漠视人命,利yu薰心!他们既然如此Ai利,那我便以此引他前来,送他下地狱--」
绫纱目眦尽裂,在她说这些话的同时,那些已经离开她很久很久的人,彷佛又再一次地出现在眼前,可这一次不是在梦里,而是站在她的面前,与之无声相对。
她知道,她们含冤而Si,期盼的不过是一个公道,可这麽久了……这麽久了,这个公道他们都已经等的太久、太久,久到足以磨灭所有的期待。
绫纱深x1一口气,闭了闭眼,平复了下心情,这才抱来一个包袱,放在了房内唯一的桌子上,里面除了是厚厚一叠的帐册字据外,还有几件信物似的东西。
「这是我暗中找到,这些年来园主与叶世仁私下往来的证据。梦渡城内,叶世仁一手遮天,官府与红园私相授受,百姓的冤屈便永远不见天日,我知道你们是玉京来的朝廷命官,今日便将这些证据交给你们,还望你们能还给我们、还有那些受了委屈多年背负恶名的人,一个清白。」
陆晏挑眉,伸手随意翻了几页,「你是大胆啊,一样的招数,你觉得我们还会上当第二次吗?」
「这回是真的了,能使上的那种。」
尹南风瞥见陆晏一瞬僵y的神情,g了g唇角。
时镜仔细翻看了那些字据,心里大抵有数,只是在看见绫纱那张平素隐在面纱下的脸上,粉sE的伤痕时,目光微动,忍不住问道:「你如今也背上罪责,就不怕把这些东西交出来後,我转身就与官府同流?」
「尹娘子说,愿意cHa手淌浑水的人,没有那样冷y的心肠。」
其实,最重要的是,一个在面对身为“罪臣之後”的nV子,还能如常对待,关心她是否冻着了的人,把律法公正奉为圭臬,在见到不公不义之事後,自然不会漠视。
但这些话,绫纱没有说出口,只是望向了一旁自始不发一语的尹南风。
「我愿意相信她。」
她的话中显露出尹南风先前肯定私下做了什麽,况且她望向她的目光如此明显,时镜随着她的视线看去,便见到尹南风朝他扬唇轻笑,彷佛根本不在乎将自己牵涉其中。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才抿了抿唇,在所有人的面前道:「勿枉勿纵。诸位放心,我既已见此间不公,便不会袖手旁观,定当查清冤情,还诸清白,让有罪之人……尽数伏法。」
离开院落之後,为免几个姑娘们遭人暗害,陆晏遂拨了几个镇抚司的人暗中护卫,而时镜则以大理寺少卿之名,暂时入主府衙,代行官职;绫纱和叶世仁也被带回城中,关在了府衙的大牢内。
一切彷佛有了主心骨,再次井然有序地发展着,但这一次是往正确的方向。
尹南风随着几人回到客栈,想着他们定有话要说,遂主动提起炉上温着的茶水,又重新煮一壶新茶。
「叶世仁同红园果真大胆,竟私下g结,暗行不轨,上梁不正下梁歪,连一个区区妓子也敢诓骗朝官,实在狂妄!」陆晏翻着那叠由绫纱呈上来的文书,就想起自己先前被红裳欺骗的事实,不由得气愤难耐。
他早就发现红裳交出来的那些帐册不对劲,这才带人一路追查,没想到却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陆晏Y恻恻的目光看向房内的两人,眸中猜疑之sE不加掩饰。
时镜触及到他的视线,知道他在怀疑什麽,他的目光瞥向身旁的尹南风,素腕皓雪,垂眸低眉,看似再温婉无害不过。
他沉Y半晌,忽然冷不防开口:「官府欺人,他们自然防备,只是……还要多谢尹娘子,在事态不可挽回前说服了红裳姑娘。」
时镜清楚记得,在城郊宅院时,绫纱说的那句话,尹南风分明在之前找她说过了什麽,她这才转换态度,愿意说出实情。
当时他们并未多说,是因为她的cHa手才让案情水落石出,但这并不代表他心中并无疑惑。尹南风看似温婉,实则执拗难测,她的所思所想几乎让人无法捉m0,行事毫无章法,说出口的话又似真似假,难以分辨;她从不cHa手身外之事,可这一次却出手g涉,还先他们一步找到红裳,也就是说或许她早就知道了什麽。
尹南风自然知道时镜此言意在试探,她却没有抬头,只是专心摆弄手下的那盏茶,婉声道:「这没什麽,妾与红裳姑娘几日相处,自然察觉到些古怪,亦留了几分心眼,不难发现;况且,此案胶着,妾与大人同行,难免也有私心,想尽快完成。」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尹南风奉上两盏茶水。
陆晏直直盯着她,没有碰她递来的茶盏,不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的丝毫变化。
他怀疑她,尹南风也不解释,只迎着时镜洞若观火的目光,神sE坦然。
好一会儿,时镜率先端起一盏,抿上一小口,道:「茶香清幽,余韵绵长,尹姑娘这茶果然心思巧。」
「妾雕虫小技,不敢卖弄。」
尹南风姿态谦恭非常,语气一顿,抬起头来,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妾向几位姑娘们说的话,其实是假的。」
「……什麽?」
「红裳姑娘告诉妾,红园与叶城主多年交易来往,靠的是b良为娼,以人为筹,藉由纳妾之名安cHa棋子,蒐罗消息,其中牵连之人甚广,下至士绅权贵,上至皇室豪族,一旦cHa手此事,得罪者众,往後仕途便是崎岖难行。时公子冰雪聪明,难道真要为了不相g的人,赔上自己的前途?」
陆晏眼角一cH0U,她说的没错,梦渡城官商g结,沉痾已久,其中牵涉之人不计其数,恐怕早已盘根错节,若真要彻查,只怕开罪的不只地方官府,还有背後支持的世家权贵。
说到底,时镜亦不过是个食人俸禄的大理寺少卿,背无靠山,若真选择cHa手,怕是葬送未来的大好前程。
尹南风静静地看着他,就连陆晏也忍不住瞧了过来,似乎很好奇这清冷正直的时少卿会做何选择。
可他望着他们,神情并未改变,目若朗星,闪烁着温柔又坚定的光,一字一句道:「我为官致仕,为的是法理昭昭,而非锦绣前程。」
「非侫折狱,惟良折狱。所谓下笔千斤重,即是因为审判者一旦落笔,便能定人生Si,涉及人命清白,自当慎之又慎;推鞫得情,明慎用刑,不因富贵贫贱有所异同,不以私利而有所改,方为司法道之公正。」
窗外,有风拂过雪白的衣袍。
他坐在那里,身姿笔挺,神sE不动,唯有衣角轻轻摇晃,yAn光翩然洒落在他身後,令周身镀上一层模糊的光晕,宛如雪落清辉,千山月明,一瞬彷佛梦境。
尹南风本是含着三分笑意,挑逗着眼前清洁沉静,皓然如月的公子,可时镜毫不犹豫,一字一句发自肺腑之言,震聋发篑,令她不由得睫毛一颤,袖中的手指轻攥。
尹南风哂然一笑,垂目致歉,「是。公子公正不阿,自有风骨,是妾唐突了。」
她抬手,执起炉上的茶壶,不动声sE替两人又添新茶,彷佛方才的一切并未发生。
陆晏旁观二人的对话,看出他们看似寻常的谈论下,一来一往,实则暗含锋芒,只挑了挑眉,无意参与其中。
他伸手端过茶盏,却听见“喀嚓”一声脆响,杯上裂开缝隙,有水珠滴答落地。
变故来的突然,引得几人侧目,陆晏目光沉沉地盯着那道裂缝,内心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无端而裂,寓意不祥。」
时镜微微蹙眉。
尹南风当即要换下茶盏,给他递来一只新的,可风雨显然来得急骤,不会因为人的尽力掩饰而太平。
就在这时,门外沈抚使快步走了进来,朝着几人行礼後,视线在尹南风身上一滞,面sE有些奇怪。
陆晏问:「牢里可问出什麽来了?」
「是,他们都招了。只是……」沈抚使站直身子,迟疑着接道:「绫纱姑娘说,想单独见尹娘子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