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有多长？
十五年？
属于展颜舒的青葱年华。
人的一生有多短？
五年？
属于小红杏的桃李年华。
脑海中，不同画面一闪而过，像走马观灯，小红杏如同一个局外人，将自己短短二十年的经历一一看过。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欢笑的，啼哭的，团聚的，分离的，最后都被一纸从天而降的圣旨碾为飞灰。
为了救她，母亲生生被利剑贯穿身T，喷出的血Ye溅到她的眼睛里，温热的、黏腻的、令人绝望的触感。
小红杏蓦然惊醒过来,猛地坐起身，口中大喊：“娘！”
江过雁将她抱进怀中，失而复得，欣喜若狂：“杏儿，你终于醒了。”
小红杏愣愣的，双眼发直，任由他抱着。
许久，江过雁才放开她，见她神sE，担忧地m0她额头：“你已经足足昏睡一日了，怎么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小红杏眼珠子动了动，看向江过雁的脸，陌生的、熟悉的，她抖着手抚m0他的脸颊，指腹一点点m0过他的五官，“你是……我的星舒哥哥吗？”
江过雁眼眸睁大，瞳孔震颤，不敢置信地唤：“……颜儿？”
小红杏冲他绽开一个笑容，泪水盈睫：“是我，颜舒。”
她重复一遍：“我是，展颜舒。”
江过雁再度紧紧将她抱进怀里，脸颊蹭着她的，“颜儿，我的颜儿，你终于记起来了。”
小红杏回抱着他身T。
豆蔻诧异又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许久，两人放开，豆蔻提醒：“大人，夫人许久不曾进食，该给夫人吃点米粥填肚子才是。”她将托盘递过去。
江过雁端起瓷碗，拿勺子搅了搅热气，“颜儿，有什么事情我们待会再说，先吃饭。”
他舀起一勺子米粥递到小红杏嘴边，小红杏情绪落寞，低低道：“我要爹娘。”
江过雁动作一顿，勺子放回碗里，垂下眸子，不敢看小红杏。
小红杏紧盯着他，问：“我爹呢？他在哪里？你和祖叔能从障城里逃出生天，那我爹现在在哪里？”
江过雁沉默片刻，道：“你若是想见义父义母，等一会，我陪你一起去祠堂拜见他们。”
小红杏泪水滴答落下，情绪决堤，抬手，一下接着一下打着江过雁x膛手臂，诘问：“为什么？我爹为什么会Si？”
“对不起。”江过雁眼眸猩红，愧疚又痛苦：“义父为了给我断后，被生生困Si在障城，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小红杏没办法说出不怪他的话语，她甚至深深地自责着，若不是为了救她，母亲根本不会Si！
她无助地蜷缩在床头，双手环抱住自己，失声痛哭。
江过雁心疼地看着她，静静陪着她。
须臾，他凑近她，柔声哄：“乖，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小红杏猛地打翻他手中的瓷碗，“我不吃！”
她掀开锦被，作势要下床，气冲冲道：“我要去杀了卫长临！我要替爹娘报仇！”
江过雁抱住她腰肢，“颜儿，你冷静！你冷静一点！”
小红杏拼命挣扎，江过雁用力抱住她，不让她挣脱。
半响，小红杏没有力气，终于安分下来。
江过雁吩咐：“豆蔻，快去厨房重新端碗米粥来。”
豆蔻担忧地看着小红杏，忙去了。
江过雁心疼地m0着她苍白的脸颊，絮絮跟她解释：“颜儿，我在邺城筹划了五年，就是为了替义父义母报仇，你不能冲动，免得坏了我们的复仇大计。”
她委顿在江过雁怀中，哭红了眼睛，声音怨愤：“可是，爹娘Si得那样惨，沦为卖国贼，连牌位都不能受供奉，卫长临却成了歼灭蛮夷的远征大英雄，我不甘心，我恨他！我要他Si！”
“我知道，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可是，颜儿，我们要隐忍，千万要忍耐。”
他哄劝许久，小红杏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她仰头看着他的脸，不解地问：“星舒哥哥，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想起祖千秋脸上、脖颈上的腐r0U痕迹，全都是大火烧坏的。
她心疼不已，追问：“星舒哥哥，你是不是也被大火烧毁了脸？”
她m0着他脸颊，江过雁手覆盖在她手背，道：“我没有被大火烧坏脸，只是，为了复仇，为了不让卫长临认出我，我特意寻江湖名医换了张脸。”
小红杏匪夷所思：“什么叫换了张脸？”
她指甲去挠江过雁脸颊，没有人皮面具。
江过雁解释：“神医用刀子割开我的皮囊，削r0U剔骨，改变了我的脸颊骨骼走势，给我的五官也稍微改动了一番。”
小红杏听得毛骨悚然，“刀子割脸？”
江过雁“嗯”一声，又紧张地问：“怎么？你不喜欢我如今这张脸吗？”
他想了想，道：“我现在这张脸是轻薄媚气了些，可神医说过，这是与我之前那张脸最为相反的类型，故人若是见了，定不会认出我。当年在巴陵城，卫长临曾与我接触过几次，我当初也是担心他会认出我，才会先去寻名医换脸。”
江过雁之前的脸偏向英气，剑眉星目，气质朗然，一身浩然正气，瞧着便是个英武不凡的少年将军。
不似现在，整天拿着把扇子，穿着身红衣，眉眼流转间，瞋视含情，似笑非笑，一副风流潇洒的浪子派头。
确实像两个截然相反的人。
小红杏看出他的不安，忙安抚：“我没有不喜欢，星舒哥哥不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Ai你的。”
江过雁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现在的长相，才会与玉无瑕……”他顿住。
小红杏面露愧sE，“对不起，你一心为爹娘报仇而百般筹谋，而我却只顾着玩耍取乐，还跟玉无瑕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简直枉为爹娘的nV儿。”
江过雁m0着她脑袋，道：“不要自责，你不是故意的，只是失忆了，义父义母也不会怨怪你的。”
他话锋一转:“只不过……”
小红杏问：“怎么了？”
江过雁叮咛道：“你从今以后切莫再与玉无瑕有半点g系。”
小红杏不解：“为什么？”
江过雁迟疑一瞬，道：“玉凌寒也是我们的仇人，玉无瑕自然算是仇人之子。”
小红杏大惊：“什么！？”
她回想起自己与玉无瑕的诸多纠缠，瞬间恼到x膛起伏，抬手就想狠狠扇自己一记耳光。
江过雁眼明手快地拦下。
小红杏奔溃又后悔，“我怎么可以……我简直太荒唐了……”
江过雁叹息一声，一下接着一下顺她脊背，开解：“时过境迁，只要你今后不再与玉无瑕来往，那就没事了。”
小红杏想起自己和玉无瑕还有个生辰之约，眼下，索X跟江过雁坦白：“江郎，我之前答应玉无瑕，要在他生日那一天，送他一支山猫舞。”
江过雁面sE一黑，“你该不是还想着赴约吧？”
小红杏摇头：“我只是想借着这一次会面，彻底与他断个g净。”
江过雁眸中闪过一丝涟漪，计上心头，道：“颜儿，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办一件事？”
小红杏问：“什么事？”
“你可还记得在北邙山，我遇到老虎袭击的事情？”
“当然记得！”现在想想，小红杏还觉心有余悸。
江过雁道：“如果我说，这只老虎是玉无瑕派人安排的，就是为了杀我，你信不信？”
小红杏错愕当场，难以置信：“他居然这样歹毒！？”
“那只老虎谁都不咬，单单只认准我一人，若说它不是受过专人训练，我是决计不信的，北邙山乃是容澈管辖的范围，这次秋猎行动又全权由玉凌寒负责，玉无瑕借机塞一只老虎进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回想起玉含珠特意叫江过雁陪同的事情，又是容澈一路引着他们到了那处山坡。
思及此，小红杏遍T生寒，后怕地抱住江过雁，又怒又失望：“好啊!他居然敢暗地里谋害你！我绝不会轻饶他！”
江过雁一颗心稍感安慰，道：“颜儿，为了我，你去杀了玉无瑕，可好？”
小红杏双手松开他，犹豫起来，“杀了玉无瑕？”
江过雁面露失望之sE，“怎么？你不舍得杀他？”
小红杏当即道：“当然不是！只是，我从未杀过人。”
江过雁轻巧一笑，“无妨，杀人其实很简单，我之前不是教过你吗？只要你拔出头上的杏花金簪，朝他的颈椎缝狠狠刺下去，他会当场毙命，绝无生还的可能X。”
这就是他JiNg心为玉无瑕所选的Si法，让他Si在自己心Ai之人的手中，才是最痛苦、最能折磨他的。
小红杏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江过雁见状，继续怂恿：“颜儿，玉无瑕对我怀有杀心，你若不愿杀他，早晚有一日，我会Si在他手中。”
“这是你情愿看见的结果吗？”
小红杏疾声道：“我不要这般结果。”
她神sE变得坚定，“玉无瑕要杀你，那我就先替你杀掉他，这样子，我的星舒哥哥就会平平安安的了。”
江过雁笑着m0她脸颊，夸赞道：“颜儿，你真好。”
此时，豆蔻进来，江过雁接过瓷碗，慢慢喂小红杏喝粥。
一碗粥下肚，空辘辘的肠胃有了充盈感，小红杏才觉好受许多。
豆蔻道：“大人，夫人，秋小姐与古小姐带着赔礼前来拜访，她们的家中长辈也一并来了。”
江过雁早已得知小红杏落水的缘故，不耐烦见到她们，冷冷道：“让她们带着赔礼滚，秋琳琅杀人未遂，本官自会将她交给廷尉署去查办治罪，她休想逃过牢狱之灾。”
小红杏劝阻道：“算了吧，秋母J也不是故意要撞我下水的，再说了，如果不是落了水，我此番又岂能恢复记忆？”
江过雁还是气不过：“可是，她们与你有口角之争，骂你骂得很难听。”
小红杏道：“我骂她们难道就骂轻了吗？”
江过雁被噎住，无奈道：“颜儿，你心太软了。”
小红杏不赞同：“我只是就事论事，她要是当真对我怀有杀心，我绝不会放过她，但她没有，我落水后，听到她很着急，还跑去找人来救我了。”
这些事情，她还是迷迷糊糊有点印象的。
小红杏对豆蔻道：“你将她们的赔礼收下，请她们回去，这件事就算这样了结的。”
豆蔻看一眼江过雁，征询他的意见。
江过雁没辙，只好依小红杏，对豆蔻道：“去吧。”
豆蔻出去了。
江过雁喂小红杏喝暖身汤药。
小红杏喝完后，药效起来，觉得困倦，江过雁便照料她睡下了。
他走到门口，懒懒倚在门柱上，望着天空沉思着。
须臾，豆蔻回来复命：“大人，秋小姐与古小姐都打道回府了。至于那些赔礼，奴婢命人收到了库房里。”
江过雁扫她一眼，“随我来。”
豆蔻疑惑，跟随他到了书房。
江过雁从格子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颗给豆蔻，“吃吧。”
豆蔻生出不妙感，“敢问大人，这是……”
江过雁潋滟一笑，“当然是毒药。”
豆蔻大惊失sE。
江过雁道：“你放心，它不会即刻要你的命，本官要你吃它，只是想封你的口，免得你对外人说出不该说的话罢了。”
豆蔻想起小红杏刚才醒来的一系列奇怪话语与举止，慢慢伸出手，接过那颗药丸。
江过雁道：“等事情结束，本官自然会给你解药，这件事，你莫要对杏儿说，知道吗？”语带警告。
豆蔻颔首：“请大人放心，奴婢有分寸。”
她吃下那颗药丸，江过雁又拿了一瓶膏药给她，“拿去给张嶙。”
因为小红杏出事，他气极，责罚了张嶙二百脊刑，此间正值用人之际，故而拿上等好药给他疗养。
豆蔻接过，“是，奴婢这就去寻张嶙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