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村》
第一章:雨声中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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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知道,我跟这个村子有某种说不清的联系。
小时候,爷爷和NN总是看着我摇头叹气,转过身却又眼神炙热地m0着我的头,对着村里的老人家说:
>「这孩子骨头y,心肺沉稳,哭声大,是神之子。」
我不懂什麽是「神之子」。只知道村子里的老人听见後,会笑着从口袋里掏出用红线绑着的小符袋,轻轻挂在我脖子上,嘴里嘟囔着听不懂的闽南古语。
我从小T质就很好,不容易生病,冬天跑到田里光着脚踩泥水也没事,夏天台风天跟着爷爷去水窖清淤,踩着满是青苔和烂叶的石阶也不怕滑倒。
唯一烦恼是爷爷NNb我喝,那种用山里挖来的草煮的「防虫草茶」。
绿得像腐烂的苔,苦得像被焚烧过的灰。
他们说:「喝了,蚊虫不敢咬,孩子不会生病。」
我喝了十多年,直到我长大离开村子。
直到那一晚,雨下得很大,母亲抱着妹妹哭,父亲咬牙不发一语,推着我往外走。雨水从他脸上滑下来,看不清那是雨还是泪。
那夜以後,我们离开了村子,再也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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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来最大的台风过後,我带着疲惫和不情愿回到这里,回到这座被群山包围、被雾气长年笼罩的村庄。
「神选村」这名字从来没有正式出现在地图上,只有村里的人会这样叫。
站在村口往里看,一排排闽南式三合院排列得像鱼骨一样,红瓦屋顶早已被苔藓和黑斑占据,屋檐上的燕巢空空如也,风一吹就落下一片片瓦片。
每户人家的三合院都有高耸的门楣和砖砌的墙,天井里种着石榴树或龙眼树,墙角总有一口深井,井口用石板盖着,有的贴着破碎的红纸符。
村里的老人说,三合院不只是住的地方,是用来守住「血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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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自家破败的三合院时,Sh润的霉味和老木头的酸味涌上来,像是无声地提醒我:
「你回来了。」
院墙上还贴着我小时候过年时写的斗方春联,早已褪sE成灰粉sE,雨水把它浸得皱巴巴,勉强还能看出「安居」、「平安」两个字。
走过青苔斑驳的地砖时,我看见天井里那口水井还在,井口的石板半掩着,一道细细的水纹在月光下微微闪烁,像是有什麽东西在里面呼x1。
NN的药缸还在,里头装着枯h的番仔香、九层塔、树根、黑种草子。
我煮了一壶,喝下去的时候,苦得让我想吐。
青草的苦味始终在我嘴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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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坐在祖屋里昏h的灯下翻阅村公所留下的旧资料,想找点能证明这里土地权属的东西,却在泛h的档案夹里看见一张用毛笔写的纸条:
>「总章二年,乱世中逆水而居,结庵於深山,奉神以避乱。」
我翻查後才知道,总章二年公元669年,闽南地区爆发过当地居民的反抗事件,有一群幸存者逃离血腥的镇压,辗转入山,沿着溪水和暗河一路北上,在这里落脚。
他们带来的,不只是活下去的慾望,还有某种神秘的信仰。
村里老人说,那时候闽南沿海一带流传着神秘的水神祭仪,月蚀之夜会在水井旁点灯,敲打竹片模仿水声,等待「神音」显现,若听见了,就代表神已降临。
神来时会带来「神光」,神走时会带走不洁之物。
没有人知道「神」到底是什麽,也没有人敢问。只知道那场信仰随着村子一起被带到这里,一代代传下来,变成村里的禁忌和荣耀。
「神选夜」这个词,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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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什麽是「神选夜」,也不知道为什麽村里的老人总说我是「神之子」。
他们说,我的血脉和骨相与当年带来这份信仰的先祖相同,说我生来就是要「守住村子」的人。
可我只记得,那夜母亲哭着说:
>「不管什麽神选不神选,我不要再失去孩子了。」
父亲紧紧拉着我的手,带我逃离那场大雨和那个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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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以为这一切只是老人家的迷信,是偏远山村里生不出路的村民,用神话来麻痹自己、抹平那些不该被问出口的Si亡。
但当我夜里坐在这座破败的三合院里,听着雨滴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听着那口水井里传来不知名的「啪……啪……啪……」声时,
我忽然觉得,
那些被带走的婴儿,
那些月蚀夜的灯火,
那些村里流传千年的禁忌,
那些说我是「神之子」的眼神,
好像,
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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