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位於瓦雷弗与凯尔·萨罗两大王国交界山坡上的小村庄,宁静得宛如被整个世界遗忘。每日清晨,J鸣声响彻山谷,炊烟自屋脊间升起,赤足孩童奔跑於田埂之上,草原的风携着淡淡薄荷香气,拂过门前风铃,发出清脆悠扬的铃响。
然而,一声刺耳的尖叫撕裂了这片安宁。紧接着,是马蹄声如雷奔腾而至,混乱的吼叫与嘈杂的脚步践踏大地,摔碎器物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全村。
一支杂乱无章的军队闯入村庄。有人纵火焚屋,有人抢掠破坏、挥刀砍杀。他们身着拼凑的盔甲,有人戴着凯尔·萨罗的面具,有人挂着瓦雷弗旧徽记,手中紧握利剑、长矛与棍bAng,所到之处,无不播下恐惧与混乱。
他们将村民驱赶至村中央的广场,凡敢反抗者皆被当场斩杀,毫不留情。
在烟雾弥漫、哀嚎四起的废墟中,一道人影忽然自虚空中现身。
没有任何徵兆,如同他自始至终便矗立於此。
那人披着象牙白长袍,衣摆两侧绣有银线,即便置身尘烟之中,仍隐隐闪耀着柔和光芒。灰银sE的短发、灰瞳、轮廓深邃冷峻,容貌美得不似凡人,彷佛出自神只之手雕琢的白玉圣像。
「你们活得就像圈养的猪,只知饱食安眠。什麽美好社会?一群蠢货,满口胡话。」
一名光头男子看似是领头之人,正拿枪指着身旁一名孩童,双眼翻白,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语气疯狂。
话音未落,他忽然一僵,一GU无形巨力宛若从灵魂深处压下。
不仅是他,广场上的所有人,乃至整座村庄内的生灵,皆感受到同样的压迫。
那位白袍者身上释放出的灵魂波动,强烈到令人无法喘息,所有动作顿时凝滞,目光惊恐地望向他。
只见他伸出一手,所有正在肆nVe村庄的恶徒,其灵魂尽数被瞬间cH0U离R0UT。
剧痛直击神经,然而灵魂既已脱T,他们的身躯便无力挣扎,成为空壳,只剩双眼翻白,眼球中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
惊惶失措的村民,此刻连哭泣也忘了,只能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奇景。
那些杂兵的灵魂,大多已乌黑如墨,魂T边缘疯狂扭曲,如同烈焰燃烧。仅有少数仍残留淡淡的白光,彷佛暴风中即将熄灭的火星。
但若任由他们继续杀戮与破坏,短短片刻,那些残存的白sE也将被黑暗吞噬,彻底无法挽回。
白袍者的灰瞳一一扫过众魂,寒冷如冰,不带丝毫情绪。
他轻轻一挥手。
自他T内释出的灵魂波动,一触及仍留有白sE的灵魂,那些W黑之处便迅速被x1入一个无形漩涡中,如水流倒涌,黑气瞬间褪尽,恢复原本纯白之sE。
旋即,被净化的灵魂回归R0UT。
方才凶残如野兽的众人,此刻齐齐跪地,泪流满面。有人嚎啕求赦,有人痛哭悔恨,亦有人无法承受罪恶的压力,转身逃离现场,彷佛想从现实中逃遁。
随後,自白袍者掌中飞出无数银丝,穿越空气,紧紧缠住那些已全黑化的灵魂。
他们已然堕落为恶灵,无法再度净化。
当银丝自白袍者掌心断开之际,一队骑兵自远方奔驰而至。
为首之人是一名瘦削男子,留有胡须,身披灰袍,背後以银线绣有一扇微启之门,若隐若现於布料之间。
随行者皆穿着裁剪俐落的蓝灰短外套,利於行动,左x亦绣着那扇半开之门的标记。
灰袍男子当即下马,双手合於x前,向那位独自面对整支军队的象牙白袍者深深一躬。
「灵圣,持印者卡l·维里欧前来报到。」
其後众人也迅速聚集,整齐列队,依灵导之堂仪式齐声行礼。
被唤为灵圣之人并未回头,只冷冷开口:
「检查民众的灵魂波动,依偏差等级处置。」
卡l·维里欧低头领命,随即调派身着蓝sE短袍的监使分散至广场各处,迅速展开工作。
此时,他忍不住瞥了一眼那位被视为秩序化身的灵圣——那为万灵指引正轨的光芒。
由於晋升为持印者尚不久,能够亲眼见到灵圣的机会极为稀少。如今被祂透过印记召唤前来执行任务,卡l·维里欧心中不由得激荡起一丝悸动,既敬畏,又崇仰。
在人群中,已有些人逐渐恢复镇定,当他们看见熟悉的制服,便低声细语:
「灵导之堂……是灵导之堂的人……」
「我们得救了……」
细碎低语在空气中飘荡,却无人敢高声喧譁。气氛依旧弥漫着烟火与惊惧的气息。
卡l·维里欧立刻回神,开始释放自己的灵魂波动,扫描全场村民。
那些过度惊恐、因至亲亡故而陷入悲痛、心中怨恨几yu遮蔽理智之人,其洁白的灵魂开始浮现黑斑,灵魂边缘不再平静,波动出现偏差,便交由监使予以净化。
而那些仅是一时迷惘,情绪波动尚轻、未达偏差之人,则被集中引导至一间屋舍,静候来自灵驻堂的引导师前来安抚,引领其情绪回归稳定。
灵导之堂忙碌之时,驻防军也已抵达现场,迅速将那群乌合之众一网打尽。
接收完卡l·维里欧回报的情况後,驻防军指挥官当即判断此为一群怀有极端反社会思想者,长期藏匿於密林之中,刻意回避灵导之堂,属於对社会构成危害的高危份子,应予以处决。
他下令将那些已遭恶化者集中,当场执行枪决。
灵圣自始至终皆静立不语。
直至最後一声枪响落下,灵魂已逝的屍T倒在血泊之中,祂方才轻轻转动手腕,将所有失去r0U身的恶灵收拢起来,旋即消失,正如祂现身时那般悄然无声。
转瞬之间,灵圣已带着那些恶灵来到一处幽谷。
那幽谷位於黎国与艾拉利昂两大王朝交界之地,从高处望去,犹如劈开世界的巨大裂缝,深邃、昏暗、无底。
其内弥漫着如稀泥般浓稠的灰雾,覆盖谷底,静止不动,连风也止步於此。
人类之灵魂於Si後终将自行消散,但恶灵却不会。若不加封印,其所携之恶念与怨恨将g扰凡人,使人产生幻觉与负面情绪,灵魂波动也将因此出现偏差。
故此,灵圣将其囚禁於此幽谷,名为灰渊。
将刚收集来的恶灵抛入谷底後,灵圣悬立於空中,俯视下方那些扭曲翻腾的黑魂。
混乱的波动一阵阵释出,却皆被封印层牢牢束缚,无法逸出,也无法消散。
祂静静凝视良久,最终化作一道光影,消隐於迷雾之中。
瓦雷弗边境,索尔凡城。
一名露玛莉丝学院的年轻学员正策马行於石板街道,手中持着一封书信。
来至学院附近的一家旅馆前,他下马询问坐在柜台後的店主:
「请问,这里有静原先生下榻吗?」
店主走出柜台,一边替他牵马,一边指向楼上:
「有的,二楼第二间房。」
学员点头致谢,快步登上木阶,来到指示的房门前,抬手轻敲两下。
片刻後,房门打开,门後是一名约莫二十岁的男子。棕sE长发披肩略显凌乱,似是刚睡醒不久。双眸澄亮,五官秀致,嘴角微翘,即使未笑,也透着几分聪慧与亲切。
他的外貌与穿着皆与当地人迥异,明显是位异乡者。
「您好,请问您是学者静原先生吗?」年轻学员礼貌地问。
见对方点头应是,他便递上请柬:
「这是来自露玛莉丝学院的正式邀请函,诚挚邀请您参加明日举办的学术研讨会,主题为灵魂波动轻微偏差後的自我调节可能X。」
静原接过请柬,瞥了一眼上头工整书写的字句。
年轻学员还带着微笑补充:
「若能获得您的莅临,将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在向对方致意并目送学员离去後,静原回到屋内,打开窗户让凉风拂入,也让自己清醒些许。昨夜,他从露玛莉丝学院图书馆借得一本相当有趣的书籍,便熬夜读至天明。
洗漱完毕,并请店主帮忙购买一份早餐後,静原便坐至书桌前,铺纸研墨,写信寄往故乡给父亲。
这名身着粗布宽领衣,足踏素布鞋的男子,正是来自黎国。
他对书本与研究怀有特别的热Ai。
年少时,当同龄孩童沉迷於弹珠、爬树与捕鸟之时,他却总想方设法潜入当地图书馆,到忘却吃饭。
其父乃是守神议会五大首祭之一——该组织之权威足以与王室b肩,甚至左右整个王国的命运。
因此,他得以自由出入皇室图书馆。
然其中总有数区被列为j1ngsHu范畴,严禁触碰。
而静原,当然曾多次尝试闯入那些禁地。
被他频繁扰乱得不堪其扰之後,守神议会最终通过提案,建议首祭静池……将其子送往国外「学术交流」。
当年静原年满二十,皇帝黎君渊立刻批准一纸通行证,表面上是以「知识交流」之名派遣,实则人人皆知,是为了还皇g0ng一片清静而远送此子。
手握第一张通行证,静原便立刻启程,前往凯尔·萨罗——这个被誉为世界顶尖学术中心的王朝。
在那里度过的八年间,他一边授课讲学,一边参与各类研讨会,同时还时常潜入各大学的图书馆搜寻j1ngsHu。他交流甚广,辩论不断……惹出麻烦也不在少数。
最终,阿尔贝隆·瓦尔德拉斯国王也终於受不了他,乾脆再发下一张通行证,让他改赴瓦雷弗,去见识一下所谓的典范王朝。
心中不禁暗道:到了那群木头脑袋的地盘,他们或许更能与你气味相投。
静原甫一踏上瓦雷弗的土地,便携着两张通行证直奔露森提斯首都的各大学院,叩门求见。
他以为此地将会是学术交锋的h金之地,是思想碰撞出火花的舞台,是教授与博士们齐聚、提出颠覆X见解之所,是那种能令主流思想T系震颤的高张力辩论场。
然而,并非如此。
露森提斯的学院建筑虽华丽,资源虽丰厚,却仅止步於对既有学说的巩固与演绎。每一堂讲课皆流畅清晰,配有灵导之堂的波动模拟图与标准图表,却从无反驳,无挑战,更无人胆敢发问:「为何非得净化?灵魂真的无法自行修复偏差吗?」
一切皆过於流畅、过於井然、过於平静,以致令人难以分辨,那究竟是真实的幸福,还是一场温柔的情绪剥夺。
露森提斯彷佛是一部庞大的机械,每个人皆活在被标准化的波动节奏之中,不偏离太远,也不敢靠近太深。
因为有波动之处,便有监使。
情绪过盛之处,便有净化。
曾几何时,静原也曾相信如此的社会即为理想之境。直至他被层层温和的面孔包围,被无懈可击的标准答案填塞,被毫不迟疑的点头回应压得透不过气,他才蓦然察觉,所谓「安稳」已然过於圆滑、过於寂静……静得让人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心声。
果然不愧是典范王朝,是灵圣神殿所立之地。
静原不禁心生倦意。
其後他离开首都,沿着g道前行,逐步远离中心,只愿能寻得一处尚未被学术标准掏空灵魂的土地。
写完信件寄予父亲後,静原瞥了一眼搁在桌上的露玛莉丝学院邀请函,唇角微微扬起,心中暗忖:
「但愿明日的研讨会,能让我争上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