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砂砾在手中发出嘶嘶的叫声,双指黏在一起一轻一重地按捏着海浪从腥气远海里送来的石块,海风遥远地走过来,她悄无声息又无影无形地环在我的周围。
海风捧起小小的我,告诉我要灭绝一切的同X恋群T,要灭绝异端分子,要我和他一起实现伟大的拯救阿国人民的愿望,要我和他一起继承阿希利亚的意志。
四岁的我躺在父亲的怀中咯咯笑了起来,他的胡子紮得我有些刺痛但我不讨厌这GU温暖,用还不成熟的德语询问,谁是阿希利亚?
我揪着父亲的胡子,眨着和父亲一样的明亮的绿眼睛,我已经忘记父亲回答的那带着信仰的德语。
我只记得在七岁以後,我的父亲被抓进了监狱,罪名是煽动民众,判刑三年。
我被母亲带回了岛屿,她来自中日混血家庭,她为我找了一个日本後父。
十岁时,我的父亲找到了我,很快他被判处了Si刑,我的母亲与後父也一起消失了。
我在海边看到了父亲被人们枪毙的场景,那是童年的我在日本岛度过的最後一个冬天,我缩在海边瑟瑟发抖,茂密紮人的刺丛在我小手臂上留出血口,我看到Si刑犯被ch11u0地吊在灯塔上。
灯塔每次在黑夜里亮起,我就能看到他向我擡起手。
灯塔指引渔民回家,父亲那摇晃的手指引我走向在深海的家。
海是一望无际的,是挤满阿希利亚意志的蛀虫巢x,我不敢向前走,不敢进入海水中。
我被母亲的娘家带回了中国,我很快就从大街小巷里流传的公开秘密中得知,我的父亲罪名为杀妻。
我放直身T平躺在沙滩上,双腿紧绷,海浪没过手臂,海水是凉的,我的手臂能吃出那GU腥臭的咸味。
刮毛刀刮过皮肤时不慎刮出细微的伤口,伤口渗出的一两滴血也被脏臭的海水卷走。
我更Ai刀口在血管处停留时带来的心跳,粗糙又老旧,就像我每次看到金明媚时呼x1停滞将近窒息的快感。
第一次见到金明媚时,我正在更衣间换着戏服,文化节上的男主演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在场的高中学生里只有我个头拔高窜到了一米八,主办方将负责後台杂活的我拉去充数反串男角。
刚把戏服穿一半,肩膀还露在外面时,窗户被猛地拉开,我擡头就能看到她。我之前好像就听说过她,从台湾来的关系户双胞胎,X格作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看来这个翻窗进来的就是那位「地下走蛇」。
金明媚左手撑在窗户上沿,脚踩在窗台上,窗帘被风掀起,她很敏捷地因惯力跳了进来,看到我後又迅速地回头翻窗走人。
她的动作半分钟都不到,在我的记忆里存在了十四年。
我听到窗外的草坪上传来砰的重声,更衣室在三楼,那个翻窗户的nV孩估计腿折了或许小腿的骨头紮入进肌r0U深处了,我很心动又很难过地想着,站起身整理衣冠,镜前,我替补成了绿眼睛的梁山伯。
我在舞台上只是微笑着,说不出多少成个的中国话,我只是与记不清面貌的nV主演互相礼貌地拱手,等走下舞台时我闻到了药味又一次看到了金明媚,旁边站着另一只金明媚。
身上带着药味的腿上绑着绷带的金明媚指了指旁边的金明媚,她的语气带着火药味,「双胞胎,没见过啊?我是金明媚,她是我姐。」
「你的腿还好吗?」
我凝视着金明媚腿上的绷带,她不管我的问题,只是直gg地盯着我的眼,「好奇怪的眼睛啊。」
我来到异国的每一天都在挥拳殴打嘲笑我的人,我不会轻饶任何一个人。
我提起重重的戏服,艰难地擡起腿,重重地踹在了金明媚受伤的腿上,她痛苦的尖叫至今仍会在我的梦中出现,放声痛苦哀嚎着。
一周还没过完,我就被金明媚擡起双腿,它们殷勤地夹在她的後背上,在消毒水与酒JiNg的气味中,半梦半醒间,我们在医务室里接吻,舌头与舌头在对话,她用中文回应我多国混杂一起的话语。
我能看到她的桃花眼直gg地盯着我的眼,我能闻到她身上海风咸Sh的气息,她吻过後,舌头说着再见,「你的眼睛好漂亮,像翡翠。」
我环住仍是少年的金明媚的脖颈,在我们互相触碰时,我好像看到她忽然沧桑巨变,好像火山喷发後只剩灰烬的山脚村庄。
我的双手紧紧地禁锢着变为rEn的她的脖子,我看到她的左眼被我挖了出来,黑sE的眼洞渗出r白sE蛆虫的红血,我的手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
一个声音在我脑内朝我大喊大叫着,不要伤害我Ai的人。
我告诉日本警察,是我杀Si了我的妻子,金明媚。
男警察非常符合我刻板印象里的日本警察,他认为我在说谎,又一次询问起许多年前我身上的案件,他自以为很了解我,友好地建议我去看看心理医生,最後才让我去认领遗T。
我也很字正腔圆地用中文骂他,他同样用我熟悉的日本音调告诉我,他会中文。
於是我和他相互对视一会後大笑起来,在笑声仍回荡时我灰溜溜地带着脸上未脱下的笑跑去认领遗T,海风在看着我。
我只是倚靠在墙壁上,没有走进盛放无名屍T的展览馆。
偶尔会有朋友亲属泪流满面搀扶另一个腿软的熟人去认陌生的屍T,他们总是趴在屍T病床下嚎哭好一阵子後才发现遗T身上并未流淌着他们的血Ye与意志,他们发现认错屍T後又会合上手祈祷这些可怜的生命安息。
我能看到日本佛教寺庙里卖的佛珠松垮地挂在他们手腕上,佛珠不时往手腕下面滑动但被手腕更粗的领域阻挡了,是否佛的祈祷也被人们自身的细胞阻挡了?
我总会静悄悄地合着掌,向他们示意,我站在他们这边。
活着的人这边。
得知妻子溺亡的一周後,我按部就班地在日本幼稚园里和小朋友们玩有趣的鬼捉人游戏,教他们读书念字,告诉他们中国唐朝的文化。
我有时会编织中国结送给他们,也会收到他们从家里带来的德国啤酒,我想不是很正宗,但很好喝。
有一个小朋友的爸爸送了我一捧花,我告诉他我是同X恋,他很羞怯地笑了,告诉我他已婚。
我也很羞怯地捧着花笑了,我把脸埋在花中,在花的生殖器官中却看到这位已婚男身上像花一样开放,肝肺四裂开来在心脏处流出火山喷发前的迷人光亮。
我举起花,透过花叶遮挡的缝隙,我能看到已婚男的眼睛,他的眼睛那麽真挚,像是相信我能够让他像花一样绚丽绽放。
我想拥抱那麽热情的他,多麽想紧紧地将矮了我两个头的他抱在我的怀中,想用花上的刺将他的头勒下,让他留住此刻这麽真诚浪漫的头颅与脖上的花环。
他不会b现在更迷人了。
回到家後,我把花放在金明媚的遗照前,金明媚的姐姐,在中国我喊姨姐姐的nV人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我忘记了很多事,有时家里凭空多出一个人也变得正常。
她问我,你是借花献佛吗?
我说,我不信佛。
她说,她也不信。
姨姐手腕上还挂着跟中国佛教寺庙里的菩萨佛珠,她去yAn台打电话,我隐隐能听到她用最轻柔的语气念出那已婚男的地址,我不记得我告诉过她那个男人的名字身份信息,她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知道他的存在。
我没有太过惊慌,也没有告诉姨姐,在她来这里之前,我也知道她的一切。
姨姐和我坐在一起吃晚餐时握住我的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诉我,那个已婚男的妻子发现了他出轨去sE情中心的短讯,已经要起诉离婚了。
我知道姨姐先前打电话的人并非已婚男的妻子,而是某个我不认识的地头蛇。
我只是不动声sE。
我说我不担心,相反,有人送我花我很开心,花味很香,能遮住遗像前香台的气味,我能从花里看到送花人的Ai意。
第二天姨姐送来的花摆满了金明媚的遗像四周,可能花太浓了,我再没闻到香味,也没看到火山迷人的光亮,太可惜了,花里面没有已婚男最美丽的样子。
姨姐问我她能从这些花里看到什麽,我保持沈默与昨天去的日料店里老板那客气的假笑。
这些花里什麽也没有。
我把它们打包好送给了小朋友们,已婚男的孩子躲在角落里荡着秋千,我走过去,轻轻地抚m0她的头,孩子擡起头。
我好像看到金明媚年幼的脸,她那时的脸很稚nEnG很g净,可我知道她的家人在教育她时只会殴打她身上不显眼的部分。
那孩子没有躲开我的手,她一直耷拉着眼皮,她总是很困,就像上学期间混迹在朋友们之间的我一样,我总是无JiNg打采地看着天空和飞鸟。
并非不在乎周围的一切,只是大脑也如飞鸟滑过天空,未留下丝毫迹象,遇到金明媚前,我好像对一切都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
「金明媚的遗T被搜寻到了,不知道被哪个混蛋挂在废旧灯塔上,」姨姐站在我的身後,我不知为何能看到她刚掐灭手腕上烙印下泛起的冷泡,她明明戒烟很久。
我怎麽会知道她cH0U烟?
姨姐问我,「有什麽头绪?」
「这里的警察不合格啊。要不要一起找找凶手?」
姨姐跟我一起朝公园外走去,我解下围裙,明明穿着鞋,为什麽有种赤脚走在沙滩上,闻着海腥味的感觉?
为什麽远处的喷泉里会有灯塔?
父亲的手孤零零地挂在上面,指引我朝前走,向前走,往前走,就快要走到他想让我去往的前方。
「不了,没那兴趣,她自找的麻烦,总叫她回家来,y要逞强。」
姨姐嘴上在讥讽自己的孪生妹妹,眼皮下却滚落出泪珠,大颗,滚烫,真挚。
我忽然从姨姐流出的泪与呼出的热气掀起的冷雾中看到了蛛丝马迹。
我打了个颤,我微笑起来,「姨姐,我还没收过你的名片。」
「哦?我可记得给你很多次了。」
姨姐从上衣口袋中cH0U出一张烫金名片递给我。
二十年前站在我面前的另一只金明媚的名字展露在上面,「金川砂」。
我好像第一次仔细看到金川砂的面容。
她手腕上佩戴着金表,金表下泄出一丝火烧胎记的影子,那是明媚左手上也有的痕迹。
她看我的眼神总像有人在眼眶深处冷静地窥探,试探,观察,狩猎。
我问,你送我的那些花里说了什麽呢?
她的眼泪还在她的颧骨上一点一点地滑动。
「那些花说,学姐,在器材室和你接吻的人是我。」
这次我眼中映出的并非是金明媚的姐姐,而是金川砂。
我看到她嘴唇扬起,x口亮起晶莹的花,我不确定那是否为肝肺四裂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