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假日,更难得银月接了好几个预约,非出家门开店不可。临行前不甚高兴呶呶嘴说:「我又不是非要赚这几个臭钱不可??」甚至心里盘算着用制让那业主多免他一年租,根本就无钱财烦恼可言。里奥捏捏祂鼓起的腮子,笑道:「我正好收拾一下爸的东西,你不是说不要住在博物馆吗?」听罢,祂挑挑眉,打量了一番客厅,想及还有好几间房的杂物??
人类总Ai留纪念,彷佛少了凭证曾经存在过的就连梦也不是,渣也不留。
这样活着不就要把家里塞成垃圾堆了吗?老不Si店里等杂物至少让可以卖个高价给人给妖,堆个回忆就是为自己在窄小的空间建一个庞大的博物馆,让自己夜不喘息,日不见天,还要不要活?
「你弄。」银月不明白,但到底里奥也是个人,祂选了的人。祂的人要这样活着,祂包容,祂的人要改变一下,祂也接受,只要别妄想祂来动手「弄好来接我晚餐,最後一个预约八点半完。」
「好。」里奥吻上了银月的嘴角,牵着人走到门边,正要开门之际,又顿了顿「还是我先送你回工作室?」
银月哼笑了声,直径拉开了门「少来这套,拖拖拉拉我回来也不会帮忙收拾的!」说罢,便走出家门去,直到升降机门关上,里奥眸sE的光泽才随着忧心沉下去。
自医院一役,纵使安东尼确实提到母亲最近开始患老人痴呆,看来金剪是起了作用,但里奥也是禁不住担忧。
一想到只要有谁看银月不顺眼,只要有人法力稍强,甚或只要祂犯了天条,就会??等一下,有天条吗?犯天条听起来也太像银月会做的事!
可都走远了,要追上去银月会不高兴,里奥眉心的结又再收紧,望着一屋需整理的东西,捋起了衣袖「动手吧!」动手就不会再胡思乱想!
若说尚留了一屋纪念品,这说法稍有不公。
以尚活下来的岁数而言,他留下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童年只有几张跟母亲的合照,对工作有利的证书、参考书,其余都是与安娜相关的物件。
以一生来计算,安娜明明占据了他人生很短暂的时间,甚至他们相处的时光都要b他拥有安娜的时光更要长,但属於那段时光的东西堆了一室不够,在厨房、在书房、在客厅??处处都有留有痕迹。
尚与安娜的品味、喜好、习惯,无形中耳濡目染之下部份也成为了里奥的一部份,像这些黑胶唱片的歌曲现在也是里奥所喜Ai的,慢慢成为了他的贵重,慢慢地他也有了自己所珍重的??
一屋的琐碎都整理好,除了能用着的都重新安置在安娜的旧房里,新腾出来的位置可以放银月的东西。里奥转了一圈,想先放些纪念品甚麽,才发现除了偷拍得来的银月独照、和安东尼那张家庭照相,一起去过的地方并没带来甚麽纪念品带回来??
人类总Ai留纪念,彷佛少了凭证曾经存在过的就连梦也不是,渣也不留。
能留个纪念就似留个标记,在眼里心中落了位置,自自然然思念起来。那麽说来里奥是该在银月的办公室留个痕迹才对!至於没能带来的纪念品,也许,也许能到孙老先生处找找看。
一切都不过是藉口。
听过里奥过来的原因,孙老先生眉头也不弹,叼了口烟,似笑非笑看着里奥。无用读心术,里奥也看得出来老不Si所想——一切都不过是藉口。
自尚患了老人痴呆以後,里奥很久也没觉得自己这麽ch11u0lU0过。束手无策的站在老不Si面前,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北岳神山鸟不生蛋,就只有妖。你是一只妖不够,要多来几只建後g0ng吗?」
「不,不不不!」里奥急着摇手,连忙打断老不Si荒唐的想法:「孙老先生,我只要银月一只妖。」
「所以不是妖就可以了吗?」
「不,当然不!」面对要挑他语病的老不Si,里奥有些无从招架,强忍着捏眉心的冲动「我想为祂做些甚麽??」
老不Si都活了上百年,还看得少蠢情人如同宇宙混沌不明、绕来绕去的小心思吗?他x1了几口烟,吐出来,让四下也跟从里奥的心思变得暧昧不明,省得那张蠢脸碍他眼。
沉默行走在这间昏暗、杂乱的老店当中,时间在这堆满了各式不同时代的老旧杂物的店铺当中难以动弹。那些曾经是他人所贵所重的,各自背负着岁月与情感,分开解读曾经的主人、既後的拥有者,甚至现在眼前的他们??千篇一律的戏码兴许上演了许许多多遍,人类既复杂又丰富得要溢出来的情感迫它们一再见证。
无论多少年、多少代人,时间并无法加重或减轻这份情Ai的重量。
人一生匆匆所贵所重的不是以时间来计,该如何量算?
情不知所起,也不能挽回其灭,来去无影无踪,该如何量算?
到最後,这些所贵所重的又该如何守住、护住??
里奥吁了一口闷气,T1aNT1aN唇坐在老不Si对面「我想在家里放些能护他平安的东西,下次不由他人,我可以亲自保护他。」一切都不过是藉口,而他不该逃避。
「保护?」终於说出重点来,还是说个笑话出来?老不Si也分不清楚,打量着里奥问:「你能保祂多久?廿年?三十年?」未待里奥回应,便抬抬菸枪阻碍他打断自己,继续说:「你最好Ga0清楚,祂是妖,你是人,你终究也会b祂先行一步。到时候呢?又任由我们银月在世上自生自灭吗?」
老不Si的话直叫里奥想起银月在故居跪着痛哭的模样,他确实会b祂先行一步,他无法扭转天道,亦无法避免会让祂难过??净是这点,他已无法作出回应。
「不自量力的家伙。」
里奥的反应叫老不Si不太高兴,这份沉默让他心中的惧怕更显喧闹。
老不Si直将烟灰倒扣在烟灰盆上「如果你用这样轻率、自大的心态留在银月身边,还不如从来也没出现过。走!」一手指向店门,直接落下赶客令。
一无所获?也不算是,至少里奥得到了老不Si的不快。里奥抹了一把脸,整理一下情绪,省得被银月察觉到不妥。
那些不自量力,又不完善的後着又如何能对祂开口?
走下楼梯时,里奥的焦虑早已散去,提着冰咖啡打开工作室的门「冰拿铁到!」俊朗的笑脸挂上,甜滋滋看向银月。
「我希望这不是晚餐。」
「当然不是。」一屋鼠尾草香气萦绕四周,里奥搂过银月的肩,将冰拿铁交到银月手中後,吻上他的额角「街角新开了一家印度餐厅,去试试好吗?」
银月咬了口x1管,凑上里奥的发丝嗅了嗅「一身老旧的灰尘味?你去了老不Si那边吗?」里奥也嗅嗅肩上的外套,一点气味也闻不到,这宝贝的鼻子b谁都要灵光。
「想着顺道给他送点礼,看看他有甚麽需要。」
算是修饰了一番,绝不能让银月知道真相。
「我们可不是互相送礼的关系,少做多余事。」
银月啜了口冰拿铁,转身拿起置在柜上的羽毛,轻轻拂去里奥身上的尘粒与老旧的气味「不吃印度菜了,老旧的味道该吃上清爽的东西冲刷一下。」说摆,又拂了拂他的鼻尖,一双笑眸直gg的盯着他。
去订台、找交情,甚麽也好,处理一下。
电影不是这样播吗?不管天上星星与月亮,都会摘给所Ai的。
向来不屑浪费电影的银月想要浪漫蒂克的桥段「哪怕飞到太yAn会融了翅膀,掉下来粉身碎骨??」银月捏着里奥的嘴,眯眯眼说:「我没说要你做到这地步。」他扯下祂的手,笑笑说:「我是说,为了搏君一笑,我也愿意。」说罢,便吻上祂的手背、颈窝、脸颊??
让甜蜜淹没了微不可察幸而与焦虑。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银月面前粉饰太平,里奥难免在工作场所漏出破绽。其实并不是工作上出了大错,艾l本来也没注意到,但医院的茶水间、护士站开始流传着她们文质彬彬、俊朗无b的萧华医生情绪稍为低落,怕是终於和狐狸般的毒舌nV友分手了!
分手了没,自然没人敢去验证,於是与艾l稍有交情的便去套话。
要里奥和银月分手是想也知道不可能,艾l是如何也不相信情窦初开的萧华医生能轻易舍弃心里那高不可攀的小美人。而能让里奥喜怒形於sE,如今也确实只得银月一个能做到了。
艾l故弄玄虚随便胡弄过去,算是为好兄弟断了那班nV子的心,免得在旁虎视眈眈的抓紧机会cHa手,真把嫂子惹火。与此同时,他亦暗中观察、旁敲侧击了几回,非但得不到答案,更见里奥越来越低落。
「甚麽都别说。」艾l终於忍不住,一把手搂过里奥的肩,刹有其事说:「今晚跟嫂子说你今晚要跟我去喝酒!」
「蛤?」
「别蛤了!你以为你顶着这张脸不会惹祂怀疑了吗?」里奥看向升降机门上的倒影,确是有些憔悴「要是连我也看得出来??」里奥烦心抹了把脸,把艾l没说完得话接下去「祂早晚都会知道。」
确实,他需要一个倾诉对象。
说到办派对、酒会,艾l可在行了!
大型派对要召唤多少人都不成问题,场地华丽,饮食上好;私密酒会要高隐密度的会所,闲言不漏半字,好酒小食,他也知道。而且,还叫上了最好的酒伴——安东尼。
「哥!艾l哥!」安东尼举起酒杯,笑得爽朗对他们挥挥手,又自觉太大声,吐了吐舌,不敢站起来。看他那青涩的反应,艾l笑了,如实把心声凑向里奥说出来:「你这弟弟b你易懂太多了。」
是单纯得有点装不住心思,然而最好的就是里奥完全听不见他的心声,只管倾诉,至於他所说的是真是假也无需深究。
艾l和里奥双双入座,让侍应把他留在店里的酒拿出来,点了些小食以後,回头问:「你们呢?有甚麽想要吗?」安东尼拘谨地摇摇手表示他没有,里奥拿起桌上茶单簿看了看,说:「来个迷你煲仔饭吧!」才下单,便翻出手机关心银月回到家没有?有好好休息吗?想要待会我带点小食回来吗??之余此类,将惊讶的艾l与不明所以的安东尼完全凉在一边。
「饭?」艾l实在坐不住,伸手m0和里奥的前额「里奥?萧华!你有病吗?」
「不过是饭。」里奥拍开艾l的手,一副少在大惊小怪的模样「饭!你表弟不知道,我可知道我们里奥情愿喝冷汤也不会主动说要吃热饭!」
「那怎麽一样?」
「你说说看有甚麽不一样?」
里奥顿了顿,终是说了句:「以前忙!」显然是将後话吞了下肚,憋得耳也红了。
这藉口荒谬得叫艾l哈一声笑了出来,一个人十多年的习惯又怎麽会说变就变?倒是安东尼看得明白,笑了笑说:「是现在有大嫂照顾,要养生了吧!」里奥默不作声呷了一口酒,算是默认了。
十多年的习惯又怎麽会说变就变,但若愿意费尽力气去改变,对方必然重要。
里奥对人心动本来已是奇事,这世代能情陷如此更是一大奇事。
「连你往後余生都要包办照顾起来,你还怕会分手吗?」
「我可没想过我们分手。」里奥咬了一口炸鱼,嚼咬着思绪,想着该如何开口时,安东尼为就为他补充说:「就是双手奉上真心,也怕不够。」
「你们萧华家的男人啊!」偶尔会帮助看顾尚,又或以探望尚为藉口去追求nV生,艾l没少听尚对安娜的思念。他隔空用烟来回指了指这两兄弟,最终往天上点了点「情种也是有遗传!」
但这一切对安东尼来说相当陌生,无论父亲,或是已逝的爷爷,以他所知都不是专情的男人「如何去Ai不写在基因,而是从父母的经历所塑造吧!」他们都是为了不重蹈覆辙而小心翼翼地经营关系。
艾l又x1了口烟,讪笑道:「这样公平吗?难道里奥就从尚伯伯身上学会不要让自己的Ai人坐交通工具,全天候绑他在身边吗?」本yu解释下去的安东尼却被里奥打断:「如果祂让我这样做??」这回应让两位不敢置信回头看向里奥,他可是认真的!
不对劲,就连安东尼也看得出里奥疯了!
直到烟灰落在腿上,叫艾l吃痛,他才回过神来「你?你就在苦恼这些?!」顿时觉得自己怎麽要跟一个疯子认真,不对!首先是谁将他的好兄弟变成了疯子!此时此刻,艾l只想把旧宿舍的兄弟一个个召来,一起大巴掌大巴掌将兄弟掴醒!但他忍住,疯子是掴不醒的。
「你爸跟你也没有通天眼,天灾是意外,谁都躲避不了!你没甚麽能在那次意外学到。」
「要是我爸没惹火她,要是早些将她养起来??」
如果意外不过是机率,不是总有避却的可能吗?
如果能早点预防,如果有能力,谁不想滴水不漏补所Ai周全?
事到如今,一切的「如果」也不过是马後Pa0。艾l端详着认真苦恼的里奥,不少片刻,倒满的酒已见杯底。那难以启齿的事情发生了,那一切的「如果」也不过是悔恨自己无能的马後Pa0。
「阿姨会肯吗?」要是阿姨愿意,尚伯伯早就将人圈养起来「嫂子又会愿意吗?你要说出口,将祂当成徒有其表的脆弱花瓶??」
里奥又晃着侍应为他倒满的酒杯,无用听见艾l的心声,他也知道银月会将此当成是羞辱。
「该被保护的人是哥你吧!」安东尼不确定艾l知道多少,至少他知道银月是只妖,而手无缚J之力的人类想要保护一只在乱世长存已久的妖?天荒夜谈!「生Si有期,行星也得殒落,b起终其一生求长生、安全而战战兢兢圈地而活,总有更值得往後余生拥抱得吧??」
艾l似懂非懂的呷了口酒,应道:「真要学,就学尚伯伯,给嫂子连失智也舍不下的。」「但这样不痛苦吗?」里奥始终忘不了银月跪在堂前流泪的模样,一个主人叫祂痛了上百年,他又怎麽忍心自己成为锥祂心痛的一位?
当初落下豪言,说:「千忆光年以外的事,也容不到我负责。我啊,现在与将来能拥有的是这一刻。」其实是未曾想过能抱得美人归,念着至少留在祂左右。到美梦成真,只一GU恼想像美好未来,想要陪他天荒地老,想在有限的生命能在困难时扶持,富贵欢乐时分享,编织让往後余生也能细嚼的甘甜??
是他选择不去想深一层,不去计算银月会在他逝世以後又会在世间流连多久。因为尚与安娜,他曾经相信无论人还是鬼怪妖魔,执着一人不放时,连天也阻碍不到他们重圆。只要意志若够坚定,就可以跨越生Si再续前缘!可如今见识过严辉与紫姬穷追不舍轮回相Ai为彼此带来多大的痛苦??
银月曾经的心声响在耳边:「该怕的是寿命无尽的我?终有那一天我会独留人间,只剩下无人可取缔的回忆。」他所给予的温暖并非慰藉,而是草率喂下的毒药,如此一来,莫说保护,他就连解药也给不了银月。
「痛苦啊!」艾l摆摆手让侍应放下煲仔饭就离开,盖一掀,氤氲冒起「就算我这样说了,你又放得了手吗?」光是想想,里奥的眉心就镇得更紧「除了分手以外,感情必须要两个人肯首去维系。你觉得的痛苦,是嫂子乐意去选择。」
「确实。」安东尼无法再认同更多,像到老也不愿意肯首离婚,那亦是他母亲的选择「也别说尊重大嫂的选择,就尽量给予祂想要的,让祂能有所选择。」
本想着聊开去了,就可以找到出路,但里奥却觉得自己依然困在迷雾当中,除了多了一肚酒水与杂食,别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