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那本书放在桌上,打开窗,让夜风吹进来。
天sE灰暗,云层低得几乎压在窗沿外,看不见星星,也看不清远方。
我盯着那本书看了很久。
它看起来只是一本普通的书,封面平凡、纸张泛h,甚至没有标题。
但我知道,它不是。
它是命运的蓝图,是写满了一页页绝望未来的剧本。
我曾以为它是救赎,後来发现它是审判。
现在,我终於承认,它是一道牢牢锁Si的门。
我打开书本,再次翻到她Si亡的那一页。
那一页我曾反覆试图改写、逆转、挽救。
我写过、撕过、抹过、哭过,甚至祈求过。
但「她会Si」这句话,始终如同铁铸,无论如何都未曾动摇。
无论我冲向她多少次,画面总会跳转;
无论我高声喊叫多少遍,声音总会被空气吞噬;
我曾跑到走廊,却在眨眼之间被拉回课室。
我曾试图抱住她,但下一秒却发现自己仍呆在原地。
这个世界不只是拒绝我,它甚至不承认我存在过。
我累了。
累得像在坠落的过程中不断睁着眼,却永远触碰不到地面。
没有尽头,没有回答,连「崩溃」这种情绪都开始变得无声。
我凝视着那本书,没有再翻页。
它写下了我的懦弱、我的迟疑、我的悔恨。
却从未给过我机会,去重新写一次。
「如果一切都是祢写的……」
「那麽,祢为何要这样写?」
我用尽最後一丝力气,向着虚空发问,却没有人回应。
我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只是连放弃,也从未被准许。
我不是没有想过求饶,但我连向谁求饶都不知道。
我缓缓起身,从cH0U屉中取出一盒火柴,指尖冰冷得没有半点知觉。
那是我从厨房角落翻出来的,纸盒已泛h,印着模糊的字样。
我仍望着那本书。
纸上仍写着那句冷静得近乎无情的叙述:
「她哭着挣扎,说了不要,说了想回家。但他并没有停下来。」
我没有立刻将火柴点燃。
只是将火柴盒放在书边,一枝枝排好,就像排下一场无声的葬礼。
「祢要我後悔,要我痛苦,要我崩溃……我都做了。」
「那祢可曾想过,如果我宁愿这一切从未发生?」
书本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我不想再被祢写了。」
「如果祢要夺走她,就连同我也一起埋葬吧。」
我cH0U出一根火柴,划燃,火焰「啵」一声窜起。
火焰在指尖跳动,映着我的脸,也映在书封反光的字面上。
我将它移近书页边缘,眼神没有移开,呼x1也不敢太重。
火焰靠近纸张的瞬间,空气里突然泛起一GU刺鼻的墨香。
纸边没有烧焦,没有变黑,只是泛出一种奇怪的反光,像是书页在用某种方式抵抗。
我调整力度和角度,将火柴紧贴纸边。明明应该会燃烧起来的。
但下一刻,火焰突然「嘶」一声熄灭,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抹去。
我继续点燃第二根火柴,火光在黑暗里抖动。
我不想再试着改写,不想再跪求原谅,也不想再温柔地等待命运的转弯。
我将它靠近书页,火焰T1aN上纸张边缘,瞬间窜起一抹金红sE的火舌。书页颤了一下,像是第一次被真正触碰到。火焰从纸边蔓延,金sE的火光将书中文字一行行吞噬。我看到「她离开」这三个字在火光中扭曲、变黑,最後崩解。火势并不猛烈,却稳定地往下燃烧,每一行字被吞噬之际,墨水化成灰烬,在空气中飞舞。
但下一秒,我的手也开始灼热。
我低头,才发现不只是书在燃烧。我的指尖也开始冒烟,手背皮肤裂开、焦化,血与火一同渗出,就像我是那书页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
我烧的不是书。
而是这个世界本身。是我自己。
如果我要毁了它,就必须连同自己一起烧毁。
我闭上眼睛,火焰沿着手臂往上蔓延,疼痛刺骨,但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如果祢不让我改写,那我就连「祢写下的东西」也一并毁掉。
祢写的Ai、写的恨、写的Si、写的惩罚,全都不要。
火焰烧到书的中央,字迹飞灰化作一缕缕暗红sE的光。
我的手臂已经麻木,我没有尖叫,没有落泪,只是望着这一切缓缓被吞噬。
然後,火光停了。空气在一瞬间冻结,火焰像被时间冻结般凝固在半空中。书页定格,火舌悬在字句上方,不再前进,也未曾退却。
然後,空气中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那阵薰衣草夹杂烟草的味道。
「你够了。」
我抬头,面前出现了一道身影,立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祂既像人,也像影。轮廓模糊,恍恍惚惚,却拥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祢是……谁?」
祂不答,只是望着我手中的书与尚未熄灭的火。
「再烧下去,故事就无法继续了。」祂说。
「书的世界就是你的世界。若你毁了它,连你也不会留下。」
我直直的望向祂。我咬着牙,手臂微颤,强迫自己不退後。
「那正是我要的。」
我缓缓抬起仍在冒烟的手,声音低哑却平静。
「祢写下了我们的痛苦,一遍又一遍。祢写小麴Si去,写我犯错,写晴海沉默。祢写下了我们最绝望的未来。这样的未来,毁掉就好。」
「……你愿意为了毁掉命运,把自己一并烧掉?」
「如果祢写下的命运,只会让她Si,让我後悔,那它根本不值得存在。」
烧焦的气味仍未散去。
书页裂开,半边烬灰,半边未烧。
我盯着这个终於现身的「创造者」,强忍着喉咙灼痛与混乱的呼x1,b自己开口。
「祢到底是谁?」我低声问,声音嘶哑,喉咙像被火焰灼伤。「祢是神明吗?」
祂没有回答。
「祢是主宰一切的神吗?世界真有神吗?」
我一步一步b近,脚下的地面隐隐作响,像是世界本身正在崩裂。
「如果有神,为什麽祢要创造一个这样的世界?」我盯着祂,声音颤抖却不肯後退,「如果一切已经注定,我做甚麽都无补於事,为什麽要给我灵魂?为什麽要让我拥有感情?」
祂静静地望着我,像是在等待我自己崩溃。
「如果我从来都只能照着祢的笔走,那麽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又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只是祢写好的台词?」
我声嘶力竭,声音破碎得连我自己都不认得。
「我诞生在祢的笔下,存在於祢的字里行间。」
「但我也拥有灵魂,我会痛,我会恨,我会反抗。」
我一步一步b近,咬紧牙关。
「祢究竟想要甚麽?」我呐喊,「未知晓一切之前,我是一个多麽幸运、何其幸福的人。为什麽?为什麽祢要创造这样的结局?为什麽祢要给我这样的命运?」
祂终於开口,声音低沉,却像寒风一样刺骨。
「不是她。」祂轻声说,「我最想杀掉的人,一直是你啊,静琉。」
我怔住。
「是你。你才是我最想要毁灭的人。」
「这个故事的最後,你也会被杀Si。」
「我会反覆写你的Si亡,一次又一次。我会不断杀Si你,一次、两次、三次,直到你连求生的本能都被磨烂成灰。」
我几乎被祂一字一句的恨意淹没,只能愣在原地。
但我还是不会退缩,才不会就此停下来。
「那祢尽管写啊!任祢把我写Si几百、几千遍,我也会一次又一次地,把这本书烧成灰。」
我近乎低吼着,b自己直面祂那汹涌的愤恨。
「你冥顽不灵,执迷不悟。」
祂似是被激怒了,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既然你不愿顺从,既然你坚持相信可以改变,那我就让你明白——」
祂一步一步向我走近。
「你是多麽无力的一个人。」
「你甚麽也做不了。」
「你甚麽也不能改变。」
「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你只能怀抱着自己的无能为力,用一生去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