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玄幻小说 > 字里行间 > 第七章《无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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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午,阿辰并没有如他承诺般带她去看展览。

    他带她去了一间富丽堂皇的酒店,说只是喝个下午茶。

    房门关上後,一切都变了。

    小麴的抗拒、她说「我想回家了」、她说「不要」,全都被视而不见。她哭着挣扎,他却像是没听见。

    她被侵犯了。

    那一刻,她几乎是从自己的身T里cH0U离。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海一片空白。那不是痛,而是一种连痛都无法清楚感知的麻木。

    离开酒店时,她没说一句话。整个人像是被cH0U走了灵魂。

    阿辰开车送她回家,笑容一贯从容,语调轻佻,像是刚完成了一场成功的约会。她坐在副驾驶席,窗外是下班车流,她的双手在腿上紧握,指尖微微发颤。

    回到家,她推门进屋,第一眼便见到妈妈坐在沙发上,正悠闲地涂着颜sE鲜YAn的指甲油。

    她开口说:「妈,我——」

    话还未出口,妈妈已经望着她说:「你这是什麽样子?妆都花了。阿辰他怎麽样?有没有说要把你带回家介绍给家里人认识?」

    小麴睁大眼睛,无法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她的血亲。她一字也说不出来。见到自己头发凌乱、妆容斑驳、衣衫不整的样子,妈妈竟然一句关心也没有。

    妈妈见她沉默,皱起眉头:「难不成你Ga0砸了?小麴,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你应该知道,不是人人都有条件嫁到这样的家庭。」

    「……妈,他侵犯了我。」

    那一刻,妈妈沉默了几秒,然後冷冷一笑:「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吗?男人不就是这样?要到达上流社会,你就要付出。凡事都有第一次,没事的。更何况,第一次又如何?只要他之後愿意带你进门,这些也不过是过程罢了,根本无伤大雅。」

    小麴看着她,心底的最後一道堤坝崩溃了。

    她终於明白,妈妈不是不知道她被伤害,而是根本不在意。她从来不是妈妈的nV儿,只是一件商品。一个能够被包装、被推销、被交易的存在。

    她的价值,只在於能否为妈妈换来名与利。

    对於这样的妈妈,她只感到心寒,还有自己竟然为了被她需要而如此堕落。多麽的可悲。

    妈妈随後便出门,说要去找阿辰「说清楚」,语气里满是算计与镇定,还隐约有点兴奋。她甚至还叮嘱小麴:「你在家里等着就好,不要做多余的事。」

    门被关上那刻,客厅安静得令人窒息。

    小麴呆站在原地良久。然後,她一步一步走到客厅中央,抬头望向天花板正中央的那盏水晶灯。

    那盏她从小看到大的水晶吊灯。层层冰冷的玻璃,像一朵永不凋谢的冷YAn玫瑰。

    她坐下来,拿起手机,最後一次尝试联络一个人。

    她传了一句讯息:「静琉,你可以听我说话吗?对不起……」

    她等了好一会儿。

    没有人回覆。

    静琉,应该还在生她的气吧。她明白。她也不怪她。

    她只是想让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恶意。自己只是不懂怎麽做,才不会让人受伤。她做错了太多事,而现在,已经无法再补救。

    小麴走进厨房,打开柜门,拿出一把锋利的刀。

    她回到客厅,就在那盏水晶灯下,靠着墙壁无力地瘫坐着。那盏灯依然亮着,折S出如花般冰冷的光。

    她想像着妈妈回家时看见这一幕的模样——是惊慌?还是失望?会有一点点心痛吗?还是什麽都不会有?

    她知道这样很卑鄙,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报复。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不是属於她自己的了。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报复她的母亲、报复这个让她太过痛苦的世界。

    她抬头望向那束水晶灯,最後一刻,她只想着她此生最Ai的人。

    「……静琉。」

    「静琉,你错了。我甚麽也没有。我其实一无所有。」

    「我存在的意义已经没了。我唯一的亲人根本不Ai我。而你,也不要我了。我最重要的人和我最Ai的人都不要我了。所以,我也不要自己了……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知道我不值得你原谅。所以,我不想再活在被你讨厌着的世界了。」

    她把刀放在手腕上,轻轻划过。

    「静琉,我Ai你。」

    她微笑着,流着泪,静静倒在那束冰冷的光影之下。

    手机萤幕微亮,停留在最後一条发出去的短信。

    「静琉,你可以听我说话吗?对不起……」

    时间是,一月二十日,下午六时零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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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无声地落在校园围墙边,灰白sE的天空将整个世界压得沉重而迟滞。校园内一片静默,唯有寒风穿过教室走廊的空隙,呼啸而过,带来一丝刺骨的凉意。

    告别式之後,人群渐渐散去,走廊尽头只剩下两道静止的身影。晴海站在楼梯口,目光直直落在不远处那个神不守舍的nV孩身上。他脸sE苍白,眼圈泛红。风从他身旁吹过,却始终吹不散他脸上的沉痛。

    「为甚麽你没有回她的短信?」

    他一句话甩过来,声音低沉,却冷酷得让人刺痛。

    她抬起头,微微一愣:「……你说什麽?」

    「她最後传了一封短信给你。」

    他走近两步,声音压得更低,但语气里的怒意却明显得无法忽视。

    「你只要回一句话……一句也好,哪怕只是说一声明天见,也许她就不会……」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SiSi咬住了下唇,眼底的光像是快要碎裂。

    静琉怔在原地,彷佛被这一串字狠狠勒住了喉咙。

    「我……我不知道。」她小声地说,声音发颤。

    晴海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尖锐。「你不知道?」他低声反问,语气中终於带上一丝愤怒的颤抖,「你不知道她那几天是怎麽撑过去的?她一直在等你,等你哪怕只是回一个字。」

    他像是强行压抑着什麽:「你不是不知道她在等你。你只是选择不去理会,选择沉默。」

    风从他们之间穿过,吹得走廊尽头的窗户微微晃动。

    「你没有杀她,」他低声说,「但你什麽都没有为她做。」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b任何咒骂都沉重。

    静琉站着,眼神空洞。她想说什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她明白,他说的没错。她没有杀人,却让那条短信永远停留在「未读」的状态。她想辩解,她想告诉他,她并不是不在乎。只是她那几天太乱了,太混乱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开口。但这些话,在他面前,在那双满是痛恨的眼睛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她只是低下头,无声地流泪。

    「……如果你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好了。」静琉近乎是喃喃自语,又似是控诉。

    已经无从得知,这是不是她的真心话。

    「你说甚麽?」

    「如果你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好了。」静琉咬着唇,「如果不是你,我跟小麴还是好好的,小麴也就不会Si。都是因为你…」

    「你根本一无所知。你根本就不知道小麴真正的心意。」

    「……那是甚麽意思?」

    「你根本不是气她抢走了我,你是不容许有人不Ai你。」晴海冷冷的说着,那语气冷得让人心寒。「你自以为在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你只是不敢Ai人、不敢受伤,也不会Ai人,却x1ShUn着他人的Ai、以别人的伤痛为食。静琉,你很自私。」

    那一字一句,刀刃般划过静琉的心,留下了永远不会磨灭的伤疤。

    静琉无言而对。

    晴海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站在原地,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他静静地看了静琉最後一眼,那眼神不是仇恨,而是失望。他转身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上回荡,像一记记沉痛的回音。她不知道,他今天的离开,就是永远。他从此永远的消失了在她的生命中。

    而静琉仍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yAn光从高处斜斜落下,落在她的肩膀上。可那一刻,她只觉得冷,冷得无法呼x1。

    她的身後,是她无法回头的过去。眼前,是她无法面对的未来。

    她的世界终於彻底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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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望着那本书许久,双手冰冷得彷佛没有血Ye流动。书页静静躺在桌上,而我的心,却早已被它活生生撕裂。

    我看完了。看完了那些我从未知道的事实,那些我一直错过的眼神、语气与沉默背後真正的意思。书好像还未写完,但之後的书页无法,而我也已经知道了我们三人的结局。

    我也在这一刻终於知道,「阿辰」这个名字为何会令我如此恐惧。

    那不是普通的厌恶,而是一种来自潜意识的警告。那是种会令胃部cH0U紧、手心冒汗的本能反应。

    他这个人渣,一开始就不该靠近她半步。

    他从未真正Ai过她,只是看上了她的外貌、年龄与那份乖巧听话。对他而言,小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可以炫耀、可以C控的附属品。

    她母亲口中的「钥匙」,其实是一条锁链,一条将她囚禁於恶梦之中的枷锁。

    小麴早就受了伤。

    那些我曾在意过的瞬间、那些一闪即逝的眼神,原来都是她的求救信号。明明一直都有迹可寻,我却从未追问,甚至从未深思。当时的我,还自诩为贴心,误以为「不b她开口」便是尊重她。到後来她愈来愈安静,愈来愈习惯以一句「没关系」轻轻带过,我竟觉得愈来愈安心,愈来愈理直气壮地选择沉默。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她的沉默,并非因为坚强。而是因为明白到,即使她开口,也不会有人真正听得见、不会有人真正拯救得了她。

    从我不知道的某一刻开始,她就一直在默默地淌血,而我竟视而不见。

    我曾经说过,我会守护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我还清楚记得自己在心里暗自许下这道誓言时的那个h昏,记得小麴在教室里瑟缩着的情景。

    但如今,是我亲手将她推向深渊。是我,用最残忍的沉默,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转身离去。而我逃避的结果,是小麴的Si亡、是晴海的离去,是我们三个人的毁灭。

    而最令我无法承受的,是我从未知道,她有多深Ai着我。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不是依赖,也不是单纯的信任。而是,深沉而压抑的Ai。

    原来我从来都不晓得,我是一个多麽幸运的人。

    我以为我一直都理解她。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我真心Ai她,但那份Ai,原来与她相b,是如此单薄、如此无知。我在她最孤单的时候,紧紧拥抱着「友情」这个框架,自以为是在给她温暖,却从来没有发现,她是带着怎样的痛苦在祝福我。

    她一直没有说出口,是因为她知道我不可能回应吗?还是……她根本从来不曾期待过我会回应?

    所以她选择了默默地Ai,默默地退出。

    我甚至不敢问自己,如果早一点知道,我会怎样做。我无法回应她,这一点我清楚。但我好想抱住她,对她说:「你不应该一个人承受。」不应该这样痛苦地离开。

    她对我的Ai是那麽的压抑、纯粹,又珍贵。对我这个毫不值得的人,她付出了她最多的Ai。但偏偏,正因为这些Ai,她Si了。

    当她用尽最後一分力气,写出给我的最後一条短信,我却还在自我沉沦、麻醉自己。

    我想着明天再说,想着等心情平静再回覆,想着她不会介意。

    我以为我还有明天。

    我错了。

    那是她在确认,自己还有没有被Ai的可能、在决定自己可否留下。

    她在最後一刻都仍然选择相信我、等我。

    而我却用沉默,否定了她的存在价值。

    我竟然就是她最後选择了放弃生命的理由。

    为什麽?为什麽是我?

    为什麽她不把这份Ai留给其他人,为什麽偏偏是我?

    我从未做过甚麽,让我值得被她如此深Ai着。

    她Ai着我三年、五年、十年……已经无从知晓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已经无人可以为我解答。

    她用尽一生,去Ai一个连「被Ai」也不懂得的人。

    她Si的那一刻,是Ai着我而Si的。

    这个事实,如同审判。

    我想逃,但书页上的每一个字都像铁钉,将我钉在原地。

    我想说话,但喉咙发不出声音,只能颤抖地喘息。

    我早已无法承受这份真相。

    够了。

    原来她一直以来已经承受得太多太多,而我竟然在这时候撇下了她。

    是我杀了她。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的守护者、自诩是她最好的朋友,甚至天真地认为自己正在为她好,正在为她成全。

    但原来,那些自以为是的成全,对她而言,全是伤害。她的压力,她的恐惧,她与世界的搏斗,我全然一无所知。

    原来我从来都不了解她。

    不,我甚至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我已经离她那麽远。

    我回想起她曾说过的那些话,回想起她一直努力不让我察觉的脆弱。我竟然真的相信她「没事」,然後自以为很贴心地「给她空间」,其实只是懦弱地逃避,丢下了她。

    我低下头,额头抵在手背上,眼泪终於一滴一滴坠落。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委屈。而是悔恨,浓得几乎将我溺毙的悔恨。

    是我杀了她。

    我一直逃避面对的事实,如今狠狠地迎面扑来。

    她Si的那一刻,是因为我没有回覆她的讯息。因为我决定「明天再说」,而我那轻描淡写的明天,却是她再也等不到的明天。

    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联络她;本来还在怀疑自己是否还有资格走近她;本来还在懦弱地拖延,想等情绪平复才去修补。现在,什麽都太迟了。

    我想尖叫。我想砸烂这个世界。

    但我只能哭,哭得无声、哭得像呼x1都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