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如果你知道了故事既定的结局,你还会按照原有的路径走下去吗?
答:是的。
十分钟前,结束了一天工作,刚洗过澡的我正放松靠坐在沙发上,一个小光点就凭空出现在我面前。它告诉我,这个世界只是一本耽美,而我只是其中一个配角,还是那种被人捅死、早早退场的那种配角。
而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就是我的老板兼刚转正的男朋友陆迟秋,一个SSS级Alpha。
系统告诉我,虽然我们现在交往了,但是三年后我就会因为替人挡刀而去世。我的男朋友陆迟秋那时候才会遇上他的一生挚爱,一个信息素无比甜蜜的Omega,苏卿翌。
他们的信息素无比契合,相遇的第一天就直接引发了双方的易感期或发情期,顺理成章就在一起了。因为主角受的眼睛像我,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主角攻把他当作我的替身。不过经过了先虐受再虐攻的几段拉扯后,主角攻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真心,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主角受,俩人重归于好,幸福一生。
系统说:“我可以帮助你躲过死亡,然后你就可以和主角攻一直在一起了。”
我问系统:“我躲过死亡,主角受就不会出现了吗?”
“主角受还是会出现,但是系统这里有很多道具可以帮助宿主!甚至有可以屏蔽主角受的信息素的道具,宿主只需要给主角攻用上,他就不会因为信息素而爱上主角受了!“
我微微一笑,问道:“可是你也不是做慈善的,我需要给你什么报酬呢?”
系统腼腆地说:“其实这个世界的主要核心在主角攻上,你和主角攻在一起了,就可以分给我一部分他的能量。还有,世界未来的走向扭转了也可以产生能量,我也可以吸收。”
稍微思考过后,我选择了拒绝。
“系统无法理解。难道你不想活下来吗?”
我面前这个发光的小球提出自己的质疑。
求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即便是号称“高纬度精神体生命”的系统也有自己的求生欲望,所以才在纷乱的时空位面间穿梭,找到可以完成任务、提供能量的宿主。
“而且你死了主角攻就会爱上别人了,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听你讲完这个故事,我觉得这是很好的结局了。”
系统小光点般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难道作为一个Beta,你也是AO恋的拥趸吗?”
我否定道:“并不是,你应该知道,我父母就是AB恋。所有的恋爱都是平等的,我并不觉得AB低人一等。只是我和陆迟秋……”
我停顿了一下,并不想将自己的想法剖析给面前这个未知的生物。如果按照原来的剧情,陆迟秋能得到确定的幸福,那么比起现在我和他并不确定的未来,我依然愿意把结局交给命运。
至于生死,倒也不是我置之度外,而是人总是要死的。
我微微低下了头,想起了我的父母。
“我可以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死吗?不用讲得太详细。你只需要告诉我是否跟陆迟秋有关就可以了。”我突然问了系统这个问题。
系统在我面前转了一圈,像在启动程序读取数据一样,然后说道:“是的。”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我说了声谢谢。
系统又追问了一句:“即便这样,你还是确定不愿意成为我的宿主吗?”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不愿意。”
系统遗憾地垂落些许,身上的光亮也黯淡了:“那我只能去另一个世界看看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你说只要和我主角攻在一起,我就可以把他的能量分给你是吗?”
系统肯定道:“是的,如果你是主角攻认定的恋人,你就会自动获得他分给你的能量。这个能量和爱意有关,一般时间越久,爱得越深,能量也就会越多。”
我想了想说道:“我现在和他是恋爱的关系,不过因为才刚在一起三天,能量应该不多。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把这部分能量拿走。”
系统一听这话重新变亮了,像个小灯泡似的,它雀跃地在半空中蹦跶了几下,说:“真的吗?不嫌弃,不嫌弃,蚊子再小也是肉嘛。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主角攻的能量好精纯的,不然我也不会来了!”
说完,系统围着我绕了一圈,发出了一阵疑惑的声音:“难道是主角攻能量太强了吗?这个能量看起来好多……”
系统思忖了一会,又凑近了我的脸,“这已经超过我的预计了,我们也没有达成契约,我就拿走五分之一吧!作为交换,你有什么愿望吗?我也不能白拿不是。”
我觉得这个系统挺讲道义,还蛮可爱的,便问道:“你知道我的猫在我死后会怎么样吗?”
我养了一只捡来的流二代。从一两个月的小奶崽养起,到现在,她已经两岁了。猫的平均年龄有十几岁,如果我意外去世了,她应该还能活好几年甚至十几年。
系统转了转,又去读取了一下数据,说:“你意外出事后,被主角攻的妹妹陆新夏收养了。”
陆新夏是陆迟秋的Omega妹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猫会被陆新夏收养,但是我记得陆新夏是个好心肠的姑娘。
知道了猫的后续,我放心了很多,向系统道了谢,我又问道:“还可以麻烦你把我关于你和剧情的所有回忆都消除吗?我不想记得这些事情。”
系统点了点,说:“我们没有达成契约,这是基本操作了。你放心,睡一觉,明天你就不会再记得这一切。”
系统说完,贴近我的眉心。
它应该是在吸收能量,但是我什么也感受不到。
不一会,系统似乎吸纳完毕,开心地绕着我转了一圈,跟我说了再见,又凭空消失了。
于是,从系统出现那一刻就消失掉的、这世界上所有的声音,又回到了我的耳朵里。
晚风轻轻地吹过窗帘,我的猫江湖从窗帘后面钻了出来。电视上播放着一档明星户外探险综艺节目,正好其中一个十八岁模样的少年正在介绍自己。
“大家好,我是演员苏卿翌,在《侠仙》饰演小楚潇……”
原来他这么早就出现了。《侠仙》这部戏我有印象,因为这是肇兴——也就是我和陆迟秋所在的公司——下属的一个娱乐公司所投资的大项目,我也曾经帮忙处理过这个项目的材料。
系统说,顾姓和苏姓是耽美文里最常见的攻姓和受姓,他们真的是天生一对。
明天是星期六,不上班。我倒了杯红酒,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江湖跳进我的怀里,打起了呼噜。
我今年23岁,毕业后应聘了陆迟秋的助理,进入了肇兴,成为了他众多的助理中一个。普普通通的一个。工作了两年,我没有坐到能每天直面陆迟秋的位置——
但是我喜欢陆迟秋很久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中的联校数学竞赛。陆迟秋高三,我高一。陆迟秋读的是主要招收AO的私立学校,而我读的则是纯Beta的公立学校。在这个时代,Alpha或者确实在体力和精神力上占优,但在单纯的智力上,却并不一定。
最后,在我和陆迟秋的小组对决中,我们险胜了。
公布成绩之后,鼓起勇气的我想问陆迟秋要一个联络方式。那时,他们一行人站在自己学校的星际飞梭边上,等我将要靠近时,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讶声。
“秋哥,你的信息素收一收!压死人了!”
原来陆迟秋已经分化成Alpha了。瞬间,我失去了所有的勇气,转身走回了自己学校队伍所在的地方。
当然,或许也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一位同学问我怎么会去那边了,我只说自己看错了飞梭。
同学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他刚刚也差点弄错。因为所有学校用的都是联赛发放的同一型号的飞梭,每个飞梭只有编号不同,其他都一模一样。
我微微侧开身体,有点不自在地躲开了那位同学的手。
大学毕业以后,我被一位老师推荐到C星系的重点大学里读硕士。在我还在考虑的时候,我看到肇兴集团招聘总经理助理的信息。而那时候陆迟秋在肇兴任总经理。
他本来就比我高两届,大学又提前了一年毕业,早入职并不奇怪,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进军部。
陆迟秋的父亲陆云元帅,也是一个3S级别的Alpha。说起来,在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们曾经算是同僚。不过,相比起我的父亲只是一个精神力只有S的孤儿,靠自己一点点从底层爬到上将的位置,陆云元帅所出的陆家是联邦的将帅世家。
虎父无犬子,陆迟秋同样优秀。
他不仅是体质3S级别的Alpha,还是联邦机甲系历史成绩最优者,实战也不在话下——有一年,我去追过陆迟秋参加的联邦机甲联赛。他的每一场比赛,无论单人还是团队,都是碾压性的胜利。
这样一个实力斐然、家世优越的Alpha,却没有在毕业后进入军部,而是选择去陆氏商业集团工作,在那一年引起了热议。毕竟,陆迟秋的哥哥姐姐毕业后都进了军部。
不过这是陆迟秋的事,我并不好奇。
我告诉自己,如果应聘上了肇庆的工作,只需要做三年或者五年,我就会辞职,到那时候,我会再去读硕士或者做点其他的事情。
这个年代,人类的寿命很长,普通人也能活到200到300岁,因此很多人都会在工作或读书中自由选择,并不着急。尤其是在虫潮之祸终结了十几年后的今天,和平和自由的气息飘荡在每个星际中。
我只是有点没想到,我的生命恰好就会结束在我预设的最长时间里。
请不要误会。
我喜欢陆迟秋,但是没有喜欢到心甘情愿为他去死的地步。我只是找不到要选择其他道路的理由。
如果注定要这样结束,我觉得也不错。
我说过,我的父母是AB恋。他们的爱情曾轰动一时、载入史册,但并不是因为他们恋爱过程有么多么轰轰烈烈。
在我三岁,或者是四岁的时候。因为接受过半强制的精神力治疗介入,我对那段记忆有些模糊了。
在那时候,虫潮还定期来袭。我的父亲在战场上抵御虫族,而我的母亲带着我们幼儿园的孩子,正跟着大部队,从靠近战场的娜丽莎星球撤退到更安全的二线星球利亚星。
我的母亲,我的妈妈,是一个普通的Beta。她是幼儿园的副园长,却不是那种和蔼亲切的老师。幼儿园的小孩子都偷偷叫她大魔王,因为她总是板着一张脸,在安全和行为问题上从不让步。
那时候,虫潮随时都有可能来,安全演练是幼儿园小孩子都会每天做的功课,尤其是在靠近战场的星球上。因此,每天都有不少小孩子因为在安全演练中动作慢或行事拖沓而被训话或罚背安全手则,我也不例外。
虫潮袭来的那一天,我们的星舰上共有18个孩子——幼儿园其他小孩都被自己家长接走了,剩下的孩子的家长不在娜丽莎,大部分都在前线作战。
生平第一次星际航行就是逃难,这让每个小孩子都很害怕,却又带着点莫名的兴奋。
星舰出发后,我的母亲调暗了客舱灯光,让随行的老师们哄着孩子们睡觉。
我还记得,她走过来摸了摸我的眼睛,让我睡觉。随后,她转头看向星舰的窗外,那是一大片混沌的蓝紫色光晕。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冷,像一片薄冰。
突然,变故发生了。
一只巨大的钳子撞击上了我们星舰,像是牢牢把这只宇宙中小小的飞船掌握在手心,肆意摇晃。星舰因为撞击和摇晃剧烈震动起来,所有的小孩都醒了,但是没有人敢哭。
因为我们都看见,一只只巨大的虫眼贴在了我们的窗户上。这些虫眼居然都是长在它坚硬的钳子上的。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虫族。
我的母亲脸色巨变,让所有的孩子都起来抱住坚硬稳固的床架。她和其他老师在剧烈的颠簸中奋力打开逃生室的舱门,然后牵着抱着、把孩子们一个一个地放入逃生舱。
没有虫族会等待。星舰外,庞大的虫族开始用另一只钳子砸星舰,震动因此也越来越剧烈。我看到我的母亲头上和身上都受了伤。其他老师也是如此。我和剩下的孩子根据平时的训练也在扶着床架和走廊上的安全扶手,在老师们的帮助下,奋力往逃生室逃去。
最后一个被放入逃生舱的小孩是我。
妈妈给我扣好安全系带,我按平时的安全训练摆放自己的手脚。
妈妈额头上的血流过她的下巴,滴在我的身上。她抱着我的脸,吻在我的眼睛上,她的血也印在我的眼睛上。一吻即离。
她没有说一句话,常年抿着的嘴依旧抿着,蓝色的大眼睛已经被血糊了一片。她猛地合拢逃生舱的舱门,下一秒就被颠簸的船身甩到一边,重重地磕在墙壁上。
她爬起来,抓住墙上预留的助攀扶手,一点点靠拢逃生舱启动键,贴上手指核对生物纹,立刻按下了逃生舱的总开关。
逃生舱启动,我失去了意识。
设定好的逃生舱像一尾尾小蝌蚪,逃出了那只怪异的虫族肆虐的战场后,很快被临近星标的星舰发现并接受。
我活了下来,我的母亲却死了。
没多久,我的父亲也死了。
被就下来后,我还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的精神就出现了一些问题,每天每夜都像是活在血色的梦里,拒绝交流,也不吃东西。
直到医疗队对我进行了半强制性的精神治疗后,我的状况才慢慢好起来。
随后就是虫潮之战了。
像课本里写的那样,战争胜利了,我的父亲死在里面,换来至少五百年的和平。
我咽下最后一点酒液。我其实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事。
因为年幼受刺激的缘故,我的精神和精神力一直都不太稳定。
作为战后遗孤、英雄后人,我在之后被联邦未成年人抚育中心收养,为了不刺激我的精神状况,他们对外隐瞒了我的身份。
和其他的普通孤儿一样,我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上班。除了定期去联邦精神力治疗所接受治疗之外,我的生活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不能和陆迟秋在一起也好,会死掉也好,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有时候,我觉得我已经死在那个逃生舱中,现在的我只是死前的一场异梦。
不然该怎么解释,就像系统所说的那句话——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一个属于别人的爱情故事。
作为一个不能动用精神力的Beta,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始终不那么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