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一跟韩暮鸦走在林间小道上。韩暮鸦走得很快，他穿着帆布鞋，居然也运动方便。
那阵子班上流行穿匡威的帆布鞋，但韩暮鸦穿的只是很普通的，最便宜的老街里买的，不超过六十块。
尹一开始怀疑起自己。
尹一说：“韩暮鸦。”
韩暮鸦不喜欢双肩背包，走在前头说：“怎么了？”
尹一说：“我们是不是不像是谈恋爱？”
韩暮鸦说：“没有吧。”
尹一：“……”
尹一：“说起来，怎么样，算是恋爱？”
韩暮鸦回过头看他：“你这个也不懂？”
尹一摇摇头，说：“我以前不喜欢关心这些。”
韩暮鸦说：“那你当时跟我告白？你耍我啊，你其实不喜欢我？”
韩暮鸦生气了。
尹一：“不是，我……我没有，只是……那肯定是喜欢，但是……”
尹一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韩暮鸦说：“啊，是啊，你以前就这样，一直压抑自己，恐怕都不明白情感是什么。你真的不会有那些幻想啊？”
尹一：“什么幻想。”
韩暮鸦：“性幻想。”
夜色很黑。
尹一说：“我……我没有，而且我们，我们都还没成年，我感觉这样好奇怪，这种事，结婚才能……”
韩暮鸦说：“你自己也没弄过吗？”
尹一：“没。”
韩暮鸦：“你不会……也不会起立吧？”
尹一：“……”
尹一突然预感走向不对。
尹一说：“等一下！原来你什么都做过了吗？”
尹一十分崩溃。
韩暮鸦：“喂！你是我初恋啊！我哪里跟别人发生过什么事，我初吻都还在呢。”
尹一不知道为什么，对韩暮鸦的幻想破碎了。
尹一说：“我以为你很纯洁的，原来你也会自己做……”
韩暮鸦：“这很正常好吧！你当我是什么天真小女孩吗？”
尹一：“原来很正常吗？”
尹一不太清楚。
韩暮鸦脸红了，但是他背对着尹一，尹一也看不清，韩暮鸦装作不在乎地说：“很正常……”
尹一：“那你是怎么……”
韩暮鸦大声说：“你烦不烦啊！”
尹一不说话了。鉴于自行车没有了，他们本来应该坐车，韩暮鸦说：“你家怎么越搬越远啊？”
尹一：“没钱啊。”
韩暮鸦：“……”
他知道尹一根本没时间去做兼职，维持学习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累的事。再加上他们省出了名的高考难度高。
韩暮鸦说：“尹一，我让你妈去别的地方工作吧。”
尹一：“我……”
韩暮鸦说：“别再说什么不要了！”
他突然很执拗。
韩暮鸦说：“难道你非得每天骑一两个小时自行车，跑这边来上学，晚上又这样回去，每天都要忙着做菜烧饭照顾她，因为你母亲在工厂干三班倒，现在厂里绩效又差，工资也拿得少，她身体又不好，活又干不快，不如退出来，去做点更轻松的活。我知道她加班还没工资，也舍不得去打劳动仲裁，因为维权难，那傻逼工厂又想尽办法钻法律漏洞，就算能管也不管，是吧？”
韩暮鸦说：“你根本没因为这些事把心灵磨炼得很强大，反而会因此难过啊。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尹一说：“我怕啊！”
“有什么好怕？”
尹一说：“我，我，我肯定会要更多的，我可能只想骗你，然后，我就要更多更多的钱，关系，我也不想读书了，韩暮鸦，我就是一俗人，别给我这机会，我根本没见过钱，我知道我这种人要是拿到那些钱会变成什么样，我一定会花钱如流水，给我几万花几万，给我几十万花几十万，给我几百万花几百万！”
尹一痛苦地抱住头。
韩暮鸦说：“很正常啊，那你没见过不就这样吗？正因为没见过，所以才需要去见这种那种，不是吗？否则你就会越来越把我们划成两个世界的人！其实去留学也没有那么厉害，私人飞机，泳池，别墅，富人区，四合院，你从小生活在这个环境里，你就不会产生什么高人一等的感觉，除非你见过那些……”
尹一：“我……”
韩暮鸦说：“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反正也可以把我们高中旁边一套房子给你们住，收你们房租便宜点，好了吧？”
韩暮鸦叼着棒棒糖，他戴上了闪闪发亮的耳钉。
这校服明明一点也不好看，但不知道为什么穿在他身上就特别有气质。
尹一以前就觉得韩暮鸦长得不像是汉人，得知他是混血之后，已经明白了。
尹一：“哎。”
尹一说：“你知不知道俞佳佳喜欢看，喜欢看叫什么，好像是霸总吧。”
尹一回忆起来。
俞佳佳上课偷偷用手机往下面翻动，而且她跟朋友聊天，尹一也听到了。
女孩当然不会跟男孩讲这些。
除非男孩会看。
尹一不看。
但韩暮鸦看。
韩暮鸦不是喜欢，韩暮鸦无聊的时候什么都看，男生女生的书，管什么书，是本书他都要看，以至于汪芬拿着的书他也要一把抢过来，汪芬尖叫起来，韩暮鸦匆匆一扫，面无波澜，因为韩暮鸦也会速读，所以他一下子就扫完了，又还给汪芬，汪芬狐疑道：“你看进去了？”
韩暮鸦居然直接把句子背了出来，他是面无表情，但汪芬跟其他人脸都红了，汪芬扑过来捂住韩暮鸦的嘴，韩暮鸦突然扭转了形式，汪芬被他压制住了，韩暮鸦说：“你跟我打架啊？打不过我，我要念我要念我要念！”
因为韩暮鸦的不良气质，汪芬羞愤地叫道：“欺负女孩了！”汪芬说：“要死了！尹一！你快来啊！”
尹一不知道关自己什么事。
但是他也听到了韩暮鸦刚才念的，他其实根本听不懂那是什么。
因为尹一对看没兴趣，他只会看必读篇目，文学作品，就是为了培养自己的能力跟文学鉴赏力，所谓哪里不懂补哪里。
尹一说：“那就是吗？”
俞佳佳呆住了，把手放到嘴边，屈起来说：“班长，那是耽美。”
尹一说：“什么意思啊？”
尹一的大脑如同在理解高数或者奥数一般。
俞佳佳已经羞耻起来，她是很乖的女孩。
汪芬说：“就是男人跟男人上床！”
尹一脑子里的那根线彻底断掉了。
俞佳佳说：“你不要教坏班长啊！班长很纯洁的！”
汪芬说：“男人哪里有纯洁的？他只是不懂这是什么！”
尹一还是听不懂刚才那是什么，但是他莫名其妙有种羞耻感，总感觉自己的生活被围观了，于是什么都不说。
自那以后，汪芬带只带英文的。
韩暮鸦还没事把头探出来看她，说：“你有意思吗？把中国的耽美的英文版带过来。我给你翻译一下……”
汪芬又叫起来：“韩暮鸦！你在美国纽约有房子很了不起吗？”
韩暮鸦赶紧捂住汪芬的嘴：“说什么呢你！”
尹一看着他俩。
韩暮鸦看到尹一，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自在的感觉，眼神飘忽，突然松手，说：“得得得，我又不是非得看你不可，我就是无聊啊！”
自从上学，老有女生说韩暮鸦很像霸总。
尹一一开始总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那是个简称。
尹一：“你很像霸总。”
韩暮鸦：“你脑残吧？尹一，把我跟女人读的里的男主角去比，我可不是！我感觉女人写的男人都不像男的。”
他戳着尹一的额头。
尹一：“我其实不是很懂，也不想懂。”
韩暮鸦搂过尹一的肩，说：“韩哥带你去逍遥，然后打个车回我另一套房子吧。”
尹一：“……”
尹一说：“你好像莫高窟，都不知道有几个洞……”
韩暮鸦突然脸红了。
韩暮鸦用胳膊勒住了尹一的脖子，尹一莫名其妙，说：“韩暮鸦，你发什么疯啊？”
韩暮鸦说：“你……”
韩暮鸦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尹一太纯洁了。
尹一看着他，很是无奈。
韩暮鸦气得哼了一声，突然用力，尹一并不反抗。
韩暮鸦突然发现尹一真的特别乖。
韩暮鸦说：“尹一，尹一，如果我姓龚，你是不是会喊我老……”
尹一疑惑：“老龚？”
韩暮鸦笑了，突然乐了起来，尹一还不明白，他又不会去看什么谐音梗，韩暮鸦说：“再叫叫，再叫叫啊，尹哥，老公想听。”
尹一这才反应过来。
尹一说：“你好无聊……”
他的脸燥热起来，他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因为他把他的想法压抑住了，他想到韩暮鸦刚才的手臂接触到了自己的肩膀，那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但是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韩暮鸦是个喜欢穿秋季校服的哥们，因为他可以在里面穿自己喜欢的衣服，他最喜欢穿那种很简单的背心，带子比较细。
女人的吊带跟男人的背心，也就在一点点差别上。
他的手臂只隔着一层面料，接触到了自己，感觉十分柔软，夏夜很凉快，但是，身体却很燥热。
尹一摇摇头，赶紧摇去这些乱七八糟的。
尹一说：“我先走了啊！”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韩暮鸦这么喜欢肢体接触。
以前都不觉得有什么的……
尹一背着双肩包，韩暮鸦说：“尹哥害羞了啊？”
他带着那种奇怪的阴阳怪气，同时还有调戏，杂糅到一起，尹一都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又被他搂在怀里。
韩暮鸦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一直在调戏他。
尹一什么都不明白。
尹一说：“我先走了……”
韩暮鸦说：“怎么怎么怎么？”
他说话又急又快，让人想堵住他的嘴，但是用手，鉴于韩暮鸦各个都学过一点，他不行，但他又觉得韩暮鸦很烦，自己脑子很热，夏天很凉，他的皮肤很柔软，总之一股脑地全部沾满了他的心，他抓住韩暮鸦的背心，揪了过来，韩暮鸦还想做什么，就感觉大脑死机了。
尹一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