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0年的圣诞节,清晨四点半,全台天气都很好,连南部海外的工业岛群都看得见清晨的光束。W浊的空气被东北季风往南吹拂,春天的时候,又会藉着西南季风回到这里。但是,对姜夕来说,这不再是她需要担心的事了。
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她掀开充作棉被的橄榄绿及踝风衣,从沙发上坐起来,环视住了五年多的别墅客厅。
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之後,她一直住在这里,也累积了不少杂物,如今都被她细心清空。家具能回收的回收、能送人的送人,举目望去,只剩下沙发、灶台、冰箱和床架,乾净得舒心。
她站起身,准备去洗漱,却听见突兀的「喀啦」一声。
地上掉着一张塑胶识别证。
她挠了挠後颈,捡起卡片,进入浴室时,随手丢进了垃圾桶中。卡片斜斜cHa在卫生纸团中,正面印着她入职时拍的照片:身穿白袍,无趣的黑sE长发衬出苍白的脸sE,嘴角上扬的弧度yu振乏力。照片下方标示着她的姓名、职员编号,还有这几年来发给她薪水的机构名称。
--长滨外岛监狱。
大约二十年前,科技忽然飞速发展,现有的工业设施跟不上汰换的cHa0流,世界各国都积极地开发新的厂区。台湾作为满布山脉、空间有限的岛国,自然需要凭空打造新的土地--像蘑菇一样分布在南部沿海,一座又一座的人工岛。
於此同时,监狱系统人满为患。政府灵机一动,就这样,以关押全国穷凶极恶的重刑犯闻名,恶名昭彰的长滨外岛监狱诞生了。
二十九年的人生虽然短暂,但姜夕刚好见证了这一切。她自然也知道,人们就是从这座监狱建成开始,才不再称呼其他人工岛为人工岛,而是叫它们工业岛。毕竟,全台如今有超过一半的劳动人口在外岛工作,没有人想被跟「那座人工岛」联想在一起。
即使是身为刻板印象中的高级知识分子、本身就不太会被与犯罪连结的她,仍会避免提及自己在人工岛的工作。
不过,从今天开始,这也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事了。她用老旧的毛巾擦乾身T,穿回白sE衬衫和姜hsE的直筒K,将一次X的牙刷和毛巾扔进垃圾桶,盖住了那几行字。
她穿过厨房,从冰箱中拿出J蛋和一小锅稀饭,拌在一起煮熟,淡雅的滋味让她仔细把汤匙T1aN了乾净。最後,她把洗好的锅子留在冰箱上,穿上风衣,拎起乾瘪的垃圾袋,离开这座小小的监狱。
清晨四点半的街上,几乎没看到人,这是当然的。蓬B0的科技发展没有带动地方经济,反而是让高科技园区更加集中、劳动人口流向外岛。长滨本就地广人稀,她又住在聚落边缘--紧邻县道、交通方便,而且能用便宜的价格租到整栋别墅--平时往来的邻居,也就那几户农家而已。
她偶尔会从这里通勤上班,因此对这副落魄的光景很熟悉。
走出聚落范围、沿着县道往南,转进一个警局後面的巷子,姜夕看见了熟悉的围墙。她找到提前撬开的铁门,侧身钻了进去,穿过一片高过头顶的芒草,停在轨道边缘。
她认为自己运气很好,当初只是随便走走,就在住处附近发现了这个废弃的月台。她亲眼确认过,火车虽然不再停靠这里,但依然会行驶在她现在踩着的轨道上,发出嘈杂的巨响,往远方的城市呼啸而去。
铁轨其中一边的警示灯亮了,紧凑的闪烁只让她更加平静。她早已规画好这一刻--没错,2050年,圣诞节的清晨,列车将会行经她的身躯,带走充盈其中的罪孽。於是,她转过身,凝视火车的来向,准备迎来??
「??什麽鬼啊?」
距离她几步之外,有一名穿着白sE衬衫、打着松垮的黑sE领带的人影,正盘腿坐在铁轨上。
她眯起眼,发现那是一个紮着卷卷的小马尾的男人,那副不修边幅的长相、脸上张狂的的疲态,简直就像每天加班到凌晨三点、最後才知道年终取消了的??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男人明明坐在铁轨上,手上却拿着银光闪闪的刀叉,面前还放着一张铺着桌巾的矮桌。桌上洁白的瓷盘里装着JiNg心摆盘过的牛排,一旁的高脚杯显然装着红酒,仔细一看,甚至有沙拉碗、装着切片面包的小篮子,还有??
那是草莓蛋糕?上面那个白sE的东西是什麽?泰迪熊?
姜夕忽然觉得这个画面怎麽看怎麽眼熟。
「??断头饭?」
男人应声抬头,注意到她的存在,却露出了b她更加困惑的表情。
「我不是请特休??他们记错?」男人小声碎念着,低头看了看盘子上鲜nEnG饱满的牛排,又看了看呆站在不远处的黑发nV子,重重叹了口气,喊道:「商量一下,等我吃完好不好?」
见对方没有反应,男子「啧」了一声。
「你只是要自杀吧?都要Si了,就不要在意这几分钟,牛排会--」
突然,刺耳的鸣笛声盖过男人的後半段话。姜夕猛然回神,惊觉疾驶的火车已经靠得很近了,男人却头也不回,似乎完全没察觉迫近的X命危机。
心脏在x口狂跳,耳中只剩下血Ye撞击的声音。姜夕摇摇晃晃地向前踏了两步,脑中一片混乱。接着,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T就已经扑向了即将被列车撞上的男子。
铺满轨道的碎石磕在姜夕的鼻梁上,b想像中还痛。
她俯卧在地,直到列车的巨响远去,才缓缓撑起身子,往一旁看去。
没有人。
铁轨外,只有她一个人。
回想起落地前一刻,她确实没有感觉到自己有撞上男人。是闪开了吗?那麽,难道他已经--
一思及此,姜夕立刻回头,却发现男子还好端端地坐在铁轨上,餐桌和料理也分毫未动。男人侧身盯着她,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以姜夕的视角,会说那其中同时包含着讶异、困惑,以及鄙夷。
「喂,你这家伙??」男子突然发话,吓了姜夕一跳。
「就算我真的是在吃断头饭,你一个准备卧轨的人,有什麽立场阻止我啊?」
姜夕瞠目结舌,想为自己辩护,一时却想不出任何理由。男子也没打算继续搭里她,只是又将身子转向餐桌,不耐地说:「把你那点矫情留着下辈子用吧。下一班应该要??两个小时?两个半?别烦我了,你自己去旁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从身後迅速靠近的人类nV子抓住了手腕。
「咦?不是鬼?」姜夕抓着男子的手翻来翻去,又一掌拍在餐桌上,抓起餐具和面包篮。「这个也??那为什麽没被撞飞?魔术?你是街头艺人?」
「说什麽蠢话,鬼魂怎麽可能被火车撞飞?」见姜夕开始到处翻找魔术机关,男子停顿了一会,突然伸手抓住对方的肩膀,一把将她从桌下拉起来。
「你不是来找我的?」
「找你g嘛?」姜夕挣脱他的手,满脸莫名:「你谁啊?」
「啊?」
男子松开手,从西装K口袋中掏出一个半个手掌大的纸叠,好整以暇地摊开来。当纸张被摊成A4大小时,忽然「啪」地一声,四个角弹开来,拉成一张毫无皱褶的白sE平面,散发出淡淡萤光。
白纸上什麽也没有,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文件图示。几秒过去,男子都没有发话,只是盯着它看。
「??g嘛这样啊!要这样的话,一开始就不要准我的假啊!」
突然对着图示怒吼一句後,男子以快到不正常的速度恢复了平静,伸手触碰图示。一个像普通文书软T的文件弹了出来,他将上头的照片和身旁nV子b对了一下,才读起其中的资讯。
「我看看--2050年12月25日,清晨五点二十一分,Si於铁路事故??」
读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接着伸手一甩,眯眼凝视着手表表面。
姜夕不明所以,也从风衣口袋拿出手机,看向上头显示的时间。
五点二十二分。
沉默了一会,男子将纸张摺起来、放回口袋。对於困惑的人类,他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拿起高脚杯,心不在焉地、像喝水一样,大口把红酒喝光。
最後,当他放下空杯、站起身来时,所有餐具、食物,连桌子都瞬间消失了
他弯下腰,对跪坐在一旁发楞的姜夕笑眯眯地伸出手。
「刚才怠慢了,不好意思啊。我叫朝,是负责这座城市的地狱使者,你现在不忙吧?」
对於自己本来准备寻Si、也付诸行动,却跟一个显然有妄想症的怪人回到老旧、荒凉的街区,坐在同样老旧的传统早餐店里的现况,姜夕忍不住怀疑自己是还没睡醒,还是真的疯了。
坐在桌子对面的朝嘴角微微扬起,一边在三明治里加番茄酱,一边哼着轻快的曲调,与她四目相接时还会露出亲和的微笑,看着倒像是牛郎店的退休红牌似的,完全不像一见面就骂她「说什麽蠢话」,又说她矫情的家伙。
但是??
「简单来说,你在一间叫五十殿的公司上班、公司地址在地狱,而你是管理这个地区的Si神?」
「我们改制很久了,现在不叫Si神,叫使者。」
「那你的薪水是金纸吗?」姜夕脑中千头万绪,最後溜出嘴的问句却是这句。
朝停下挤番茄酱的手。
「啊,我只是在想,有薪水的工作才能请特休吧?但是地狱的货币??没事。」
感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姜夕连忙低下头,啜了一口咖啡,却被烫得喷出来,一头毛躁的黑sE细发随着慌忙擦拭的动作晃来晃去。朝瞥了她一眼,放下番茄酱瓶、盖上三明治,递到姜夕面前。
「你也算半个Si人了,大家轻松一点。」
「啊,谢谢??」姜夕手上还捏着擦拭咖啡的面纸,手忙脚乱地接下後,在对方的注视下咬了下去,却猝不及防地从吐司之间挤出一大坨番茄酱。红sE的酱料不只沾在她嘴边、手指,还掉在她的衬衫上,滑落时画出了饱满的笔触。
姜夕凝视着衣服上的番茄酱。
停顿了一秒後,她叹了口气,将被做成陷阱的三明治放回盘子上。
「??真有管理阶层的风范啊。」
明明素不相识,却一碰面就找碴,简直跟她的主管一样。只不过,这个奇怪的大叔找完碴之後,也没有欣赏她的反应,只是埋头研究菜单。
她从桌边的面纸盒cH0U了几张纸巾,依序擦去嘴边、手上、衬衫上的脏W,从脑海深处抓出从业至今累积的经验。
「几颗破药而已,你就帮我一下会怎样?」
在人工岛,她不时会遇到强人所难的要求。通常,如果只是一般受刑人,她可以--
「不行。」然後按下呼叫警卫的按钮。可惜自己现在没有T制的保护,没有那种余裕。
她一边想,一边脱下风衣、挂在椅背上,解开脏掉的衬衫钮扣,留下底下的黑sE衬衣。
好吧,如果是b较大尾、不完全受规定控制的受刑人,她可能会--
「即使我想帮你,这个方法也无法有效达成你的目的,而且对我们都没有好处,与其这样,我认为--」
不对,这人脑子肯定不正常,又净是耍一些奇怪的手段,怀柔只是浪费时间。既然如此,不如--
她一言不发,细心地、慢条斯理地将衬衫摺好,放在桌子的角落。
最後,她深x1了一口气,伸手从桌边的餐具筒cH0U出一支合金叉子,握在手中。
与原本的保守相反,再抬眼时,姜夕的目光毫无修饰,虽然不带有攻击X,却也不带任何善意。感受到视线,朝将菜单放下,抬眼看向对方。
「呜哇--你是鳄鱼吗?」
姜夕将身子往後靠上椅背,盯着他的视线一毫米都没有移开。
「不把我抓走吗?地狱找半个Si人做什麽?」
「这个嘛,跟地狱无关,是我个人的意思。」
「说明白点。」
朝的目光移向对方手上的叉子。
「我想谈一笔交易。」
「一般来说,擅自替人类延命的使者会立刻被革职,重新进入地狱受折磨,这是两千年前的规定。但是,人类越来越多,实务上的变数也越来越多,现在最多可以申请七天的宽限期。」
说着,朝用那张萤幕纸展示出一份简报。姜夕仔细一看,画面角落居然还写着「新人培训讲座」几字。
「也就是说,如果合作顺利,你就可以多活七天,七天後你下地狱、我被开除,变回鬼魂重新轮回转世。我们这麽有缘,说不定下辈子还会再碰面哦。」
「我还想活的话,g嘛要去卧轨?」
「你是公家机关的医生对吧。以你的经济条件,人间确实很无聊,但有了我三千多年来累积的资产--你喜欢什麽?美食、衣服、豪宅?男人还是nV人?」
「我还好。」眼前这个奇怪的大叔,无论是措辞还是语气都令人火大,但姜夕只是冷淡地回应。
「那,总有想去的地方吧?有了我的帮助,你可以去任何地方,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使者都能做到的事。」
「我没有想去的地方。」
「没关系,还有一件更好的事。从今天早上算起,如果你再活七天,就可以在明年的第一道曙光里下地狱。这麽戏剧X的巧合,这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唉。」
姜夕重重地叹了口气,打断了朝的游说,接着冷淡地将叉子往桌上一扔,起身离开。
「??喂。」
姜夕再次开口的时候,脸sEY沉得像是要滴出墨水来。除了拿在手上的风衣,她仅剩的黑sE衬衣和长K都破破烂烂的,浸满了泥水和血水。更加瘮人的是,她的上半身贯穿了一辆二人车的挡风玻璃,正悬挂在冒着白烟的引擎盖上。
十二个小时前,她才刚走出早餐店一步,脚下的人孔盖不知为何就消失了。在路人的帮助下,她花了两个小时才回到地面,立刻又被莫名脱落的瓷砖砸得头破血流。她想坐车离开这个鬼地方,但被几个打闹着的小孩子一撞,手机就掉回了刚才那个洞里--一连串的意外虽然不致Si,却格外令人火大,而且层层递进,丝毫不给她缓过气的空间。
她想起了从桌边站起时,那个自称使者的男人最後说的话。
「我说了,这里是我的辖区,你想要Si,也得我说了算。」
十二个小时後,她确定了朝不但不肯让她Si,还不肯让她活。救护员很快就来了。厢型车驾驶一听见自己撞上的人没了生命迹象,立刻在警察的搀扶下崩溃大哭。姜夕任由那些手拿走风衣、将自己抬到担架上。担架被推上救护车,而朝正坐在里面,低头凝视着姜夕。
「??喂,我在叫你,你没听到?」
「哦!真巧啊,你怎麽也在这?叫我做什麽?」
显然,除了姜夕之外,救护车里没有人看得见朝,但他们都听见这个没有呼x1心跳的伤患说话了。救护员停下正要继续压x的手,困惑地尝试呼唤她,却被突然坐起身的nV子吓到大叫出声。
「巧个头啊!你到底有什麽毛病?」姜夕气到甩开手忙脚乱地抓住她、想帮她量血压的救护员,对着朝飙骂道:「我叫你不要缠着我、不要救我,让我赶快Si一Si,该Si的家伙!」
这下子,救护车驾驶也被吓到了。车子才刚开动就突兀地急煞,原本已经散开的群众又纷纷回过头来。只见救护车後门猛地敞开,浑身是血的nV子从救护员手上一把抢回外套、跳下救护车,凭藉着一GU「不准拦我」的气势,飞快地离开了事故现场。
二十九年的人生中,姜夕虽然跟亲善大使搭不上边,但也算到哪里都吃得开,交际应酬间的情绪控管自然是小事一桩,因此,她从来没有这麽生气过。她甚至觉得自己气到要心脏病发了--如果那还有意义的话。她怒目瞪向跟在一旁的朝,但对方只是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她低下头快步往前走,毫不在乎面前是哪个方向,只想尽可能不被凹凸不平的地砖绊倒、挂在别人的挡风玻璃上。
「哦,风停了啊。不过听说过几天还会起风,你可要多穿一点,不要生病了喔。」
她猛地停下脚步。
风停了?
的确,从不再感觉到刺骨寒意这点看来,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她仰起头,望向清晨还称得上清澈湛蓝,现在又变成肮脏的橘红sE的天空。
二十九岁圣诞节的清晨,她本该在铁道上结束生命。倒不是特地选的岁数,只是前几年的今天,天气都很糟,而她至少想在晴朗的一天结束生命。
「早上明明??还很幸运的。」
像平常一样,被雾霾遮掩、折S之後,夕yAn变成了烙铁一般的YAn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结果,她还是没能摆脱这幅这世界末日一般的景sE。落日被纵横交错的高架桥切得支离破碎、摇摇yu坠。
她忍不住抬起手来,轻轻触碰睫毛上乾y的血Ye碎块,眼里毫无波光。
晚餐时段,圣诞夜聚餐cHa0刚过,市区大部分的餐厅都变得冷清。或许是因为客群跟西方节日毫无关联,两人所在的传统热炒店依旧座无虚席。
「你忙了一天,应该饿坏了吧?」
姜夕对朝的做作不以为然。她意兴阑珊地拨动菜桌上悬浮的立T菜单,接着一口气喝光朝刚放到桌上的啤酒,并在对方弯腰换瓶的同时,一次点了五盘凤梨虾球。
「朝先生,你贵姓?」
「朝。」
「朝朝?」
「一个字,朝。」
「一个字?」姜夕放下转眼就空了的酒杯,一脸狐疑:「你们不是用生前的名字吗?哪个国家会这样取名?」
我怎麽取名关你什麽事?
朝本想这麽回答,但想到对方一被激怒,可能又会变成沼泽猛兽,便敷衍道:「三千年前的人就是这样取的。」
明明是自己开的话题,但姜夕只是不感兴趣地应了一声。更令朝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厨房连第一盘虾球都还没炸完,这个人类就已经把自己刚才拿来的啤酒喝光了。
--是濒Si经验会让人特别渴,还是因为不是自己的钱?朝一边忖度着,一边展开菜单,戳了戳上头一整箱的啤酒。
「你会瞬间移动吗?」吃到一半,姜夕突然开口:「像韩剧那样。」
「怎麽可能啊。」
「不是说想去哪都可以?」
「可以啊,坐头等舱也行。」
「如果我想去的地方坐飞机就要两三天,而且在荒郊野外,跟机场距离几百公里,而且没有大众运输,那也可以?」
与喝下去的酒JiNg不成正b,姜夕的反应速度堪b国会质询,让朝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就自驾,可以租最快的--」
「如果我有想去的地方,但不知道确切位置呢?或者,如果我有想去的地方,但连存不存在都不知道呢?」
朝半举着酒杯,愣在原地,但姜夕只是持续着吃一颗虾球、喝一杯酒的频率,有条不紊到像工厂的流水线一样。
「你哪来这麽多问题啊?」
「是你找我合作的,没先了解一下我的个X,是你自己的不对。受不了的话,请赶快去找下一个受害者,不要再互相拖累了。」
吵嚷的热炒店中,因为怪异的点菜方式受到店员们关注、仅有两人的圆桌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朝才放下杯子。
「在人间与地狱之间往来,只需要一瞬间。走专用的通道,可以从固定的地点进出;不走通道,就没办法控制目的地。」
「这跟瞬间移动有什麽关联?」
「只要先下地狱,回来的时候指定位置,就可以瞬间移动了。」
姜夕慢下准备再叫五盘凤梨虾球的手。
「不是说不能控制?」
「其他人不行。我有一个??特别的能力,不过我们情况特殊,用了可能会有一点麻烦。」
「不能用就对了。」
「??理论上可以。」
「那就没问题了。我只是配合而已,不需要知道这麽多。」
姜夕垂下眼帘,才刚举起酒杯,就被朝压回桌上。
「理论上可以,但不太适合。听着,我靠这个能力当了几千年的头牌,但我们殿的协理--」
「这是你的问题,不用跟我说。」
朝再次压下姜夕的酒杯。
「不知道为什麽,只要我用了「往来」,她马上就能察觉,而且随便就能追上来。虽然她平常根本不管事,但我们毕竟不占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姜夕盯着碗里的虾球,安静了几分钟,忽然放声大笑,吓得来收盘子的热炒店员差点滑倒,也引来了朝嫌弃的目光。
「说得那麽复杂,我还以为有什麽特别的,原来真的只是多活几天而已啊!喂,你怎麽不笑?不好笑吗?」
「笑得真恶心。」
人类nVX一边努力忍笑,一边把酒倒进两人的杯子里,擅自碰了杯。
「听你的说法,使者应该也算一种公务人员。这麽好的铁饭碗,你都捧了三千年了,为什麽要突然辞职?」
「不是突然。我几百年前就提了,但殿里就是不同意。我只好到处制造一些灵异事故,让他们整天被投诉,最後烦到愿意放我走。」
「你不喜欢这个工作?不会是要去追寻梦想吧?」
「谁会喜欢一直杀人啊?」
「你问我的话,还真有不少。」
「??我个人是没兴趣。做了这种事几千年,就算是你这种人,一定也会有这种感觉。」
「什麽感觉?」
「觉得在命运的巨轮之下,人的作为没有任何意义。」
「哪没有?那个驾驶可能一辈子都不敢开车了。」
「放心吧,从你没有乖乖被火车撞Si的那一秒开始,无论你跟谁接触、做了什麽事,最後都会被抹消??说到这个,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什麽要自杀?」
「嗯——这个嘛,我想想。」
「还要想?」
姜夕又给两人倒了酒。
「简单来说,我杀了人。」
「真矫情的理由。杀人的话,b起地狱,还有更适合你的地方吧。这种地方你不是很熟吗?」
倒完了自己的份之後,姜夕把啤酒瓶口移到朝的杯子上,缓缓注入酒Ye。
「我杀了人,但没有违法,所以不会被惩罚。这种事你应该很懂吧?」
「??哈哈。」朝笑了出来,伸手握住即将倒满的玻璃杯。
「哈哈哈。」姜夕也笑了,手上的酒瓶迟迟没有扶正,直到酒Ye突破表面张力,溢满对方的指间。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虽然两人笑得豪迈,跟其他酒客不相上下,但四周的气氛楞是Y沉了几个度。在那之後,两人连菜都不吃,就只是各自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一边给对方灌酒。
沉默的角力一直持续着,直到几个小时後,度过了糟糕的一天的监狱医生正面砸在桌面上,不省人事。
朝「碰」地放下玻璃啤酒杯,冷冷扫了对方一眼,接着拿出萤幕纸,调出对方的生平资料,一边检查,一边拧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