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生了,这点他已经可以确定。
但这份「重来的机会」并不带着奇蹟的味道,而更像一场延迟的审判。
前一世在灾难之後,他过得并不光彩。没有人记得他,也没有人期待他活下去。那些记得住的日子,都零碎得像风中翻飞的纸屑——几乎全是那款游戏里的记忆。只有那片虚拟世界的片段,他能一点一滴地拼凑起来,重新拾回身为「人」的意义。
可现实里的记忆,就像某种曾被刻意封锁的荒田。他知道自己哭过很多次,每次都是在入夜後、在一个个没人看见的角落里。那时候他早已没了队伍、没了双腿,只剩一副半腐朽的身T和一腔耻辱般的悔意。
——路恩的家庭,姐弟俩,都是那场崩溃中他唯一的余烬。是他能够撑到最後的理由。
岭川深x1一口气,推开木门,踏出屋外。
清晨的聚落安静而低矮。几缕炊烟尚未升起,仅有几声老木桩在风中轻轻碰撞,构筑出熟悉的节奏。他沿着记忆中的小径前行,穿过一处晒衣的竹架、经过那棵分岔的枇杷树。路线清晰得像骨头里生出的纹路,一步不差。
他没有走进路恩家。屋外的窗帘没拉起,屋内或许还有人睡着,他不想打扰。
他的目标更北方——那处盆地的出口,是整个聚落的唯一通道。
小径尽头,空旷的视野映入眼中。
岭川远远就看到了三个人影。路恩笔直地站在出口崖边,眼神扫视周遭,每隔几秒便移动一步视角。姐弟俩则在他不远处,似乎在争论什麽,动作略显急躁,但彼此仍保持着一定距离。
风从盆地外灌进来,夹带着些微咸味与旧木头的气息。他没有立刻走近,只是站在小坡上默默地看着。
他没有喊他们的名字,也没有立刻现身。
他只是想再确认一次。确认这一切还来得及。确认他真的,还有机会改变。
岭川站在坡上,保持着与他们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静静看着那对熟悉的身影争执。
瑞莱莉——她b弟弟高了半颗头,头发绑成短马尾,穿着简化过的旧式军K与便於活动的外袍,腰间挂着一把自制短匕首,动作俐落却克制,像是习惯在理智与本能之间拉扯自己。她的语气不高,但字字铿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而瑞莱安——那男孩肩膀还未长开,脸上带着几分稚气,眉毛浓黑、眼神倔强,手里握着一根削过头的木棍,显然又想出村去做什麽。他大动作地挥手、跺脚,每个字句都像是刀剑般直来直往,连脾气都还没学会掩饰。
岭川远远地望着,眼中没有泪,但x口闷得发热。
这对姐弟还活着。他真的还能看到他们。
他没有出声打扰,直到瑞莱安一个大动作转身时发现了远处站着的他。
「姐……那是……?」男孩一怔。
瑞莱莉抬头望去,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g嘛站在哪里看着我们?」
姐弟俩停下脚步,转而朝他走来,脚步却丝毫没有停下彼此的口角。
「我说了我要去看看东边河口那边的山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昨天看到那堆毛发——」
「你昨天看到的是枯叶!」
「那不是!那分明——」
「有岭川在,不需要你冲第一!」
「你一直这样管我,我迟早——」
但他们还没说完,岭川已经迈步向前,在距离还剩几步的瞬间,一把将两人搂进怀里。
这动作快得让两人毫无防备。
瑞莱莉身T一震,本能地想往後cH0U身,却没挣开。她没有说话,眼神冷冷看着岭川,却没有像过往那样甩手离开。
瑞莱安则是大力挣扎:「喂!好恶!不要抱我啦,大叔你g嘛啦——」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岭川低声说,声音带着一点颤抖与真诚,「还能看到你们……真的太好了……」
他越抱越紧,就像想把这两人活生生地留在自己世界里,不再放手。
瑞莱安还在挣扎:「好了啦好了啦,真的很恶啊……你是不是被丧屍咬了啦!」
远处,仍守在出入口的路恩望了他们一眼。没有靠近,也没有出声。他看得出来,岭川的神情与举止不像是在逢场作戏,那种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只有在梦醒之後才会释放。
「他一定是梦到了什麽,或是想起了什麽吧……」路恩低声自语,然後转过身去,不再打扰那个在重获时光中的男人。
拥抱过後,岭川终於松开了手。他没有多说什麽,只是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像是在确认他们真的还在。
他转向仍站在出口守卫的路恩,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我想去东南边的树林看看,看有没有机会补点r0U食回来。」
路恩点点头:「可以。我看你也该动一动了。」
岭川目光扫过瑞莱安,皱了皱眉:「这小子……还是太瘦了。今天你带他训练一下T力,跑个两圈也好,剑不动身T也得动。」
瑞莱安正想顶嘴,却被路恩一掌按住後脑杓,「听话。」
岭川转向瑞莱莉,语气微收了几分锐气:「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打点真正能吃的东西。」
瑞莱莉微微一愣,没有马上答应,眼神在他与弟弟之间游移了片刻,终究点了点头。
路恩从腰後cH0U出一把用兽骨与合金拼接的短弓递过来:「还能用。箭只有六支,小心点别浪费。」
岭川接过弓,拉了一下弓弦,感觉仍旧顺手。他知道这东西不是什麽上等货,但应对东南林区的小型变异生物绰绰有余。
那里的确曾出现过几种轻度变异的鹿群,T型略大於常规、反应稍快,但真正危险的是牠们的角——扭曲向外、表面布满坚刺,一旦正面撞击几乎能贯穿薄墙。他曾看过人被那东西挑上半空,摔下来後x口像被撕开。
「鹿角危险,但後脚b较笨。别让牠们有机会跑直线。」岭川边走边向瑞莱莉交代,「今天不是单纯打猎,也是练习,懂吗?」
瑞莱莉沉默点头,目光已逐渐收敛到任务模式中。
他们从北方出入口离开,沿着盆地外的石径小路绕行。风自山背刮来,带着草叶与Sh泥的气味,yAn光尚未完全升高,山影落在他们脚边,像一头静伏的猛兽。
岭川一路走在前方,步伐不急,但节奏稳定。他正在构思怎麽在接下来的旅程中,将那些该传授的东西——从生活知识、陷阱制作到战斗直觉,一一交给她。不是灌输,而是传承。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以後会是他最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