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羽晨坐在头等舱的宽敞座椅上，手里拿着那张皱巴巴的机票，上面印着「MexicoCity」几个字母。他眨了眨眼睛，然後又眨了眨，好像这样就能让目的地神奇地变成「LosAngeles」或者至少是「Tokyo」。
但没有。还是墨西哥城。
「我是不是在做梦？」他戳了戳旁边正在涂护手霜的林彦。
「你要是在做梦，那我也在做梦。」林彦放下护手霜，从包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开始补妆，「而且我们俩一起做梦的机率应该很小吧。」
简羽晨点点头，觉得这个分析很有道理。他的脑袋就是这样运作的——简单、直接、有时候还挺管用的。就像他打篮球一样，看到篮框就投，看到空档就切，从来不会想太多战术什麽的。
「可是我真的不懂，」他挠挠头，「我爸为什麽要送我去墨西哥？我以为有钱人的儿子都是去美国或英国的。」
「你不是有钱人的儿子，你是政客的私生子。」林彦一边用眼线笔描眼线一边纠正他，「而且你又不是正牌的，当然不能去那些高档的地方。」
「喔。」简羽晨又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们周围坐的都是中年夫妻和情侣，这是个包机旅行团，大家都要去墨西哥度假。隔壁座位的大婶正在跟老公讨论要不要在坎昆买个时间共享公寓，前面的情侣则在研究旅游手册上的玛雅遗迹。
只有简羽晨和林彦，两个十八岁的大学生，带着两个大行李箱和一脸茫然，准备去一个他们几乎一无所知的国家念书。
「所以你对墨西哥了解多少？」林彦问道，合起了镜子。
简羽晨认真地想了想。「嗯??有毒枭？」
「还有呢？」
「仙人掌？」
「??就这样？」
「对啊，就这样。」简羽晨理所当然地说，「电影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一堆仙人掌，然後有很凶的毒枭开着吉普车到处跑。」
林彦翻了个白眼。「拜托，那是好莱坞电影啦。真实的墨西哥肯定不是这样的。」
「那你觉得是什麽样的？」
「我??」林彦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要去西班牙的，结果只申请到墨西哥的大学。我的西班牙语也不是很好，都是为了去马德里泡帅哥才学的。」
「你的西班牙语不是很厉害吗？」简羽晨一脸佩服，「我听你说那些欧啦欧啦的感觉超专业的。」
「那不是西班牙语，那是哦啦哦啦，我在学韩语的时候学的。」
「啊？」简羽晨更困惑了，「那我们到墨西哥怎麽办？」
「到时候再说吧。」林彦耸耸肩，开始涂唇膏，「反正你不是有语言证明吗？」
简羽晨m0了m0放在包包里的那张证明书，心虚地说：「嗯??有是有。」
他没有告诉林彦，那张证明书是他爸找人造假的。上面写着他的西班牙语能力达到B2级别，但实际上他连「你好」都不会说。他只知道「Si」是「是」的意思，因为看美剧的时候经常听到。
空姐推着餐车走过来，用英语问他们要不要喝点什麽。
「Coca-Co,porfavor.」林彦流利地说道。
简羽晨眼睛一亮，「哇，你刚刚说的是西班牙语吗？」
「对啊，我说我要可乐。」
「太厉害了！教我教我！」
「很简单啦，Coca-Co,porfavor，就是可乐，谢谢的意思。」
简羽晨认真地重复了好几遍，然後对空姐说：「我也要??那个??Coca-Coporfavor！」
空姐笑着给了他一瓶可乐，简羽晨开心得像个小孩一样。
「我觉得西班牙语也没那麽难嘛！」他得意地说。
林彦忍不住笑了。和这个天然呆在一起总是很有趣，虽然有时候会被他的纯真程度吓到。b如说，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林彦对男生有意思，还以为林彦化妆是因为「很酷」。
「对了，我们到墨西哥城之後还要转机对吧？」简羽晨问道。
「对，要去奇瓦瓦。」林彦拿出手机查看行程，「还要飞两个小时。」
「奇瓦瓦??听起来像狗的名字。」
「那是一种狗的品种啦，吉娃娃。」
「喔！」简羽晨恍然大悟，「所以我们要去狗狗市吗？」
「??拜托，那是城市名字，不是狗狗市。」
「但是很可Ai啊，狗狗市。」简羽晨咧嘴笑着，「说不定那里到处都是小狗。」
林彦看着他那张灿烂的笑脸，心想这个人到底是怎麽活到十八岁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天真无邪的个X，才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他吧。
「你有没有想过，」林彦忽然问道，「你爸为什麽要送你出国？」
简羽晨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点。「应该是因为我惹麻烦了吧。」
「什麽麻烦？」
「就??」简羽晨m0m0鼻子，「我可能不小心让人知道我是他儿子了。」
「怎麽让人知道的？」
「在学校打架的时候，对方说要叫他爸爸来，然後我就说我爸是??」他停顿了一下，「总之就是说溜嘴了。」
林彦瞪大眼睛。「你是因为打架说溜嘴才被送出国的？」
「应该是吧。」简羽晨点点头，「我爸说现在不是时候让人知道我的存在。」
「所以你就这样被送到墨西哥了？」
「嗯，而且还是头等舱呢。」简羽晨笑了笑，「我爸对我还是不错的。」
林彦不知道该说什麽好。这个人的乐观程度真的很惊人。
飞机继续在云层中飞行，简羽晨趴在窗户上看着下面的云朵，觉得它们看起来像棉花糖。他想像着墨西哥应该到处都是仙人掌和毒枭，还有很多吉娃娃在街上跑来跑去。
「林彦，」他忽然回头，「你觉得墨西哥的大学会很难吗？」
「应该??还好吧？」林彦不太确定地说。
「那就好。」简羽晨放心地点点头，「反正我们还年轻，什麽都能学会的。」
「你的乐观程度真的很惊人。」
「我妈说的，人生就是要往好的方面想。」简羽晨咧嘴笑道，「而且你不是跟我一起吗？有个会化妆的朋友感觉很酷，说不定在墨西哥会很受欢迎。」
林彦忍不住笑了。是啊，至少他们是一起的。两个对墨西哥一无所知的台湾大学生，带着假的语言证明和半调子的西班牙语，即将降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
听起来就像是一场冒险的开始。
「准备好了吗？」林彦问道。
「准备好什麽？」
「准备好去墨西哥啊。」
简羽晨看了看窗外，然後咧嘴笑了。「我觉得??应该吧。」
广播响起，提醒乘客即将开始降落。墨西哥城，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