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你继续说,我看看能不能记起来点儿。”谢井特意凑近了,记忆中的画面漫天血色,连带着置身事外的他都能感觉到浑身精疲力竭。
“这场比试每20年一次,地点是上一届第一,我们宗门派了四个人,你、我还有另外两位,其中一人带着随行弟子,总共五人,比赛中间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了,你描述的那一段…是我们准备返回途中......”俞瑾垚神情透着阴霾,“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其他宗门地盘,空中设下禁制,不得御剑,地下是丛林,野兽众多,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得步行。”
谢井从没看到俞瑾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件事肯定影响巨大,要不然就是伤亡惨重,他毫无自觉地搅动手指,脑海中的火光烧得更旺了。
他追问:“长老呢?不会没人跟着吧?”这片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为保证公平性,长老一律不许和参赛弟子接触。我们之中也没人知道这坐林子早已被设下阵法,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
原先四天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十天还没走出来,我们虽以辟谷,其中一位却仍未筑基,我们几人靠着林中的灵兽面前度过些时日。
十天,不和外界接触,每天待在同样的丛林中,足以消耗我们大半的精神,第一波偷袭是在当天晚上,修为不算高,都能解决。但这几人不过是打个头阵,所有人保持充分警戒了五天,第二波攻势来了,金丹巅峰的首席弟子带二十名弟子,其中筑基、金丹不等,勉强打了个两败俱伤,若不是靠着数不尽的天才地宝,万不能全身而退,最终也只是勉强找地方躲藏,我们五人大大小小都有负伤。”
谢井仿佛被激起了一段血腥的回忆,身上止不住地战栗,左手剧痛无比,他吓得猛然握住自己的肩膀,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悄然覆上他的双眼,“当时为了保命,你自断一臂,血流不止,我后来才知道,这是你第一受伤......你还笑着说,不就是做独臂杨过,照样能修炼,我问过你,杨过是谁...你就没再回话了。”
手臂上砍断的情景历历在目,他不信也难,呼吸都有些困难,手上传来的温度给了他一点点的鼓励,让他得以坚持着听下去。
“这个时候,我们其中才有人意识到,我们在的这片林子是由阵法铸成的,而我们暂避的地方,恰好在阵边,否则他们找到我们轻而易举。”
“...后来呢?火?”他分明清清楚楚看到了活,还有无比灼热的温度。
“后来?后来是最后一波攻势,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阵被破开了一个小口,原来我们自始至终都在原地打转,接近二十天,耗尽了灵力,光靠肉眼我们难以辨认方向,只能走到哪儿算哪儿。没想到就这么出了那个宗门的领地,来到了狐妖的族群。”
当时——
“言灵?怎么了。”巨狐“咻”地一下不知从那儿跳了出,探身嗅着面前那道屏障。
这头灵兽是同行弟子柳涵的灵兽,他不知听到了些什么,一惊,“你说什么?这是赤狐的山头?”
几人齐齐看向那道屏障,他们即使走得在远,也不会来到妖的地盘,这......
“这会不会还是幻境,阵法什么的?”谢井面上血色全无,半边肩膀草草用绷带绑着,嘴唇苍白干裂。
“应该不会,言灵自己就是狐族,对幻境了如指掌,它确实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不会弄错的。”
俞瑾垚站在一边,“嗯,既然不是幻境,可有进去的方法?”
大家心知肚明,以他们如今的状况,前面是唯一的明路。
“几族关系并不对立,我们进去避避风头而已,他们会同意的,一旦进去,本少爷就有办法给家里传信。”柳涵身上干干净净,一贯艳丽的脸上迸发出杀意,“进去的办法当然有,你们是要温柔点的,还是...”
俞瑾垚闻声点头,将谢井轻轻拽到他身后,没等他说话,跟着柳涵随行的夏承安便抢先答道:“温柔点的,柳师兄,麻烦你看看我们五个人现在的情况,谁还有力气强攻啊?”
“本少爷这是...”
“省点力气啊。”他想反驳什么就被捂住了嘴,没办法,只能指挥着那只叫言灵的巨狐实战咒法。
周围分明寂静无声,隐形的声波却时不时传进耳朵。
“捂住耳朵,这是他们狐族特殊的信号,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带我们进去。”
谢井少了的一只手,需要双手的事自然是干不了。俞瑾垚看出他面上的纠结,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近在咫尺的距离,入眼就是他颤动的睫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刺耳的音波可以忽略不计了。
“你怎么样?”谢井着急地想要用那只完好的手碰他的耳朵,触到的一瞬间,却被他轻轻侧身躲了过去。
“我没事。”
一身着白衣的男子将手里的瓷瓶递给谢井。“给,谢师弟先坐下休息吧。”
俞瑾垚知道这位掌门弟子一项将照顾师弟作为己任,这个时候还能想着把仅有的丹药给谢井,当真是长了菩萨心肠。
“萧师弟还是自己留着吧,他可以坚持。”他一手挡住了萧逸珺的好意,“丹药需得用在关键时刻,收好吧。”
“......小师叔说的是。”萧逸珺无法,转身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
谢井看俞瑾垚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差异,似乎没想到他会代替自己拒绝。
一想到谢井身上的伤是因为自己保护不利造成的,无论如何不能弥补,艰难地解释:“不用他的,等进去了,我亲自给你上药。”
自己在出发前就答应过掌门,会保护好他们,谢井失去的这只手,是他的过错。
谢井到这份上了都能苦中作乐,“好啊,那你可得给我用点儿好的,我怎么感觉还在流血呢?”
“你应当没感觉错,血不能止住,他们估计在刀刃上涂了什么。”柳涵抱胸站在他们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走吧,别聊了,狐族来接了。”
谢井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扯了扯嘴角,“我不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吧。”
“过来过来...”夏承安悄悄向他打了个手势,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把他拉到树底下说了些什么。回来时他脸色缓和了许多,俞瑾垚不知他为何变化如此之快,现下也不便多问。
几个穿着兽皮的青年人从里面走来,柳涵和他们极快地交涉了两句,面前的屏障裂开了一道缝隙。
“跟上。”
他们被带到了一处住所,将四人先行安置在这里,柳涵带着灵兽前往族长的住所。
感受到周围温和的灵力,俞瑾垚的精神也放松许多,这是处宝地,天生万物,以地养之,周围的灵植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谢师弟,我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能够治疗你伤口的药。”
谢井眼中一亮,“多谢大师兄,不过,若是没有也没关系。”
萧逸珺一刻不肯闲下来,原本俞瑾垚打算去做的事,被他抢了先,既然谢井已经答应了,他断不好再插话。
夏承安挨着枕头就是睡下了,等萧逸珺出了房门,俞瑾垚才犹豫着问道:“需要我帮你把衣服脱下来吗?等下好上药。”
“好,那就麻烦小师叔了。”谢井心情很好,不在意在朝他挪近了几分。
眼前,他身上衣物残破不堪,鲜血滴得到处都是,伤口那里源源不断渗出血来浸湿了绷带。
“嘶——疼!”
“忍忍。”
俞瑾垚小心地解开他的腰带,解开绷带,脱外袍和里衣服扔在地上,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块帕子,将伤口周围擦拭干净。全程谢井双拳攥得死死的,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怎么可能不疼呢?
“好了,等药来了就行。”
“不用药了,本少来给你找了了好东西!”柳涵单手抛着个灵器,走得很是惬意,八成是和谈的结果不错。
谢井仿佛看到了希望,“这是?”
“能把你胳膊接上的好宝贝,本少爷可是跟他们谈了不少条件他们才肯借来用用的,就当还了上次欠你们的人情。”
“可他的胳膊......”后半句话俞瑾垚没忍心说出口,连他都看得出谢井眼眸中的光亮黯淡了大半,难道就连最后一丝可能也无法实现了吗?
“啧,”柳涵不屑一笑,“夏承安?”
无人回应。
“夏承安?夏承安?”
还是无人回应。
“夏承安——本少爷要胳膊!”
睡得跟个死猪似的某人猛然惊醒,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哦哦哦!”捧着一直带血的胳膊,“之前趁乱捡了放乾坤袋里了。”
柳涵得意,“看吧,还是我的人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