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时,我的亲生父亲就因为常年劳苦的恶疾失去了生命,而那个男人就顺理成章地把我和母亲全都接进了他的家里,甚至母亲都没有去为父亲准备后事。
他们很亲密,好像我的父亲从来就没在这个家里存在过。
在我四岁那年,叶封桉出生了。
母亲把小婴儿抱到我面前,对我笑。
“小淮,抱抱弟弟。”
我把小婴儿接过来,趁母亲不注意走到了另外一间房间。看着怀里小婴儿白嫩嫩的脸蛋,我心里窜起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这是我的亲弟弟,但却是妈妈和另一个男人生的孩子。
我死死盯着怀里那个小小软软的身躯,他柔软的脸贴着我的胸口,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灼烧着我的皮肤——这不该属于我的温度,就像他不该顶着那张和我相似的脸,身上却流淌着另一个男人的血。
我想杀了他。
指甲深深陷进了他颈间的软肉,听着他被掐住的呜咽,喉间传来了病态的快感。
那些从母亲眼里窥见的偏爱,此刻都化作掌下颤抖的触感。
他又大又黑的眼睛里滚出惊恐的泪滴,像是滚烫的针扎在我的手背上,却比任何安抚都更能平息我胸腔里翻涌着的恶意。
看着那张雪白精致的脸逐渐因为窒息而变得充血通红,我心里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我的继父刚好进房间看到了这一幕,将我一脚踹倒,叶封桉跌进他怀里,还在抽噎着,却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角。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一条毒蛇缠住我的手腕。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他不会放过我,我也绝不会放过他。
但是事与愿违,自从那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和叶封桉单独相处了。
那年我十三岁,那天不知道父母有什么急事,着急要出门,没法带上叶封桉,但他们还是不忘将我反锁在房间里。
我没想着要出房间,实际上在那天过后,我也没了想要对叶封桉做什么的想法。只是那天鬼迷心窍了,就做了。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盯了许久,等到我眼皮打架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门锁传来动静。我挑了挑眉,从床上坐起来,就看到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九岁的叶封桉小心翼翼地扒着门边,朝里面露出一只水灵灵的眼睛瞧我。
我觉得稀奇,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主动来找我,心里莫名地有些兴奋,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叶封桉进了屋,把门关上,朝我走了过来。
他手上拿着一串钥匙,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的。
他走到床边,我伸手一把将他拽到怀里,揉他白白净净的脸,他被我揉得眼眶发红,却还仰着脸冲我笑。这笑容刺得我牙根发痒,却又忍不住用拇指摩挲他泛红的脸颊——像在把玩一件精致的瓷器,明知下一秒就要摔碎,偏要感受指尖的温度。
“为什么进来?”
我脸上带着笑,声音温柔地问他。
他抠着手指,似乎有些害怕,“找...找哥哥玩。”
叶封桉声音软软糯糯的,听的人心里发软。我也不例外,可是我对他没有喜欢,只有厌恶。
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想玩什么?”
“不知道...”
“爸爸妈妈都出去了,我不知道干什么...”
我看着他垂下去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显得楚楚可怜。
我有些无法控制地捏住了他的脸逼他抬起头,脸上是有些癫狂的笑,但语气还是平和温柔的。
“想不想出去玩?”
叶封桉被我掐的掉了几滴眼泪,看着我这幅样子,似乎有些害怕,但艰难地点了点头。
平常叶封桉见我总是在父母都在身边的时候,我对他态度从来不差。这还是自从那天在医院被发现之后我们第一次独处。
我牵着叶封桉的手带他走出了这栋房子。
我问他想去哪里玩,他说不知道。
我就随便牵着他到处逛,走了很久,他说他走不动了,我便用我身上的钱打了车,不知道去哪,但是我随便向司机报了个地址,车子就开动了。
那个地方离叶家很远很远,是一个九岁小孩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己走回来的地方。
叶封桉什么都不知道,他很开心,他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快速飞过的景色,脸上显而易见的雀跃。
叶封桉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他只知道这是哥哥第一次带他出去玩。
我略带嘲讽地看着他兴奋的脸,忽而自己也笑了。
要不是父母天天护着他,叶封桉不可能活到现在。能给我一点机会,我都不会让叶封桉好端端的活到现在。
车子停了。
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小村庄。
叶封桉率先下了车,在空旷的田野里乱跑,好像特别开心。
我和司机说了几句话,司机点点头,便把车开走了。
我朝前走了几步,走到叶封桉身后,笑着问他,“小桉,你开心吗?”
“开心!”
他满脸笑意,但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开心,这只是一个连个人影都难见到的村庄,遍地的枯草,除了今天天气还不错之外,来这个地方没有一点让人值得开心的地方。
不愧是小孩子,这样的程度都能开心成这样。
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渐渐消失,腐草的腥气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叶封桉却像只撒欢的兔子,踩碎满地枯叶往前跑。
天上几只飞着的乌鸦在他稚嫩的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像是命运提前盖上的爪痕。
看着叶封桉高兴,我就不高兴。
我把他喊过来,拉着他的手带他往村庄深处走。那边有很多建筑,但都已经荒废,没人居住了。这么乍一看,倒有些阴森森的恐怖。
可叶封桉不觉得,他说他喜欢那些建筑。
我嗤笑一声,低下头,问他,“想不想玩躲猫猫?”
“想!”
“哥哥!”
“哥哥?”
“哥哥你在哪里?”
我听着远处树林里传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继续朝着外面走去。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我,我坐上车,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混着我的哼鸣声,指尖在车窗上无意识敲出节奏。
后视镜里,那座废弃工厂越来越小,像一块被嚼烂的口香糖,终于能被我狠狠吐掉。
我丢掉了叶封桉。
我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废弃了很多年的工厂里。把门窗都上了锁,我想把他困死在那里。
他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孩。
他回不去了。
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无比兴奋,比我在十岁那年往叶封桉的生日蛋糕里塞了死老鼠看到他崩溃大哭的样子时还要兴奋。
我到家时爸妈还没回来,我赶紧回了房间把房门锁上,假装出一副我从未出过房门的样子。
是的,是叶封桉自己跑出去玩的,跑丢了也是他自己蠢,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在房间里看书,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外面才传来开门的声音。
“封桉?”
“封桉!”
我听到了母亲温柔的声音,但是叫的却是他的名字。
我的心情一下子就落到了谷底,手上的书也变得像一页页毫无意义的白纸,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在母亲喊了第八遍叶封桉名字的时候,我房间的门被猛地打开了。
我听到了母亲焦急的声音。
“叶封淮,封桉呢?”
叶封淮,封桉。
母亲对我们名字的叫法让我心里十分不爽。
“我都出不去房门,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我头都没回,盯着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后面半天没有声音,接着关门声响起,我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和拨打电话的声音。
“喂,110吗...”
我烦躁地扣着书,盯着又被锁上的房门,突然想起工厂里斑驳的墙皮
我希望叶封桉一辈子都不要被找到。
我希望叶封桉可以永远烂在那个废弃的工厂里。
那个废弃的工厂和他就很般配。
我们都是被世界遗弃的垃圾,区别只在于,我要亲手毁掉比我更干净的东西。
我毫无负担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我出了房门,就看到继父和我妈,还有叶封桉坐在一张桌子上正吃着早饭。
我表情都扭曲了一瞬,但很快调整好,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
听到动静,餐桌上三个人同时抬起头看向我,目光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我走到他们面前,用眼睛瞪着叶封桉,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我现在想活活掐死他。
还没等我做出什么,我的继父突然站了起来冲到我前面,抬手就在我脸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耳光落下的瞬间,我的右耳嗡鸣如雷,鼻腔里涌出的血腥味混着铁锈味直冲喉头。继父的骂声像钝刀在耳膜上剐蹭,我跌坐在地
“你这个小畜生,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对劲了,结果我们他妈这么防着你和封桉接触,你还他妈要找事情,你是不是贱啊?!”
“老子那年就该在医院里把你活活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封桉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你怎么能这么歹毒!”
我只听到继父的声音在我头顶一圈一圈地绕进我耳朵里,花了一会儿才勉强理解了话里的意思。我坐在地上,余光瞥见母亲有些不安地攥着叶封桉的衣角,指甲掐进他校服褶皱里,却没看我一眼。这场景莫名让我想起四岁那年,她也是这样死死护着襁褓里的他。
继父的皮鞋再次踹在背上时,我却笑出了声。
疼,越疼越好。
这疼痛让我清醒——他们越护着叶封桉,我越要把他拖进地狱。等哪天我亲手掐断他的喉咙,这些拳脚相加的夜晚,都会变成我的复仇序曲。
我吐了口嘴里的血沫,抬眼看向了继父,不顾脸颊的疼痛扯起了嘴角,冷冷道,“有本事让我咽气啊,不然我每天都要在他身上剜块肉。”
继父骂了句脏话,抬脚就要往我脸上踹,我闭上了眼,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袭来,一睁眼,母亲拦住了继父的动作。
母亲脸上全是泪,像是再也忍不了了,她紧紧抱着继父,哭的很伤心。
“别打了,别打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继父看着怀里哭的伤心的母亲,重重叹了口气,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毫不避违地和继父对视,扯了扯嘴角,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走向餐桌时,叶封桉终于有了反应。
他往母亲身边缩了缩。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顿住脚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抓起桌上的牛奶杯,对着他的脸泼了过去。
温热牛奶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冷漠的表情让我喉咙发紧。在继父的怒吼声中,我转身离开,书包带子蹭过伤口,火辣辣的疼。但更痛的,是母亲尖叫着扑向叶封桉的声音
原来有些伤口,永远不会结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