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轩辕氏尚未覆灭,最是鼎盛之时,修仙界无人不知轩辕白之名。
轩辕白没有拜师,修行练剑随心所欲,偶尔兴致来时,会翻阅剑谱打发时间,日子过得逍遥快活,换做其他门派的少宗主,早被他们的亲爹恨铁不成钢地吊起来暴揍一顿。
轩辕白则不然,偌大轩辕氏皆无一人置喙轩辕白,原因无他,彼时轩辕白年方十六,却已是个四重境後期的修士,天才中的天才,怪物中的怪物,倘若当年他没有死在那场剿灭中,兴许会是第一个将修为臻至九重境的人物。
只可惜,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兴许是考虑到观众与各派弟子看不清璇玑与莲华的动作,悬挂在天空中的水镜十分贴心地捕捉他们的动态,放大特写,让观众们得以看见他们施展出的每一套剑招。
小白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镜,虽然小白不懂剑招的奥妙,却能明显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同。
璇玑的步伐与剑招流畅,像是一条鱼在湍流中顺水而游,周遭俱是被剑气形成了狂潮,齐齐攻向莲华,莲华将浑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他的剑中,长剑发出清脆的剑鸣,须臾间数道月牙般的灵力倾巢而出,正面袭向狂潮。
狂潮与月牙同时在中央消散,下一瞬两人又打上近身战,针锋相对,刀刃相接,气势相当,战得平分秋色。
但是两人的衣袍却与最初有所不同,都染上了尘埃,袍子也出现了裂痕,皱褶,这都是激战後的影响,若是仔细一瞧,会发现璇玑身上多了几处渗血的擦伤,莲华依旧完好无缺。
这是极微小的细节,哪怕是七重境的修士都未必会察觉,因为它实在太不起眼,七重境的强者,都不会将这点小擦伤放在心上。
小白却是把睡得安详的龙玄摇醒,小声地说:“哥哥,醒醒,我好像猜到谁会赢了。”
龙玄悠悠睁开眼睛:“小白觉得是谁?”
小白指向面带笑容,再次向璇玑进攻的莲华:“我觉得是莲华仙人。”
龙玄淡然问,似是已然预料到鹿死谁手:“为什麽?”
“这是我的浅见,哥哥别笑话我。”小白羞赧地挠了挠脸颊,“因为他们打到现在,连华仙人毫发无伤,但是璇玑仙人受伤了……所以我在想,若是这场战斗变成拉锯战,赢的应该会是连华仙人。”
龙玄挑了挑眉,小白骨精虽然只有二重境的修为,观察力倒是极强:“你说服我了,说不定结果就跟你猜的一样喔。”
一旁却是忽然传出男声:“听你说得头头是道,我当以为是谁,原来不过就是个二重境的小散修。”
是坐在小白另一侧的修士,衣装普通,应是同他们一样,都是买门票入场的观众。修士嗤之以鼻:“场上决胜的可都是修仙界新一辈的天才,你这小散修也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他们的胜负轮得到你置喙?还是你以为你能够与他们比肩?”
小白被那人骂得脸色苍白,怀中的诛仙发出低沉的剑鸣。小白委屈地抿起唇瓣:“……我没有那个意思。”
骂小白的那人是三重境的散修,最是崇拜千幻门的璇玑长老,自是听不得别人说璇玑的不是。见小白跟颗软柿子一样好拿捏,说话软绵,他更加得寸进尺,修仙界向来强者为尊,二重境的小修士在他面前注定抬不起头来。
平常都是他被人踩在脚下,被高境界的修士看不起,何曾有机会能够践踏一个小小的二重境。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想继续羞辱小白,反正小白再怎麽气愤,也拿他没辙,只能任他羞辱。
正当他想开口,却见小白被他身畔的男人搂进怀里。男人安抚般地轻拍着小白的後背:“小白,没事的。”
这个男人亦是不足为惧,同样也只是个弱小的二重境,他扬起轻蔑的笑容,挑衅道:“怎麽,这位道友,难不成我说的不对?”
龙玄轻轻摇头,露出一抹极浅,却残暴的微笑:“我只是觉得,你坐在这观众席上,可惜了。”
男人并未意会过来龙玄意指何物,下一瞬,他的世界天旋地转,当他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落在了演武场上,他的脑袋陷入僵滞,璇玑与莲华为了决出胜负,纷纷施展出了大招。
火龙与水龙咆哮着冲向演武场的正中央,这是汇聚了他们所有灵力的最强一击,一旦施展,就再也不可能收回。
男人不过是个三重境,又落在演武场的中间,他无处可逃,绝望地发出惨叫,被磅礡灵力形成的两条巨龙正面撞上,肉体与神魂在须臾间灰飞烟灭。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快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快到让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毕竟那人的一切全都毁灭得彻底。璇玑与莲华俱是愣在场上,云端上的大能们也看傻了眼。
“刚才那是、怎麽回事?”
“我有没有看错,有个人瞬移到场中间,然後他就──”
龙玄轻轻抚摸着小白的背脊:“没事的,小白,别在意那种人说的话。”
小白恹恹地偎在龙玄怀里,越想越委屈,忍不住落下一滴泪,龙玄见了,温柔地替小白舔去泪珠。小白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搓了搓眼睛,哽声说:“哥哥觉得我说错了吗?”
“错的是他,不是你,你别往心里想,你说的是正确的,只是那个人太过愚蠢,听不懂你的话。”龙玄柔声哄着小白,“我们小白最善良了,不跟那种蠢货计较了,好不好?”
小白缓过情绪,抱着诛仙坐回位置,却发现身边那个大放厥词的人不翼而飞,而演武场上的两人,也不知怎地停下了比试。
“哥哥,发生什麽事了?”小白愣愣地问。
“方才辱骂你的那个人,不知怎地,忽然就飞到了演武场上。”龙玄绘声绘影地说,欢愉地说,“然後他被璇玑与莲华的招数击中,人没啦。”
事态的发展太过诡谲,小白一开始以为龙玄是在逗他,然而当他看见水镜的回放,他惊觉龙玄竟然说的都是真的,那个修士竟然真的被莲华与璇玑释放出的大招轰得渣都不剩。
事出突然,事态诡异,演武不得不暂时中止,云端上的诸位大能亦在同时释出灵视,试图在第一时间就揪出行为举止可疑之人,然而放眼望去,除却各派弟子之外,那些购票进场的散修们也皆无奇怪之处,所有人都因为这个插曲而亦头雾水。
玉瑶仔细搜索着演武场上的每一处,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这股感觉跟他被击飞那时如出一辙,强大得令人畏惧,那个打伤张怀鸿,重创了他的男人,很可能也在这个会场之中。
不仅是玉瑶,其他七重境大能也感受到了这股似有若无的威压,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皆有耳闻发生在玉瑶身上之事,轻易就重创了一个七重境中期,放眼三界,能做到这件事的寥寥可数,哪怕那人身分不明,他们心里多少都有了底。
玉瑶的修为在千幻门中排行前三,修仙界中排行前十,是个不折不扣的强者,能无声无息地只用一击,就将这样一个强者打至重伤……他们都想到了那位神出鬼没的帝君,甚至能够笃定,打伤玉瑶的就是帝君。
只是他们想不透帝君这麽做的理由,帝君是为了什麽,才会对玉瑶出手。不过这不是他们该考虑的,现在有个更棘手的问题,究竟是谁做了此等丧心病狂之事,是谁有能力突破演武场的结界,直接将一个人瞬移到演武场中央。
他们想起了那条恐怖得近乎毁天灭地的水龙,这次的修仙大演武,可能混进来了什麽不得了的人物。
气氛陷入胶着之际,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剑鸣,天色瞬间黯淡下去,一道破晓般的金光从云层中射出,聚光灯似地照耀了演武场的正中央。
一名身着华袍的男人从云层中浮现,袍袖翻飞,翩然落地,他生得极美,眉目温柔,如春日里柔软的花朵,却也像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气质清冷又高贵。
七重境的大能齐齐躬身作揖:“恭迎踏月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