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河一中宽敞明亮的体育馆内,体育老师正在组织学生站队。

    “乔长风!乔长风到了吗?”

    “杜末?许康、徐乐州……?”

    他对照着手中的花名册,连续念了几个名字都无人应答。

    老师皱起眉头,先是环顾四周,接着伸手点上手中名册:“七班的班长是谁?都上课了这几个人呢?”

    高三七班原先的体育老师赵老师因病请假,今天是作为代课老师的王虎第一次来上课,因此并不清楚班里的情况。

    只是在他问完这句话后,原本还窸窸窣窣说着碎话的学生们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突然被那么多双眼睛沉默的盯着,叫王虎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想开口再问,就见听得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老师,他们几个应该在学生会做志愿者。”

    学生们不自觉分开一条道。走上前的少年身形优越,五官俊秀精致,微微上翘的笑唇边落着颗痣。

    白衬衫黑领带的普通校服穿他身上都像是奢侈高定。王虎看向少年胸前名牌,那上面是他的名字:虞恩。

    学生会……?是这样吗?

    体育老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最后只能挠挠脑袋,在点名表上签下因事空缺的字样。

    “对了……”

    王虎叫住刚才出声的少年,从腰间拿出串钥匙递给他:“这节课要测试,虞同学你带几个人去器材室搬些坐垫来吧。”

    “好的老师。”

    虞恩伸手接过。察觉众人的目光落在身上,他露出个得体的笑容缓缓转身面向众人。

    不等他开口,身边就已经围满了自告奋勇的人。无论男女都嚷嚷着想要帮忙。

    热情的不像是报名去干搬垫子这种苦力活,而像是在和心仪的对象一起去看电影。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受欢迎啊。

    王虎从心底里生出一丝丝嫉妒。不过任由学生们七嘴八舌的吵嚷着都想去也不是办法,作为老师的他只能挺身而出:“不是什么重东西,拿三四个就行了。”

    王虎随手指向三个看着壮实的同学:“就你们三个吧。”

    几人都不出意外露出副欣喜的表情。

    虞恩缓步走着,唇边仍挂着浅笑。身侧男女热络的闲聊,他却始终游离在外,只每逢话头将落时适当的接上一两句,倒也没叫任何人的话落在地上。

    体育器材室位于体育馆的西南侧,平日里除了安保与保洁人员以外鲜少会有人过来。

    而一般这种不被注意的地方,也是某些人最爱的游乐场。

    远远的,虞恩就看见器材室的门外或蹲或站着几人,正嘻嘻哈哈的喝着不知谁带来的啤酒。

    “咦?那是……”

    身侧有同学认出来几人,正疑惑着低声呢喃。

    虞恩在几人面前站定。他收起了笑容,视线扫过满地的烟头看向几张熟悉的面孔。

    “哟,班长!你怎么来了?”

    正在说话的黄毛寸头叫杜毅,是和乔长风从小一起鬼混的狐朋狗友。此刻正略微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难道是来找乔哥的?”

    而他的旁边、乔长风的头号狗腿——徐州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自以为是的开口。

    虽然是问句,但他脸上的笑容颇有种果然如此的意味。

    蠢货。

    虞恩看他一眼,正打算开口,几人身后器材室的大门却“嘭——”的一声响。

    虞恩身后几位同学都面色一变,而徐乐州几人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

    杜毅干咳一声,凑过去曲指敲了敲门,故意大声:“乔哥?乔哥!虞班长过来了。”

    里面安静了一瞬,几人便又听得一阵重物在地上被拖行的窸窣声响。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几位同学的表情各异,只有虞恩从始至终神色如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几十秒后,大门被人从内打开。

    站在门后的男生一头耀眼的红毛,眉眼凌厉、个高又帅,气质与旁人截然不同。

    “你怎么来了?”

    他眉峰一挑,随手接过徐乐舟扔过来的啤酒,单手拉开罐口,仰头间汗水从线条锋利的下颚滑落。

    与周围人不同他并没有穿校服,而是套着件黑色无袖背心。裸露出的皮肤是健康又有生命力的麦色。

    他双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不夸张但却很有力量感。容易让人联想到夏日操场上,他挥洒着汗水的模样。

    乔长风迈步走出,门口的几个男生都自觉往两边分开为他让道。

    “老师让我过来拿几个坐垫。”

    虞恩仰头看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器材室的钥匙。钥匙串轻轻晃动,碰撞间叮当作响。

    几人视线落在上面,乔长风率先一笑露出虎牙:“来的正好。”

    “拿坐垫是吧?”他将手中易拉罐咔嚓一声捏扁,侧目看向身旁几人:“还楞着干什么?”

    杜毅几人闻言如梦初醒,连忙往器材室里挤。

    “不用了我们进去拿就好。”

    和虞恩一道来的男同学见状也想上前,却被乔长风一抬手拦住了去路。

    男同学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乔长风垂眸睨来的视线。对方唇角微挑,似笑非笑:“里面脏,东西让他们去拿就行。”

    几人不好硬闯,纷纷看向虞恩。

    虞恩神色平淡:“那就麻烦乔同学的朋友们了。”

    徐乐州几人再出来时,已经人手一个坐垫。

    虞恩让几位同学先走,乔长风一个眼神递过去,几个男生也埋头跟上。

    几人背影越走越远,只剩两人落在后面。乔长风从虞恩手里拿过钥匙,便转身利落的将门上锁。

    虞恩看着不禁发问:“你们刚才是怎么进去的?”

    “许康那小子用曲别针撬开的。”

    乔长风利落的将门锁上,接着转过身将钥匙抛向虞恩:“喏,给你。”

    虞恩接过钥匙,目光在门上停留一瞬,又抬眼扫视四周。

    乔长风知道他在找什么,他扬手一抛,将那扁扁的易拉罐扔进路边几米远的垃圾桶:“放心吧,这里没监控。”

    “真会挑地方。”

    虞恩忽略掉乔长风眼里若有似无的嘲弄,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乔长风看了眼身后大门,便也大步流星的跟上。

    所有人都离开了,但寒花间还留在原地。

    他听力敏锐,早就发觉器材室内还有活物。

    刚才那几个人也不会不知道,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将这里给锁了起来。

    寒花间踏步上前,灵体直直穿透进被锁死的大门。

    房间里堆满高架,夹层里是各种器材。几扇窗户并排高挂在墙壁,看起来是间很普通的器材室,空气中却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白色铁门的背后沾有几行的血迹,并没有干涸,颜色很是新鲜。

    寒花间眉头紧蹙,看向房顶四周,在左上角看见了高挂着的监控,但已经被不知道是谁的校服给遮盖完全。

    器材室很大,可以看出来平时也会有人打扫,并没有太多灰尘。

    寒花间穿过几个铁架,终于在后面找到了血腥味的来源——是蜷缩在深绿色的软垫上的少年。

    他的双臂被粗糙的跳绳反捆绑在身前,校服上印着不知是谁的鞋印。一身白色的校服滚着灰黑狼狈不堪。

    少年双目紧闭、正在流血。

    倒不是什么大伤口,只是鼻间两条血溪在止不住的淌下。他双颊间红彤彤的肿起一片,显然是遭受暴力的痕迹。

    寒花间居高临下看着,明明是完全和他无关的人,他却感到一股热意充斥胸腔,烧得他五脏六腑微微发热。

    是愤怒。

    寒花间有些意外自己还会有这般鲜明情绪的同时,少年墨黑碎发下的双眼也缓缓睁开了。

    他的眼睛有些特殊,是双很少见异瞳:左眼是不算纯粹的深蓝色,另一只的瞳色也要更浅些,黄橙橙的,与寻常人的棕色不同。

    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澄澈的瞳孔中似乎在一瞬间倒映出了寒花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