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默还在独自消化着「第三只眼」那如同宇宙般浩瀚的秘密时,他的好友许家豪胖子,已经快被现实那如同黑洞般巨大的压力,给彻底b疯了。自从上次那充满了网美墙和桧木拿铁的「青年创业梦」,被阿坤师一句关於房租的冰冷现实无情戳破後,他就陷入了一种极度的焦虑之中,整天在「怀木居」里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熊,焦躁地踱步。他不能,也绝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师傅辛苦一辈子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
这天下午,他又一次像一颗小型的金sE陨石,风风火火地冲进「怀木居」,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绝望与亢奋、濒临破产与一夜暴富之间的奇特表情。
「静默!我的兄弟!我的合夥人!我们真正的机会,它来了!」他将那台萤幕上贴着裂纹膜的手机,像捧着圣旨一样,凑到静默面前。
萤幕上是一则地方新闻的网页,标题用最耸动的红sE字T,加粗加大,深怕读者看不见它的野心:【台风过後发大财?宜兰海岸惊现千万「黑金」,男子一夜致富!】新闻内容,配着一张画质不高的照片,报导了上一次台风过後,苏澳有一位幸运的在地居民,在海边散步时,踢到一块黑漆漆的「烂木头」,本想扛回家当柴烧,结果一剖开,里面竟是沉水等级、带有闪电纹的台湾肖楠树瘤,俗称「黑金」。照片里,那个幸运儿笑得见牙不见眼,据说那块木头,最後被一位神秘的香港富商,以近千万的天价收购。
「捡漂流木?」静默看着新闻,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他想到的不是发财,而是风险。「胖子,你是不是又被什麽奇怪的故事洗脑了?这也太不靠谱了吧?跟去买威力彩有什麽区别?而且,我记得这不能随便捡的。无主的林木,像是漂流木,在法律上都算是国有资源,要是被抓到,会被当成山老鼠,要吃官司的。」
「不一样!我告诉你,这次完全不一样!」胖子激动地挥舞着他那r0U乎乎的手臂,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快速滑动,像一个准备做简报的销售员,调出了好几份「证据」。
「你看!这是我从木材交流社团里截图下来的!上面说,八八风灾那年,有个台东的部落青年,晚上在海边看到一棵漂流木,会发出淡淡的绿sE萤光,他觉得是祖灵在给他指示,就号召了全村的人,花了两天一夜,才把那根神木扛了回去。结果往里面一剖,我的天啊,竟然是长满了千年牛樟芝的牛樟木!你知道那值多少钱吗?听说光那一棵树,就让他盖了三栋透天厝,还买了一台宾士!」
他又滑到下一张照片,那是一篇网路论坛的帖子。「还有这个!一个退休老师,在花莲七星潭捡石头,看到一块造型很像台湾的漂流木,觉得好玩就搬回家当摆设。结果有一次,一个懂木头的朋友来家里泡茶,看到那块木头,当场就开价三十万要买!原来那根本不是普通木头,是从山上冲下来的老红桧,因为造型奇特,有艺术价值!」
胖子越说越兴奋,最後,他点开一个最关键的网页,得意地在静默眼前晃了晃。
「嘿嘿,外行了吧你!看这是什麽?」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模仿官方新闻主播的语气,朗读起来:「林务局罗东林区管理处公告:因苏拉台风过境,辖内海岸线出现大量漂流木,为有效利用天然资源并兼顾地方民生需求,兹依据处理天然灾害漂流木应注意事项,订於国历六月十五日起,至七月十四日止,於本县壮围乡、五结乡等指定乡镇之海岸线,开放民众自由捡拾……」
读完,他得意地看着静默,像一个在法庭上出示了铁证的律师。「看到了没有?林务局官方认证!一个月的无敌星星时间!合法!安全!政府盖了章,鼓励我们去海边发家致富!这不是投机,这是响应国家资源再利用的环保政策!」
静默被他这一套套的说辞,Ga0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承认,胖子的功课做得确实很足。
胖子看他还在犹豫,立刻乘胜追击:「当然啦,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公告上说了,那些被注记、盖了国有钢印的,或是像红桧、扁柏、肖楠这种公告的贵重木,还是不能捡的,捡了还是犯法。但是!」他加重了语气,「公告的潜台词就是,只要是非贵重木,或是那些看起来烂到没人知道是什麽的无注记木材,你捡回家後,只要在七天内,拿到海边临时设置的登记站去登记一下,那块木头,就完完全全、百分之百,属於你自己的了!静默,你懂吗?这根本不是捡垃圾,这是官方举办的全民寻宝游戏啊!」
「就算合法,那也跟中乐透没两样。」静默依旧保持着理智,「顶级的木头那麽好认,早就被那些常年泡在海边的专业海蟑螂捡光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这种菜鸟?」
「这就是关键所在!」胖子猛地一拍大腿,眼神灼灼地看着静默,像一个发现了绝世天才的球探,「他们!那些海蟑螂,靠的是几十年的老经验!而我们,靠的是什麽?是天赋!是你!林静默!你就是我们致富的密码!」
他凑上前,用一种近乎催眠的语气,低声说道:「我的兄弟,你别忘了,阿坤师从小就说,你的手,m0上一块木头,就知道它的脾气是好是坏。你的眼睛,看一眼木材的纹理,就知道它能不能成大器。你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眼光吗?不!这是特异功能!是老天爷赏饭吃!别人看到的是一根被海水泡烂的破木头,但在你的神之眼里,它可能就是h金!是钞票!是我们怀木居的救命钱!我们这次去,不是去捡木头,我们是去提款!用你的眼睛,去那片太平洋旁边的、全世界最大的自然提款机,把我们的梦想,给提领出来!」
静默看着胖子那近乎癫狂的样子,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慨。他敏锐的,从来都不是「感觉」,而是实实在在能「看见」。若顶级木材真的那麽好捡,这世上早就没有穷人了,轮不到胖子来这里做发财大梦。
可是……他m0了m0自己的眉心,目前正用头巾保护着。现在的他,不一样了。他此刻,就不只靠感觉了。
「胖子,你冷静点。新闻上都说了,那是几年难得一遇的好运。而且宜兰那麽远,光是租车的钱、油钱、还有我们两个的食宿,万一最後真的什麽都没捡到,那不是亏得更多?我们现在,可亏不起了。」
「我不管!」胖子把心一横,像是豁出去了,从他那塞得满满的口袋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还带着T温的钞票,重重地拍在工作台上,「这里是我银行户头里全部的积蓄,两万一千三百块!还有……还有我昨天跟我妈,预支的下个月的生活费,凑了个整数,总共三万块!静默,这是我最後的家当了!」
他双眼赤红,紧紧抓住静默的肩膀,声音甚至带了一丝恳求:「你就当可怜我,陪我去赌最後一次!如果这次再不行,我就真的认命了。我回去,回我爸那个满是机油味的铁工厂,我去做那些我最讨厌的螺丝钉,我做一辈子!行了吧?」
看着胖子眼中的血丝,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因绝望而产生的巨大力道,林静默沉默了。他知道,自己这位看似永远乐观、嘻皮笑脸的挚友,已经被b到了悬崖的边上。他需要抓住的,不是一块漂流木,而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而对他自己而言,这或许,也真的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成千上万块无主的、被大海和时间筛选过的木材,这正是验证并锻链「神木天眼」能力的、最完美的试炼场。如果真的能成功,不仅能解了眼前的困局,更能让他真正地,去掌握这份足以改变命运的力量。
他缓缓抬起头,迎上胖子那充满了期盼与恐惧的目光,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好。」
一个字,轻轻地,却重如千钧。
「我陪你去。」
「真……真的?!」胖子的脸上,那绝望的表情,瞬间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他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一把抱住静默,差点把他勒得喘不过气。
「真的。」静默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地补上了一句没说出口的话。
胖子,你赌的是那虚无缥缈的运气。
而我,赌的,是我这只独一无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