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几经删图重绘後,我将第四度微调的草图传真给苏冉升,没过多久归齐发讯息说他收到了,午後冉升回传过来,只一行字:徐老师,我案子都排去明年了,你也稍微休息下。
我笑着读完,正好白钰进来,说要给餐厅的器皿都再次确认过了,随时能出发。
山气较过去几日来得cHa0滞,即将出山时,雨淋上了我的手,然而yuNyU与我们反向行,等在前方的是一片日光盛灿。
停好车後,我先去和餐厅老板打了个照面,接着跟白钰协力将一箱箱器皿搬进去,半小时後出来,满目雾帘,雨槌嗡鸣,我问白钰,跑呢,还是等雨小些再走?
白钰拿不定主意,我余光见老板似乎朝门口来,便提起K子奔入雨幕。刚上主驾,没两秒白钰也跳上车,狼狈地看看我,抹了把脸大声道:「不对啊!要开车是我!」
我边笑边爬到後座,等她坐去了主驾,我才跨到副驾上。
车子驶动後,白钰说起她小时候也Ai淋雨,因为那样做,父亲就会一脸想气却气不起来地责备她。「长大後我才知道,我那样屡试不爽,只是想博得他的关注。」语落默了会,问起我和父亲的相处又是如何。
「你见过他,你觉得呢?」
白钰寻思着,挑眉一瞥:「和我父亲差很多,单从你父亲的眼神就感觉得出来他很Ai你。你小时候会那样吗?故意做错事讨父母关注。」
「从来没有。」我轻敲着车窗下的扶手,「同样的JiNg力,我都投注到另一个人身上。」
「凑哥吗?」
暴雨打在车上的声,像极一场紧锣密鼓的行军曲,我短暂遁入这轰鸣的涡流,挣脱一刻轻轻嗯了声。之所以闪了神,都怪纠葛的光Y太过漫长,也许有日我要遗忘他名姓,也许是他的面容,更有可能,我什麽也忘不掉。
下车时,我单脚伸出车外,回头对白钰说,前几天我吻了广之门,画出心脏的那位小画家。白钰静看我几秒,指着自己的眼说,槐姊,你的眼睛好亮。
听言,我笑了。
等待广之门的时长里,我只听雨喧哗,他来时彷若两艘小船漂摇了来,而他是帆本身。
其後一段时间,言词不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我落在他足上的目光份量更大,快描摹完时我问他,看过《言叶之庭》吗?他说他母亲很喜欢,常常会播里头的歌曲来听。
我收上画册,广之门问起我画他脚的动机。
你应该有听冉升提过吧?我望着他。
是指明年的联展吗?他带过一点,但和我的脚没什麽关系。广之门失笑。我遂和他分享起规划中的联展雏型,除了我和冉升,还有其他几位工艺家参与。我将以人的手足为主T,形塑它们在不同视角下的姿态;冉升筹备了一系列的银铜饰品,到时饰品会挂在那些手足上。
「就像一场发表会,让作品试个水温。」我说,「我很久没做和人T相关的器物了,饰品对冉升而言也是新尝试,他说那背後有个故事,或许会在联展的对谈上分享,很期待届时各式媒材间的碰撞。」
广之门点了个头,望向雨所筑造的朦胧世界。我坐去他身边,碰了碰他手背,对他说了句话。他似乎没听见,凝看我时面露疑惑,我起身,单膝跪在椅上,双手托起他下巴问:「之门,你能不能笑一个?」
广之门一愣,旋即忍俊不禁起来。
我按上他的眼尾:「果然,你笑的时候这里会有细纹,两边还挺对称。」
广之门拉下我的手,轻轻g着,我心跳毫无预警地快了,这种感觉在多年前几乎是常态。我压了下广之门的指甲盖,想让他注意我,当他目光走来,我将他额前发丝往後梳,弯腰亲了下他的额头。
「之门,记得在海边那晚,你打给宋麓时说了什麽吗?」
「有想起一些。」
没由来的,我心神顿晃。
广之门眸波起澜,紧握住我的手。「戎安读的是私校,同学们家境都不错,难免被影响。」话间气息稍顿,似酝酿,更似筹措语句,「他……经常提起去你家那天看到的东西,以前他哥哥还在的时候,有空就会带他出去玩、吃好吃的,他哥忌日快到了,大概是想他了。」
广之门眉眼微沉,几分纠结。我看了眼他身後的雨网,坐下来说:「你那天讲的并不是戎安的事。」
「我知道。」广之门的声很轻,几乎要被大雨盖过,「我记得,我还有印象。」
「你可以只看着我的人吗?其他的东西就——」
他转过头,淡淡一笑:「恐怕做不到。」
「那些东西……家世、身分,和感情无关紧要吧?」
「我也不清楚,我是第一次遇到、第一次经历。」他屏息片刻,又放慢了呼气的速度,「也许是自尊心作祟,我还没Ga0明白,只知道自己真的在意。戎安喝醉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让我再次意识到这件事。」
我扯了下他的衣袖,说:「你亲我一下。」
「徐芝槐,你——」
我笑:「我有在听,可是我想换个话题。」我细瞧他,很满意他渐次红起的耳轮,「我晚点要帮盘子上釉,还要剪影片,先前和你提过你还记得吗?年初没什麽收入那阵子,白钰突发奇想要把我以前旅行拍的东西做成vlog,没想到真的有人看。如何,你待会要忙吗?没有的话要不要跟我回工作室?」
「你真的是在让我选吗?」广之门好笑地皱起眉,「说了这麽多,我感觉我还是只有一个选项。」
我也笑,手下动作一换,和他十指交扣:「如你所愿。」
广之门笑意深深地看着我,嫌我逻辑实在太不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