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偶尔,我会忘记我和徐芝槐认识还不满两个月,这个时间是逐渐递增的,从一个月不到,又恍恍惚惚地过了一个月,然後第二个月开始了。我不停想求证:真的吗?只是这麽短的时间就会对一个人动心?本来那个「他」还会笑话我,某天过後他却态度大变,反问道:还怀疑吗?那麽该如何解释你枕头下的那本书?
情人。莒哈丝。一条混浊的湄公河。
书中的nV孩坠入Ai河时才十五岁。但莒哈丝撰写这本书时是晚年,所以她有资格说:我生命的历史并不存在。那是不存在的,没有的。或是像:生命不停流逝,瞬息间一切就都太晚。很多「谈从前」的话。
後来在徐芝槐第一次约我出去那天,我们顶着被海风吹得十分心Si的脸进到捷运站,分别前,我终於问她为何选了这本书给我。
她问我是不是有预期的回答,随即又说,那时我手上有两本书,另一本叫《克林索尔的最後夏天》,但我当时觉得它不够特别。她压着侧脸上翻飞的发丝,我请她站进来一点,但她肩上的头发仍旧不安分。
所以她花了几秒将头发绑起。简单的包头,低垂在後颈。
「不问了?」
我愣了下。
她偏头一笑,浅到若非我看着她,或许根本不会察觉。「你不好奇特别是指什麽吗?」她的笑渐渐淡去,「我以为那才是你想知道的。」
「你给的那本我读完了。」我说,「也许我会去找你刚刚说的那本来读,可能就会知道《情人》特别在哪了。」
徐芝槐唇角微扬,望了眼别处,她这次的笑真实多了。她脸上其实经常染着笑意,但都像是为了顺应当下气氛,在我看来,并没有让她发自内心想笑的事。也许我有错,毕竟这是我第三次见她。
然而也是那一眼之後,徐芝槐的眸中就多了分我辨不明的情绪。
她邀我去乔迁会,是在我们去溯溪那天,原本我没想过要邀她,是之後聊天时隐约感受到她的一丝意愿,我才正式提出邀请。
我已徵求过其他夥伴的同意,可确定以後,他们不知怎地就把徐芝槐和手无缚J之力的优渥小姊画上等号,明明我在形容时,想着的是禁语期间她在我脑中刻下的印象。
总之那日的溪谷中,某些路段徐芝槐走得b我朋友还快,话虽然也不多,但看得出来她很享受。
定点小憩时,她装好溪水後迟迟不起身,还是因为看见了清澈水下的白腹游蛇。我其中一个朋友因此来到我身旁耳语:不是一般的小姊啊,居然认得白腹游蛇,水X和T力也都挺好。
她说她高中时就会solocamping了。
哦?真不简单。见徐芝槐回来,他又看了看我道,你们应该蛮合得来。
徐芝槐将水瓶递来,我登时呆了住,她把水瓶塞入我手心,笑了声:「广之门,我和你说我顺便帮你装,说了两次,看来你都没听到。」
确实没有。我看着瓶身想。
後来是一段不尴尬的静默。
徐芝槐吃完甜面包,小觑了眼我腿上的手卷,我难得有了这种想法:是要分她还是??可我很饿啊。最终,我还是把手卷递去了。「你吃吧。」见她有所犹豫,我忽而很想笑,「不然回程会很辛苦。」笑出的霎那,我别开头稍示尊重。
随後我就听见塑胶膜被撕开的声音。也是吃的时候,她提起乔迁会的事。
「你那天没有课吧?」
周五是有堂必修,但??
「如果——」
我转向她,见她微垂着头:「我能多带一个人去吗?」
徐芝槐抬眸,似乎有一瞬间稍微走了神:「嗯,可以。」
「我会准时到的。」
她安静片刻,一抹笑悄悄地去到她嘴边。
我还记得乔迁会上她的穿着,立领无袖的灰背心,宽牛仔K;她身上有些饰品,珍珠项链,皮质表带的金sE手表,几枚镶钻戒指,眼角有一只蓝紫sE的小蝴蝶,说是朋友的小孩送她的纹身贴纸。「我很喜欢。」她弯了弯眼。我感觉她应该不是会这麽直白表达好恶的人,但由此我又多认识了她一点。「很适合你。」我看着她说。她给了我与先前无二的笑容。
午後不久我就离开了,未料下山途中惊觉自己忘了将礼物拿给她。
「你什麽时候变这麽粗心的?」苏冉升在一家商店前回转,路上又念了我几句。下车时,我忍不住回嘴:「苏冉升,你真的很像家隔壁会坐在骑楼发牢SaO的阿姨。」
苏冉升咂了下舌:「还不进去!」
我在一位中年nV人的指引下上到二楼。一处微微陷落的空间中,坐了两三拨人,似乎都是和徐芝槐相熟的,把这里当作自家在使用,我没看见徐芝槐,就问了最靠近楼梯口的短发nV人。她打量了下我,用下巴点了底端的长廊:「你去那里看看。」声音是我很少在nVX身上听到的,沉稳中略显严肃。
我一直走到廊底,还是不见徐芝槐人影。在这里就几乎听不见那群人的笑谈。我站在拐弯处,正犹豫该不该继续向前,不远外一扇高大的木门就被拉开,紧接着徐芝槐的声音传出。
我脚才刚动,她身後倏忽出现一只手,利索地拧上她背後一颗不起眼的钮扣。
那个男人直到拉上了门,才朝我看来。
早上在庭院遇见时我便有些恍惚,实在没想到,原来我对他的印象那麽深。记得他的长相,他为徐芝槐拍过照,记得那夜他抱徐芝槐入屋。
徐芝槐走来,不知我下意识後退的那一步有没有被她发现。
「之门,怎麽又回来了?」
我yu言又止地捏紧了手中纸盒。
徐芝槐回头让詹凑等她一会,微笑着和我说:「我在找晚上要穿去聚会的衣服,是我一个朋友定期会办的,那个人是艺术经纪人,你听过这个职业吗?」走过长廊一半,她收回托着我手肘的手,「签约的都是艺术家,有一对兄妹是水下工作者,妹妹是芭蕾家,哥哥负责水下摄影,他们的作品非常美。」
她说这些,似乎都是为了调节气氛。
即便不是,也确实安定了我的心绪。
「你手上的东西是要给我的吗?」
我点头,微调了下深绿sE的绑结:「希望你会喜欢。」
徐芝槐浅浅笑起,问能不能拆开来看,我说可以,她就解开绑结,打开盒盖,看着那条发带足足有三四秒。我就在心里数着,送礼时我从未如此忐忑。她m0上发带,我踟蹰一阵,还是说了:「以前没织过这种样式,可能不是很完美。」
「你会的东西很多。」徐芝槐盖上盒子,抬起头时我打心底一怔,或许这是她笑得最温柔的一次。我蓦地想多说些什麽,好留住此刻的她,却闻詹凑在廊底喊道:「小芝,你快没时间了。」
徐芝槐将纸盒按到x前,不以为然地望去:「你先去露台吹风吧。」
她转回来那瞬,我和詹凑扎实地对上一眼。
徐芝槐带我回到楼梯附近,叫来方才给我指路的短发nV人,说:「宋姊,你帮我带他下去,我得回去处理其他事。」
「好啊,你去忙吧。」
这叫宋姊的人又为自己酌了点酒,问我要不要也来一杯,我摇头婉拒,不知为何她就笑起来。途中我们碰见宋麓,他也很讶异我怎麽又跑了回来。
他用力将我拉低,凑耳问:「找槐槐?」
我轻点了个头,他笑嘻嘻地叫出声。
「小麓,让他回去吧。」
「哎呀宋姊您别急,我就是开心嘛。」说着,宋麓替我开了门,「好啦回去小心,改天见!」
门外,苏冉升降下车窗,宋麓哦了声小跑过去,趴在车窗边和他说起话。
走近时我看苏冉升那模样,也是心情不错。或许这就是我们直至出了山才打开话匣的原因——仍沉浸在和谁的对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