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才我想的都是最近的事,那麽现在许多回忆争相涌现;思路有时匆忙,有时又陡然慢下,却也是这样一匹脱缰野马才能带我往从前奔。
好一段时间了,我既拒绝过去,也不专注当下,像呆坐路边的男nV人,不晓得他们在等什麽、在看什麽,但似乎知道他们少了对未来的企盼,听说这正是人何以为人的根据——我们拥有对来日的想像。
这会是我决定来这里的真正理由吗?
其实我并不和其他人一样反感那对情侣。有段时日,我常把自己塞入通往地下室的Y暗楼道,曾有几人停下脚步,那男生停下的次数不是最多的,但他坐得最久,他说的话也不多,但话里从不缺少我与他的连结。b如:我也失去过一位不错的朋友,是个飙仔,所以??哈,是不是有点丧?但分摊悲伤向来蛮有用的,你知道那个朋友喜欢吃什麽吗?不如我们一起做那道菜,你和我讲讲他的事吧。
忽然,我的肩膀一沉,nV人轻如尘的叹息传来,她的发堆於我颈间,柔顺的,却仍有些痒。
我差点就张眼了,不知哪来的冲动想看看不久前被她握住的手,她又动了一下,我的後背渐渐发热,但这次我不那麽紧张,因为没有谁的背在相依时还是冷的。
我有了第二个问题想给她:你为什麽叹气?
也许她会问我何时,在哪里,到时我能够清楚回忆吗?这一刻,我连能否指出她穿着那条彩绘K子的日期都不再肯定。偏偏在最後我内心疑问繁增,可我本该让活动有完满的收束:怀着疑惑来,带着解答离开。
和缓的乐音全然消失後,我慢慢睁开眼,少有人急着开口,仅有两三个孩子小声低语。身旁,nV人静坐在地板上,不如某些人陷落在自己的情绪里无可自拔,肃穆之中带有一丝展示X的宁然,她神情淡漠,我们四目相交时,我发现她的瞳仁尤其黑,而且非常亮。
那是双能盛装无数言语的眼。
蓦地一瞬,nV人看似无绪的眸中有了笑,细微到像是幻觉,接着她站起身,终止这场无声的交流。我愣坐在原地半会,後知後觉自己的身子有点燥,便去了厕所。
我没看错,也大概知道她在笑什麽。
镜子里的我面容平淡,有发稍作遮掩的耳微微泛着红泽。我捧水冲脸,觉得水特别冰,虽在山间,但这几天下来水温鲜有变化,所以问题应该归咎於我,是因我的手热,水m0起来才会那麽冰。
回到原来的场地,nV人斜面窗而立,她换了身衣服,一件收腰的黑sE长裙,右手拿着个柔绿sE的马克杯,她在我走近时转过头,我发现她还戴了珍珠耳环和项链,链子不只一条。
淡木质香气自她身上飘来,我偏挪视线,小幅度地侧过身。
只是一场活动,就有太多陌生的感官T验。
我有点畏惧,却也很难压抑由此催生出的探知yUwaNg。
「要聊聊吗?」nV人出声,「主理人要我们分享彼此的感想,对吧?」
我回想了下,的确有这一回事,就在她刚离开而我发呆的那段时间里。「在这里讲吗?」我看向她,「还是上去坐?」她後退几步,仰头扫视上方临窗的ㄇ型座席,我的目光莫名在她侧脸的线条和脖颈间多逗留了会,忽然她说,那,还有一桌空着,我又掩耳盗铃似地急急别眼。
只是觉得,她应该是很敏锐的人,可能还会藉此打趣人。
她走来,随着她微歪头一举,发丝披坠到x前,那GU香气再度被送开。
这回较方才明显,我是喜欢那味道的,也因此心中难以言述的感受更加复杂。
「还有空桌,你想上去吗?想的话,要喝点东西吗?茶?或是咖啡?」
「我去拿,你先上去。」
nV人浅浅一笑:「行,楼梯有点陡,你上楼小心。」
几分钟後,我端着木制托盘上去,nV人背对着我,腿下只有一张榻榻米,其他人和我的座位上,都还有张织纹软垫。我放下托盘,想把垫子给她,她摇头,下巴点了某处:「我把我的给了那个小孩,说在楼下坐太久,PGU不舒服。」
「这榻榻米也不厚,你用吧。」
nV人看我一眼,转而问:「你泡什麽茶?」
我定了下,一时间竟不太确定,nV人打开壶盖,白气登时钻出,她抬头看向我,眼神里的笑意让我有些困惑。「你在楼下就注好水了?这样会很苦哦。」她看着我坐下,「你喜欢苦的茶?」
「我??」
「各有所好。」nV人敲了下身前的瓷碗,「我喜欢用茶碗喝茅台。」
我愣了愣,看向茶碗里的YeT,再抬眼时,就见她反手遮着嘴,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轻声问:「真的相信了?」她将手移到下巴,「这是水,过了滤水锭的溪水,後面那条溪有去过吧?第一天下午的行程。」
「记得。」回视她静然的双眼,我感觉她似乎在等什麽,「你有任何感想吗?关於刚才的活动。」
nV人深看我一眼,望去窗外:「没什麽感想,到後面快睡着了。」我无声一笑,她似乎也笑了下,「不过你局促的模样,我印象很深。」
我没想到她会提及我。
「你呢?」
「想到蛮多事的。」
「茶真的会变很苦哦。」
好似被她突如其来的提醒歪打正着,我晕了秒,险些就忘词。然而正要说下去时,nV人又指指自己已经空了的茶碗,徵询我的同意,我点头,她便为自己酌了杯茶,小抿一口。她看着像已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遭受了味觉上的冲击。
nV人放下茶碗,正经地道:「真的,蛮苦的。」
我忍住笑的yUwaNg,说:「没事,我会喝完。」
nV人笑了出来,安静的,杳然至极。她说要离席一会,很快回来。趁这段空档,我把茶喝去半壶,我不懂茶,只是抱着尽量不浪费的心态喝下它,即便它真的很苦,有人和我说过,这苦味,来自叫单宁的一种物质,听说葡萄酒里也有。
nV人去的时间b我估算的还长。
一次下望,我看见了外面灯影中的她,这时茶壶已经空了,她茶碗里的茶也不再冒热气,她走在那片南瓜田间,蹲下,注视某处。应该是在拍照。我想。不久,视角难以企及的一角走出一个男人,正是那位主理人,我就看到了这里,握上茶壶把,不知该不该拿下去放。
最终我还是留在了原位,等来了nV人。
她拿着我借给她的笔,打开那本我没来得及看清书名的书,她选择坐到桌子的短边,头发低束着,颈上光泽柔暖的金链同不规则状的珍珠闪烁着。
她字迹瘦削,每个字的最後一划总像崖壁上的鹰乘风振翅的瞬间姿态,写下:
芝槐赠。
接着签上日期,地点则很随X:在山里。
「这是你的习惯吗?赠书给陌生人?」
「以前留学时经常这麽做,因此认识了一些人,回台湾後不太有机会。」nV人转上笔,「既然我们闭着眼都遇上了,也算有缘。」
我笑了下:「或许是这样。」
我接过她递来的笔,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我翻到同一页,也记下:
禁语、木质调、苦茶。
nV人在旁静看着。
我状若平常地看向她,这一眼,b前几次都要长,也许还长於我审视过的那些摆设,像是温室里形T特别的盆栽,廊道上的各式工艺品,其中我凝望最久的,是某面墙上的人脸雕塑,他们有着类金属的sE泽,却有别於生活里常见的金属器物,流露一GU温润气质。
好像是种,具有冲突的美,我看着眼前陌生的nV人这麽想,而她托着腮,安静地望着窗外。那里只有零星光点,还得再出去一段才是邻近的村落,所以我不知道是什麽让她看得这麽入迷。
我轻轻把书阖上,这下我看清了书名:
《情人》
nV人转过头,点了两下桌,边站起边说:「希望你喜欢。」
我抬头,是想说些什麽,她注意到了,便停下来,眸光依然很亮。
也许方才她凝视的,就是那种亮彩。我快速把桌面收拾好,踏下软蓆,微垂下头和她道谢,她浅浅g唇,没有多余的情绪,也没多言,轻轻地掉身走了。於是我明白了我的身份,一位平凡的过客,这一本书,是来自她唯一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