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教室里再见到温时予时，那层如冰霜的面具已经消失了，现在的温时予就和平时一样，表情什麽也没有透露。
有那麽一瞬间，谭知仁有点怀疑，哪一种模样才是他的面具。面对温时予时，他什麽也无法肯定。
温时予依然穿着轻便的T恤和日本连锁品牌的短K，是他平常上学时的打扮，和化着浓妆、身穿合身衬衫的模样大不相同，他细瘦的手臂从袖口中伸出，棱角分明的肩膀顶着薄薄的T恤布料，锁骨的形状从领口下透出来。谭知仁完全可以想像它lU0露在外的模样，在温时予用力弓起身子时变得更加显眼??清醒一点，谭知仁。
「问题就是，你的笔记我们也看不懂啊。」吴闵俊近乎埋怨地说道。「我们跟你不一样，你是天才耶。」
谭知仁看得出来，温时予正在憋住嗤之以鼻的冲动。当他问还能不能约下一次的时候，温时予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很可惜我没帮上忙。」温时予转向谭知仁。「不过感谢你及时拿来还我了。」他嘴角的微笑让谭知仁怀疑他意有所指，好像故意要g起那天的记忆似的。
「小事。」谭知仁咕哝。
「下次你跟我们一起念书好不好？」吴闵俊说。「跟我和敏成一起去知仁家呀。」
谭知仁倏地看向吴闵俊，张开嘴，唾Ye流进错误的管道，让他剧烈呛咳起来。让温时予去他家？这绝对不是个好点子，下辈子再说吧。
在咳嗽声之间，他听见温时予终於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有问过主人的意见吗？」
「知仁不会有意见啦，我们一天到晚都会去啊。」吴闵俊用手肘撞了谭知仁一下。「对不对？」
谭知仁的呼x1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抬起眼，发现温时予挑着一边的眉毛，打量着他。
「嗯，我是?」谭知仁清清喉咙。他不想在吴闵俊和林敏成面前表现得小气，或者对温时予有什麽特别待遇。「如果你有空的话。」
「但是我没空。」温时予柔声回答。
吴闵俊噘起嘴。「我们都还没有说哪一天耶，你也未免太没诚意了吧。」
「哪一天都一样，我要打工，真的没有时间。」
尽管温时予的语气十分有耐心，但是谭知仁总觉得，温时予很努力不要对吴闵俊无礼。
「你说没空跟我们玩就算了，连念书都没有时间。」吴闵俊说。「你成绩那麽好，考试不可能都不用准备的吧？」
「我要准备啊，只是我的时间跟你们对不上。」
换成其他人，一定也会觉得温时予就只是不想跟他们往来而已，然而现在谭知仁知道事实了。他们出去玩或者聚在一起念书的时间，温时予在上班。
那天在饭店房间里醒来时，看见温时予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书的样子，谭知仁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晚上工作，早上念书，然後还要赶来学校上课……谭知仁不懂温时予为什麽要把自己的时间表排得这麽满，为什麽会这麽需要钱？
「你就只是懒得理我们，对不对。」吴闵俊抱怨。
「我没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明天见。」
然後他没有再看谭知仁一眼，只是转身走开，脚步轻缓，踩在地面上几乎无声。
「讨厌。」吴闵俊对着他的背影，撒娇似的喊道。
和吴闵俊认识一年多来，这是谭知仁第一次对他的语气感到烦躁。你才讨厌，他差点脱口这麽说了。
吴闵俊不是最会看人脸sE的人，不过大多时候，谭知仁不介意他像小朋友一样耍无赖的态度，可是现在知道温时予的工作X质之後，他就能理解温时予为什麽总是对自己的工作避而不谈。他现在只希望吴闵俊能闭嘴一次，不要一直追问别人的yingsi。
「他真的好跩喔。」
「谁？」
「温时予啊。」吴闵俊伸出手，g住谭知仁的手臂。「他是不是真的瞧不起我们啊？因为我们成绩不好，就不想跟我们一起读书？」
谭知仁叹了一口气。「你不要b他，他是真的很忙。」
吴闵俊瞪大的双眼，让谭知仁话一出口就後悔了。
吴闵俊凑过来，一张脸突然靠得有点太近，谭知仁忍不住向後退缩了一下。「你怎麽知道？你知道他在打什麽工吗？」
「我不知道啦。那天还他笔记的时候，他跟我说的。」他的语气听起来超级可疑，就算是吴闵俊这样的傻子，一定也看得出他的心虚。
「他居然会跟你说这些。」吴闵俊怀疑地打量他。「你跟他是朋友呀？我们居然不知道。」
「我们不是啊。」谭知仁立刻反驳。
首先，不管他和温时予究竟是不是朋友，为什麽得让吴闵俊知道？
谭知仁向来不喜欢和朋友起冲突，他不喜欢得罪人，更不想冒险破坏建立起来的关系。吴闵俊是他在这个班上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他并不打算就此结束，但是吴闵俊的语气和问句本身，有某种成分让他很不舒服。
「谭知仁长大了，偷偷交新朋友都不用跟我们说了。」吴闵俊转头，对一旁的林敏成说。
林敏成只是咯咯笑个不停。
「我跟他不是朋友。」谭知仁忍不住重申。
吴闵俊翻了个白眼，但是嘴角浮现起一抹笑容。他用另一只手戳戳谭知仁的脸颊，将头靠上他的肩膀。「好啦，好啦，不要生气嘛，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谭知仁憋住自己叹气的冲动。他是对他们很好，来他家时，吃饭和订饮料的钱都是他出的，他从来没开口要过，他们也没有主动提要还，就像是一种默契，是这段友情的模式。
不只是和吴闵俊跟林敏成，谭知仁这辈子和每个人的关系，有哪一段不是建立在金钱上？如果不是钱，就是X。就连张钦皓，也是因为他们家境相似，才会产生交集。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很疲惫。他现在只想要吴闵俊放开他的手臂，然後赶快离开这里。
「走吧。」他有点突兀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挣开吴闵俊的手。「我要去厕所。」
他其实没想要上厕所，只是需要暂时独处一下，或者说，暂时远离吴闵俊。
吴闵俊和林敏成慢条斯理地收拾背包，谭知仁便加快脚步往教室门口走去，等确定自己脱离吴闵俊的视线范围，才吐出一口长气，闭上眼睛。同样是用钱得到的关系，和温时予相处为什麽就显得那麽轻松？
温时予浅浅的微笑浮现在他的脑海。他们对彼此没有额外的期待，也没有假友情之名的其他东西，一切都是开诚布公，简单明了。
他想着温时予柔软的吻，还有他带着一点挖苦的口气，这似乎也b吴闵俊永无止境的撒娇来得好多了……他突然想到，他还没有和温时予约下次见面的时间──择日不如撞日，没有时机b今天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