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单位,或者说,是单位的残骸,被命令进入切尔尼戈夫郊区的一座小镇。命令很简单,也很含糊:「肃清镇内的敌对火力点。」在经历了伏击和Pa0击之後,他们只剩下一辆BTR-82A还能勉强作战,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徒步跟在装甲车後面,在断壁残垣之间寻找掩护。
这里就是绞r0U机。战争脱去了所有宏大叙事的外衣,还原为它最原始的形态:在瓦砾和废墟中,为生存而进行的野蛮搏斗。每一扇窗户後面都可能藏着一名狙击手,每一扇门後都可能连着一根绊索诡雷。最初的战略目标早已被遗忘,此刻唯一的任务就是在下一秒活下去。
他们在一条街道上被钉住了。密集的火力从街角一栋苏联时代的九层公寓楼高处倾泻而下,子弹打在他们前方的地面和墙壁上,溅起一阵阵尘土。士兵们紧紧贴着残破的墙壁,动弹不得。
「Pa0手!看到目标了吗?」排长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因恐惧而变得尖锐。
BTR的Pa0手回话,声音有些犹豫:「长官,我看不清具T位置!那是一栋居民楼!」
「我taMadE当然知道那是居民楼!」排长歇斯底里地吼道,「我刚才看到RPG的火光了!就在七楼!你聋了吗还是瞎了?开火!把那几层楼给我轰烂!」
德米特里和维克多就躲在BTR的侧後方,通讯器里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德米特里望向那栋灰sE的公寓楼,大部分窗户都已破碎,但仍有几扇窗户挂着窗帘。他想像着里面可能还躲藏着平民,像他们之前在村庄地下室里看到的那个家庭一样,在恐惧中祈祷。
BTR的Pa0手再次迟疑:「长官……可是……」
「可是什麽?这是命令!」排长彻底崩溃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想让我们所有人都Si在这里吗?你想上军事法庭吗?开火!立即执行!」
在战场上,一个惊慌失措的指挥官b敌人更致命。德米特里看着BTR的Pa0塔缓缓转动,那门30毫米2A72机Pa0的Pa0口,像一根冷酷的手指,指向了那栋大楼。他想大喊「不要」,但恐惧像水泥一样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害怕那看不见的RPG,更害怕在此时此地违抗命令的後果。
於是,他和其他人一样,沉默地默许了这场即将发生的屠杀。
咚!咚!咚!咚!
机Pa0以恐怖的速率怒吼起来,高爆燃烧弹拖着明亮的尾迹,接二连三地轰进大楼的墙T。混凝土块和玻璃碎片像瀑布一样落下,大楼的侧面被轻易地撕开了几个巨大的豁口,黑sE的浓烟从中冒出。
Pa0击过後,是Si一般的寂静。敌人的火力的确停止了。
排长下令部队前进,占领那栋大楼。德米特里踩着满地的碎石和玻璃,跟着队伍走进那栋还在冒烟的建筑。走廊里充满了呛人的硝烟和混凝土粉尘的味道。
他们逐层搜索,没有找到任何敌军士兵,也没有发现RPG发S器。
在七楼,德米特里第一个踹开了一间公寓的门。门内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窖,血Ye在瞬间凝固。
这就是那间挂着窗帘的公寓。房间被Pa0火毁掉了大半,墙壁上布满了狰狞的弹孔。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夫妇和两个孩子笑得一脸幸福。而现在,照片上的人就倒在不远处的地板上。
父亲的身T还保持着试图庇护家人的姿势,但他的背部已经被炸得血r0U模糊。母亲紧紧抱着一个小nV孩,两人的身T被数发子弹击穿,暗红sE的血浸透了她们的衣衫,在地板上汇成一滩黏稠的血泊。另一个稍大点的男孩倒在稍远处的沙发旁,他的手上还抓着一个玩具车,眼睛圆睁,凝固着最後一刻的惊恐。
他们不是Si於流弹。他们是被30毫米机Pa0直接命中,被他们亲手撕碎的。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臭味。一只苍蝇落在男孩没有血sE的脸颊上,旁若无人地摩擦着前足。德米特里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呼x1。他手中的步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看到的一切,与指挥官口中的「解放」,与他自己曾经抱有的那一丝幻想,构成了一个地狱般的讽刺。
他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足以将灵魂冻结的恐怖。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逃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
一只手沉重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是维克多。他越过德米特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地狱景象,然後将目光转回到德米特里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上。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见惯了Si亡的、彻头彻尾的麻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菸,点燃,深深地x1了一口,然後对着德米特里惨白的脸,缓缓吐出烟雾。
「欢迎来到绞r0U机,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