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密林的边缘,枝叶晃动未止,时间的洪流正微妙偏移着。
安赫独自站在溪畔,凝视着尚未散去的翠绿微光——那是印声留下的余韵。
歌声早已止歇,光晕却迟迟不肯退场,彷佛依恋着那段与友相聚的时刻。
凯佩尔悄然现身,语气b平时更为低沉,并非严厉,而是压抑着的伤感:「……你知道,这代表着什麽吗?」
安赫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没有违规......他主动选择的,我只是回应而已。」
「你当然没有违规。」凯佩尔淡淡地说,伸手轻触她的侧脸,「但,代价……还没结清。」
安赫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
「他的选择,正在让时间产生偏差。他确实不记得你是谁,却一再靠近、一次次回到这里,这让原本封锁的轨迹——开始错位。」
凯佩尔指向了远方的地平线,那里云层翻涌,日光被魔气遮蔽,危机蠢蠢yu动。
「过去安稳的命运,如今缺少了他的存在;本来倒是无妨,因为命运会自行修正。」
「但,你选择记得,还一再放纵彼此去触碰边界......世界因此产生误差,无法完全填补那个空位。」
安赫心头一震,急切回道:「……格洛林?」
「本该由他守护的地方,因为他的缺席,正在改写历史。」
这日,天sE异常Y郁。森渝与芬恩原本只打算到村外,协寻上回村庄受袭而失散的孩童,却在回程途中,感觉到熟悉又陌生的气味——
是魔气。
「……你闻到了吗?」芬恩低声说。
「不只闻到而已,我听见了。」森渝停下脚步,拔出冰雨,剑锋正随着地面一起细微震动。
下一秒,黑影冲出林间,是一只魔角兽——但b上次更加狂暴、行径失序,眼底是被扭曲的残暴怒火。
森渝立刻跃前持剑挡下冲击,芬恩则以长枪试图从侧翼挑飞;但这次的魔物异常顽强,似乎正被某种未知的力量驱动着。
「它不是......自然生成的?!」芬恩急切地大喊,「就像被……什麽东西C控了一样!」
森渝一边闪躲,一边察觉到魔物混乱的行动轨迹,突然意识到——
魔角兽是群居型魔物,出现的地方……距离格洛林,不过数里。
他内心一震,眼神猛然锐利起来。
——如果又有异常事态,格洛林现在......很可能没有人能够挡住这波攻势。
森彦是个优秀的领主,这不仅是对他在政务及外交手腕上的肯定,却同时也是......他相对不通军事的评点。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文治领袖。
「芬恩!」森渝低喝一声,「我得回去,我哥……还有格洛林!」
「魔物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该朝这个方向前进!」他的目光亮得坚定,「可我现在在这,这些东西......就出现了。」
芬恩惊愕回道:「等等、你是说,它们照理说应该在别处,但因为——」
「我本该负责守护格洛林,防御它们。」森渝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心头无b沉重,「但我......离开了。」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麽,但兴许......跟上次一样,是冲着我来的。」
芬恩这才明白:「……你不只是旅人,你是领地的剑与盾。」
「是。」森渝收剑还鞘,呼x1微微颤抖,「我有责任......!」
他没有说出口,x口正不断传来莫名的压迫感,来自於某种愈发清晰的「直觉」——
某个重要的地方正在崩塌,而那原本是他能守住的。
芬恩点点头,长枪横起:「我跟你一起回去。从这里走,三天……我们能赶到。」
远方的森林深处,安赫静静伫立於树冠顶端,望着两人奔驰远去的方向,没有追上。
她不能介入。即使那份命运是因为「越界」而扭曲诞生的,她也不能g预。
这就像一个「恶X循环」──她没有违规,却仗着自己留下了记忆,纵容森渝的靠近,於是形成偏差,导致扭曲後产生了危机;她不能容许森渝因此出事,於是主动出手,这又造成了更大的偏差......
她将双手交叠,覆上x口,感应森渝身上生机石的位置,知道他正快速往格洛林的方向移动。
「你回去守护你的世界了……那很好,森渝。」
「我会守住记忆,如同你守住你的承诺。」
格洛林的天空染上了如血般的鲜红。城墙之外,是铺天盖地的魔物怒cHa0。
森渝与芬恩抵达时,火光四起、烟尘扑面,守卫长号声声急促,彷佛在用尽最後的力气求援。
「该Si……他们已经撑得太久了。」芬恩皱眉说道,随之狂奔上前。
「还来得及。」森渝神情冷峻,冰雨出鞘,银白剑光映着焚烧的城墙,带着芬恩穿越火线,直冲外城。
守军看见了他,纷纷振作起来,亮起双眸呼喊:「格洛林之剑!!!」
「是森渝大人!」
「森渝大人回来了!!!」
城门应声打开,森彦正立於门前,额上汗水未乾,披甲微微破损,一见森渝,心中百感交集,遂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回来了。」他压低了声音,虽非质问,也无喜sE,藏着无可言说的沉重。
森渝没有多言,用力拍了一下森彦的肩膀:「哥,你是领主,你不该站上前线。」
「回城吧,後勤调派交给你,我会尽力守住外围。」
森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同样拍了他的肩膀作为回应,勉强点头:「阿渝,不准Si。你还欠我一顿酒。」
森渝随即看向芬恩,目光有些愧疚,带着询问之意,被芬恩一个挑眉说着「说好的兄弟有难一起扛?」的神情堵了回去,无言地笑了一下。
两人接着转身奔向前线。
森渝迅速开始指挥,重整军队防线,调度步兵与S手层层构筑阵型,指令冷静、准确、毫不犹疑。
「长枪列阵第二排——拉高,掩护西侧!」
「弓箭预备,目标三点钟方向——优先瞄准大型魔物!」
「城防骑兵部队,调一半到南侧战线,剩下的随我来北侧!」
两人并肩作战,冲破层层包围,令一众骑士重振士气,一时稳住了战局。
但,下个瞬间——
地面裂开了。
不应出现在此地的魔物自地底涌现,魔角兽一只接一只狂奔而出,数量远超预期。
芬恩惊声大喊:「不对……这些、根本不是正常生成的魔物!到底是从哪来的?!」
「是......魔cHa0。」森渝咬牙低喃,话音刚落,敌群已经冲破火线,包围成阵。
——......果然是因为我吗?!究竟是为什麽?
他将一名被击退倒地的步兵拉起,自己却被三面夹击,勉强闪避,但右肩甲胄仍被魔物炸裂。
转身回击,剑光一闪再闪,凭一己之力连斩数只魔物,但气息渐乱,浑身浴血,T力濒临极限。
——再撑一下、拜托,我必须守住这里!!!
忽然,天sE一亮。
一道翠绿的光柱,自天穹破开云层而下,宛如奇蹟降临。
风止。
光点如雨般落下,枯土瞬间长出大量藤蔓与荆棘,编织成泛着翠绿光芒的生机结界,挡住了不断袭来的魔物。
安赫落在战场中央,抬手之时,生机之力化为战场的壁垒与箭簇,y生生b退了整个魔物军团。
她的心口从未感觉如此炙热、焦躁、慌乱,丰沛的情感让力量源源不绝地涌出。
——赶上了。我赶上了。
森渝SiSi地盯着她,话音发颤:「……安赫,你、怎麽......」
她看见了他,却没有立刻走近。
她知道,她不该来的。
她是选择留下记忆的守望者,不能影响甚至介入森渝的人生轨迹。
代价......在後头。
——可他倒下了。所以,她不能再等了。
她压下不舍的目光,终於踏出了一步,走向森渝的身侧,双手温柔地捧住他的脸,将生机之力注入他的T内,唤醒他几近模糊的意识。
绿光修补着森渝全身的伤口与破碎的经脉,其中流动的情感,也同时......触动了他灵魂深处被封锁的记忆。
森渝猛然瞪大双眼——
他想起来了。
上个时间线,他重伤逃入幽光密林时,看见安赫的一眼万年。
那杯茶、那首歌、那句「我会记得你」。
他与凯佩尔签下了时间契约,做出选择时的心痛不舍与毅然决然。
「……安赫……你……」
但,他才刚刚开口,周身无形的时序倏地碎裂,犹如时钟倒转——
时间禁律,被触犯了。
世界将记忆重置归零。
森渝昏迷了三天。醒来时,伤势已然痊癒。
他看向一旁的芬恩,按着额角,喃喃道:「大哥......格洛林......领地的大家......怎麽样了?」
芬恩懒懒地回答:「哦,你哥没事啊,领地也守住了,只有你看起来惨兮兮的。」
「……我是不是……做了什麽梦?」
芬恩坐在床边,随即递上水杯:「什麽梦?」
「……我不记得了。」森渝接过,喝了一口後放下,露出一个迷茫的笑容,「但……好像有谁,在等着我回去。」
芬恩挑眉:「等你?你说安赫?怎麽,你醒来後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泡JiNg灵?想约人家喝茶还是去森林约会?」
森渝愣了一下,疑惑问道:「......蛤?你说谁?什麽JiNg灵?」
芬恩跟着愣住。然後,瞳孔张到最大,不可置信地说:「......森渝,你你你、你说什麽?」
「啊?是我要问你吧?你在说什麽JiNg灵、约会?谁?」
「......」芬恩的神情僵住了许久,从惊愕缓缓转为担忧,最後沉淀为......沉重的了然与伤感。
——原来......这就是,森渝一直以来在寻找的、遗忘的东西。
——森渝会被幽光密林回应,是因为......那早已不是他与她的......第一次相遇了吧......
他握紧拳头,深x1了一口气:「阿渝,你......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麽吗?」
「还有,安赫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森渝面露茫然,「不是魔cHa0进攻?然後,我们赶回来,拼了命才守住?」
「你说......安赫?好熟悉的名字......我不太记得。」
他接着低头,下意识看向x前的生机石项链,感觉心口隐隐作痛。
他抬起手,用力压住自己的x膛,心跳正在剧烈跳动,「芬恩......我突然觉得这里好痛,是不是内伤没处理好?」
芬恩垂下眼眸,鼻子一酸,艰难地说:「阿渝......你真的不记得了?」
——安赫对他而言,究竟有多重要?重要到没有记忆,也会残留无法抹灭的执着......
森渝的眼神闪过一片空白,「我只知道,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不该忘记的事。」
「芬恩,如果我真的忘了什麽……你会告诉我吗?」
芬恩沉默了许久,笑得有点苦,回道:「你会自己记起来的,阿渝。」
——为什麽会忘记呢?明明对你来说这麽重要......为什麽呢?
——......安赫,你知道原因的吧?
安赫回到了密林深处,沿途的苔藓与藤蔓看上去枯h无力,好似在默默哀叹着。
她於是指尖点地,催生出绵延翠绿的新苔与枝枒,溪水潺潺流过。
凯佩尔缓步走来,叹息道:「你……g预太深了。」
他并非没有从未来的轨迹中窥见这个结果。可他也知道,他无法改变安赫的决定。
安赫b任何人都明白违反禁律的代价。
她只是觉得值得。
「我知道。」她收回了手上的生机之光,低声回应。
「所以,他的记忆再次被抹去了。」
他望着安赫轻颤的指尖,意yu伸手握住、给予一丝慰藉,却还是默默地放下。
「......我知道。」
安赫闭上了眼睛,再次Y唱起那首印声。
这次,森渝不会听见了。又变回了她一个人的独曲。
曲毕,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苔毯说道:「……森渝,我记得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