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人家诚心诚意要娶你,你还不愿意?你以为你读个大学就能翻天啊?”
舅妈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拿鞋跟敲在苏以晴的太yAnx上,连耳膜都跟着发疼。
她站在老旧公寓客厅一角,背後是破掉的蚊香架和堆满杂物的茶几,面前是舅妈气得浑身发抖的身影。
“他三十六岁,我十八。”
苏以晴说,声音稳得像水面没有一丝涟漪。
“十八又怎样?我十七岁就嫁给你舅舅,现在还不是照样过日子?你一个孤nV,有的嫁就偷笑了,还挑三拣四,你以为你是谁啊!”
她没回嘴,只是把手上的背包拉紧一点。
里头只装得下几件换洗衣服、几本书、还有一叠皱皱的入学通知资料。
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收到一封真正属於自己的信。
信封乾乾净净,名字印得端端正正,纸张沉甸甸的,角落一枚鲜红的印章像盖在她的心脏上。
《录取通知》四个字,她反复读着,看了一百遍,也藏了一百遍。
她考上了大学,一间很多人做梦都进不去的学校。
这封信像是一张车票,也像是一条封锁线。
能让她逃出去,也能让她再也离不开。
她知道,如果舅妈在那时候发现,她今天就走不掉了。
“你爸妈要是地下有知,看到你现在这副Si样,早就气得翻过去了!阿成哥要你,那是你八辈子烧好香,人家好歹有车有头脑,你还敢嫌弃人家老,你配吗!”
“我以後会靠自己,你不需要费心安排什麽。”
苏以晴说,声音低,但坚定。
舅妈脸一沉,把手上的钢杯猛地拍在茶几上,水花溅出来,淋在她脚边那双洗得发白的球鞋上。
“你做梦!”
声音像爆炸一样砸进空气里。
“你现在翅膀y了是不是?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现在说走就走!你这没天良的,真是养到一条会反咬的狗,出去就别给我回来,乾脆Si在外面好了!”
苏以晴没说话,只是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球鞋。
鞋底还黏着几根头发跟灰尘,她拍了拍,也没真的拍乾净,就走向门口。
穿鞋的时候,鞋头还Sh着,踩进去的那刻冰凉又闷,像踩进了谁给她下的一道咒。
这时舅舅踱步走来,站在她旁边,声音低低的,像怕吵醒什麽似的说:
“以晴啊…你自己想清楚啦,嫁给阿成後,舅妈就不会整天骂你,你也不用天天忙得半Si。阿成其实人也不错啦,虽然结过婚…但还是有nV的看上他,你真的甘愿放弃这机会吗?”
苏以晴没回话,低头把鞋带绕了一圈又一圈,手指动得慢,像在对那句话装聋。
她心里早就清楚了,舅舅那些话讲得漂亮,实际上没半点诚恳。
她b谁都明白,只要她点个头,他们就能拿到一笔钱,给那个没志向的表哥用,继续烂在那里不长进。
舅舅看她还是沉默,叹了口气,说道:
“你真的要走?钱…够不够用啊?”
语气像是照稿念出来的,勉强却装作自然,也没准备听答案。
苏以晴低声说:
“够。”
舅舅点头,喉咙动了一下,像有话卡着,最後还是低声吐出来:
“你舅妈…有时候是过分了点,唉,你也别怪我,我…我也不好做人啊。”
苏以晴没看他,连个余光都懒得给,只在心里冷笑。
不好做人?他就是从来都不敢做人。
怕老婆、怕吵架、怕麻烦、怕责任,怕出一点力也怕失去一点利益。
说穿了,他最怕的是,以後苏以晴真的出人头地了,不再记得这个家,不认得这个舅舅,他们什麽都捞不到。
苏以晴背起背包,开门那一瞬间,舅妈在背後尖声骂道:
“我说这种人喔,养你是养出仇人来的啦!你没良心敢跑,我就让全部人知道你怎麽翻脸不认人,看你还有没有脸回来!”
门在那尖叫声中碰一声关上,旧式铁门锁随之哐啷一声。
楼梯窄得像一条沉睡的蛇,脚踩上去发出粗糙的SHeNY1N。
窗外天边透出一点点不明亮的蓝光,是一种即将破晓的灰sE寂静。
她慢慢往下走,感觉自己像一片漂流的叶子,终於离开了根,却也开始了新的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