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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形一抖,很快便走过来,揭开头上斗笠面纱,目不转睛地盯着郑言看。
他瘦了。
相比最后一次在离平司山院落的见面,黎季成熟了许多。他一张瘦削的脸颊之上,还留有短短的胡茬,一双平日最为动人的秋水剪瞳,里面是落魄与沉寂,长发披肩,黑衣裹身,完全没有了往日一袭红衣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郑言只朝他笑,脸颊之上的面具剥落下来,只余下巴处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让黎季不免想起那时自己所做之事,在他面门之上留下的那一鞭……
他长久地、深深地盯着郑言的脸,直到郑言踉跄着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是指什么?
原谅他?还是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黎季本以为自己永远也再无任何面目见他,但如今炎谷一见,他却发现郑言并不恨他,甚至连一句苛责都没有。
就好像……回到了以往在太康时的日子。
他弯腰抱住郑言的肩膀,背后却止不住地抽动起来。
郑言抚着他的背后,轻轻地拍打着,似乎也未想到,黎季竟然跟着他一路从北周到了南梁。
那日在兴安城外,他便凭镖法认出了黎季,只是他知道黎季定是不愿暴露自己身份,更不愿意与自己相认,便只顺水推舟,当他又是一个前来刺杀自己的刺客而已。
此后见到那摆摊卖书的摊主,他还一度以为是黎季的眼线。
良久,黎季离开他的肩膀,一双墨瞳湿润尤在,但双眼却焦急异常,他拉住郑言的手,急道:
“言哥,你马上跟我走,这谷内毒蝎子毒蛇多的是,你如今身中黄泉,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
他又想到什么,怒道:“也不知道是谁要害言哥你,要是让我知道,定要将他扒皮抽骨,挫骨扬灰不可……”
身后的人把手往后一抽,定住不往前了。
黎季疑惑回头,只见郑言笑着摇头,他指着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已然中了黄泉,来此地便是为了寻求一个活路的。
“言哥,我知道你是想来找解药的。”他搂住郑言愈渐瘦下去的肩膀,不忍道,“可是这谷中凶险古怪,我自小在沛陵出生,也从未到过此,更何况这解药也不是一时就能找到的,你随我去宫中好生休养,我们从长计议……”
郑言见他依旧与以往一样生龙活虎,倒不像在兴安之时,江渊在侵入他之时偶尔提到的将黎季挖心而死的场面,倒让他心中安定了不少。
也就是在确定黎季确实未死之后,他此前对江渊心中最难以接受的部分,也终于烟消云散。
人生大事,莫不如生老病死。
不论黎季是靠什么方法躲过江渊的核查,也或者江渊就是有意放他一马,家国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都是你死我亡,而如今他既然能够正常活着,便已了却了自己的一桩遗憾,他对江渊,便再也无法苛责起来。
更何况如今,他人亦在沛陵城中,更可能在这炎谷之内——
心中所想未完,黎季便不管他的坚持,打横抱住他便要离开,还未挣扎,只听背后一声剑响,黎季抱着他翻身避过,一转头,便只见其人一袭薄衫,贵气逼人,紫色发带无风自动,负手缓慢走来。
“放开他。”
声音犹如冰泉滑地,滋润干涸砂砾。
黎季眯眼紧紧盯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郑言一时有些恍然,谷中尸横遍野血腥滔天,江渊却一袭素衣纤尘不染,已然不知他如今武力到何境界。
他从黎季怀中挣脱下来,笑着与江渊打手势:
[你何时来的?]
江渊轻轻地注视着他,却又宛若眼中无物,他在二人的注视之中,从袖中掏出几片红色叶片,张口便递到嘴边。
郑言直觉有误,踉跄几步过去便要阻止,但已然是迟了,江渊将叶片放在口中嚼了两下,便生生咽了进去。
很快,他便眸中一凛,显然此物并非善类。
郑言一惊,朝他比划道:[这是黄泉藤?]
江渊淡笑不语,朝黎季瞥了一眼,良久才缓缓道:
“谷中定有解药,只要一次次试下来……”
言外之意,你黎季让江湖之人前来送死,千两黄金也未得出什么章法,还不如以身试毒找解药快。
那厢黎季的脸已然黝黑。
郑言朝江渊摇头,扣住他的下巴想让他将刚刚吃进去的黄泉藤吐出来,江渊握住他的手,冷冷道:
“这几日我已服下数片,却未曾尝到其他与其相生相克之物,却也奇怪。”
郑言的双手颤抖了下,终究知道即便刚刚阻止,也是无力回天,跌坐在地不再有所动作。
一柄水色匕首横在面前,黎季将他递给郑言,默默道:
“言哥……你还是拿着防身吧。”
他知道今日肯定是走不了了。
说罢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倒出些暗色粉末,就要解郑言残破的衣裳。
“梦苔,”他面有不忍,神色焦急,“你胸前伤口太深,仅仅包扎一下肯定不可,还是赶紧治好为妙。”
郑言只觉有些好笑,天下利器名物他们皆唾手可得,倒是只有自己,惯会蹭吃蹭喝,白拿了不知道他们多少东西。
叹了口气,还是无奈解了衣裳,如今也不是报德报恩之时,想些漫无缥缈的往后之事,还不如将眼前伤口治好,也不至于一月之后带着还未好全的破口之身入殓下葬。
只是江渊……
郑言将衣物卷至腹下,本来想自己上药,但无奈黎季偏生不让,便只能由了他去,自己用手在地上写字,问江渊:
[你如何?]
江渊淡然瞥了一眼,却未见回应。
他找了一处突出的干净石块坐下,将自己的剑放在身侧,拧出个手诀,像是在调养生息。
郑言有些看不懂他,却又知道他是真真正正地在以身试毒,心中五味杂陈,只觉腹下伤口一痛,黎季带着泪光的双眼便抬头望着他。
“言哥……对不起……”
知道他怕是心有醋意,郑言无奈叹了口气,拿过瓶身,示意自己来。
黎季却又不愿,抢过去不满撇嘴,“我来。”
头有点疼。
一连两日,三人均在这谷中来回寻找,却一直没有其他所获。
谷中除了毒蛇与毒蝎,甚至连黄泉藤都根本没有,郑言很想问江渊那日他吃下的叶片从何而来,却又问不出口,只能跟着那人一路往谷内纵深之地不断前进,似乎有些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壮士断腕之心。
袖中梦苔还有六颗,虽然江渊此时并无黄泉发作的迹象,但是这毒物定然伤身,他可将其中一半分予他延缓发作时间,但若一直找不到,那等待他的,便只有一死。
还在想着,身后黎季碰了碰他的腰,小心翼翼道:
“言哥,你说他为何……”
话未说完,郑言只觉胸中一窒,喉头熟悉的腥甜之气翻涌而上。他苦笑一声,熟稔地从袖中掏出药丸,仰头一吞,缓下腹中剧痛,脚下再也无法行动半分,只能靠在岩壁之上喘息。
黎季有些不知所措,扶着他坐下,却又接过他手里那个白瓷瓶,仔细看了半天,闻了闻,惊喜道:
“这是梦苔?”
郑言无言点头,却只看到走在最前的江渊停下脚步,回头凝神看他,显然也有片刻的错愕。
他在兴安相府之中昏迷的那半月,想必江渊比自己更加清楚毒发时的狼狈惨状。
他驻足不前,最终还是回首站在郑言身侧,用自己修长冰凉的手,贴在了他浑身是汗的额头之上。
那里正在散发高热。
一只手不够,那就两只手。
郑言满足于那双手的清凉,也顾不上其他,又握住他的另一只手,像个渴求甘霖的门徒,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江渊的左手之上。
气氛倏地有丝尴尬,但郑言已然很快在梦苔的催眠之下沉睡而去。
谷内干燥鲜红,崖壁遮天,无风无月,郑言醒来时,只看到黎季用掌风将从石缝之中冒出的一只毒蝎灭杀,疲惫地抬眼一看,江渊冷冷地收回了他的双手。
郑言低头不语,只见江渊起身负手离去继续赶路,云淡风轻如刚刚之事并未发生过一般,他也只好缓慢站起欲再跟随,却神思恍惚,如坠云端,脚下一软,便再也无力。
身后黎季赶紧扶住他,看见郑言口唇干燥,便掏出水囊拧开给他喂水:
“言哥,你莫要急着动身……”
他一边将最后那些水引进郑言口中,一边幽幽道,“也急不了一时……”
郑言喝完那解救之水,抬眼只见那人背影已然远去,苦涩一笑,在黎季手心写道:
[今夜你便回吧。]
再继续深入腹地,如若再也碰不上机遇,那他们三人都会有性命之忧。
如今江渊已经自行服下黄泉藤,让他离去他定然是不肯,只有黎季,南梁还需要他,允皇一旦有恙,他这个太子之位还是得坐稳,如此也不至于生了内乱祸及他国……
“不行。”黎季斩钉截铁,那双明目紧紧盯着他,却是有些悲戚之色,“你不想我陪你一起吗?”
郑言只笑,又展开他的手掌,写道:[好好活下去。]
一笔一划写完,眼前抱住他的人俯下一吻,便紧紧缠住了他的双唇。
灵巧的舌头摩挲着他干枯的唇边,又深入探索着,将那虚弱的叹息尽数吸食干净,黎季用手抚摸着郑言闭上的双眼,轻笑道:
“此事定有转圜的余地,为何你此时便要赶我走。”
郑言睁眼张嘴想要解释,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手指还未伸出,黎季就将它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已然抚上他的腰腹之上。
“我的梦苔效果很好……”
他将手指伸进去不断抚摸,将三日之前郑言腹上的伤口结的疤痕细细摩挲几遍,有些落寞地道:“可是你在你觉得的最后的时候,也不想跟我一起。”
水粮食尽,就算是黎季,出谷往返一次也得数日。更不用说谷中凶险,为了最大程度的保全他们所有人,让他离开是郑言心中能想到的最为理智之举。只是现在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他也无法再解释。
也罢,只要能尽早离去便是善事。
可是那抚摸的手,已然向下到了更往下的地方。
郑言想要阻止他继续深入的探索,却又被扼住,黎季凄然抬头看他,显然再度被拒绝,他很难过。
郑言知晓他心中所想,但他确实仍旧对此前黎季加在他身上的那些痛楚难以忘怀,就算心中告诉自己早已不恨,但身体的诚实反应确实在告诉他,他不想再被如此凌虐对待了。
“对不起……”
黎季双眼泛出歉意,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郑言下/身那处,将他罩在自己身下,试探道:“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
身下之人才终于有所放松。
隔着布料抚弄着那处,又将自己的器物与他相隔交错,摩擦之中,黎季难耐地情不自禁顶弄几下,燥热陡然生出来,让郑言有些无所适从。
在这处险象环生的谷底之下,自己身中黄泉时日无多,竟然还能与黎季干出这样的事情出来,颇有些穷途末路放纵声色的意味。
磋磨还在继续,很快两人便浑身发起热来,炽热的性/器在黎季修长细瘦的手指之间形状初显,黎季勾嘴一笑,将温热的气息喷在郑言耳侧:
“言哥……你还是喜欢的……”
郑言面上窜出几丝醉红,显然对这荒唐的一幕感到极度羞涩和窘迫。
很快下/身的衣物被黎季剥开,他将二人勃发的器物坦诚相待,套弄之下,郑言忍不住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或许人到末路,就是如此荒诞而求极乐的吧。
速度又再次提升,清液从顶端徐徐淌出,黎季俯身将它悉数含进嘴里吞咽进去,轻笑道:“你也有水解我渴……”
郑言面色刹红,却在他的吮/吸之间很快败下阵来,弓起身子不断向后躲去,试图推拒这种难以忍受的快意。
黎季倒是不愿,双手紧紧扣住了他的腰,一颗黑色的头颅在他下/身上下摇晃,不断的刺激轮番而来,郑言喘着粗气,闭眼却不再躲避。
直到快意覆盖掉头颅中的唯一一丝清明,郑言长出一口气,手下只能紧抓着黎季的肩膀,紧绷的身体瘫软下来。
身下那人抬起头来,在郑言虚弱无力的注视下,将那浓白的液体吐出来,涂在掌心之上,然后修长的手指沾染上,一点点涂在郑言股缝之间的那处。
郑言心有戚戚,又强忍下来,却只听远处有冰冷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