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哭闹声、机械运转声和一些不知名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整个大厅如同煮沸了的锅,不停往外喷出惶恐的热气。
赫莱尔看着屏幕对面瑟瑟发抖的人群,清了清嗓子:“要求听清楚了吗?交出医生,放其他人走。不交,死。”
抱着孩童的中年妇女嚎啕出声:“谁是医生?快出来救人啊!我可不想死!”
女性尖利的嗓音划破星船上空,人群互相推搡起来。有人推撞着纹丝不动的大门,用手指去扣咬死的机械锁扣。
“我没有耐心重复第二遍。给你们最后十分钟,十分钟交不出来,所有人给我的船员陪葬。”赫莱尔挂断通讯。
泰坦号舰桥的船员们瞪着漆黑一片的屏幕,慌张道:“船长,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大胡子船长一巴掌拍在桌上,怒吼:“技术部呢?检查所有乘客的身份,绑也要把医生绑到对面去!”
新来的实习船员弱弱道:“要是真的没有怎么……”他不敢再说,大胡子船长的牛眼死死盯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球甚是可怖。
“怎么会没有医生呢?”他笑起来,从喉咙口拉出破风箱的声音,诡异地放低了声调:“没有医生,你不就是医生吗?我记得你是个c级向导吧?虽然级别有点低,总能唬住一阵子。能让我们离开就行……”
小船员瘫在地上,手脚并用往后退去。
舰桥上发生的争执不为人知,休息厅里依旧是闹哄哄一片。人们环抱住身体,警惕地望着身边的人。
人群中不时传出哀哀切切的声音:“有没有医生,星盗的命也是命,怎么就不愿意救呢?”“这么歹毒,要我们所有人陪他去死!”“不出来,还不是要死!”
各种情绪交织纠缠,乱成恶臭扑鼻的烂粥。
谢尘坐在长桌角落,冷眼看着这一切。
没听错的话,刚才那个声音应该是,赫莱尔?
谢尘皱眉。脑中记忆纷杂,前世今生搅和在一起,他需得耐心分辨才能想起现在的状况。
或许是他冷静的模样太过独树一帜,突然有一个男声高嚷着将矛头指向了他:“他是!那个栗色短发的人是医生!我见过他看医书!”
谢尘是被众人的视线盯回神的,而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的正是方才打破僵局的男人,他同厢的室友。
赫莱尔接通泰坦号的通讯,懒洋洋道:“希望你们带给我的是好消息。”
大胡子船长诚惶诚恐:“是的,我们找到了医生,麻烦您打开门让他进去。”
谢尘听见耳机里的对话,嫌弃地撇了撇嘴。
前有星盗,背后是卖了他的泰坦号星船。他站在晨星号的大门前,深觉自己此行不易。
大门滑开,幽深的隧道里左右各亮着一盏白灯,看着阴恻恻的。
背后有人将他往前推,谢尘一个踉跄栽进星舰,有点恼怒地回过头,在逐渐合上的大门缝里看见压他来的哨兵慌不择路的背影。
通道瞬间大亮,明晃晃刺痛了谢尘刚习惯黑暗的眼睛,像一个蹩脚的欢迎仪式。
谢尘跟着电灯的指引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舰桥。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星盗团并没有很多三五大粗的壮汉。星际时代,科技高速发达,人们开始使用机甲作战。即便是星盗,很多时候也是运用精神力对轰,而不再是电视里的原始肉搏。
他的目光从苏南身上略过。
不过还是不做人,居然聘用童工。
他拎着落灰的医药箱,坦然接受众星盗的围观:“是谁受了重伤?”
舰桥最中间的靠椅转过来,露出赫莱尔的真容。他穿着一件修身款的T恤,领口很大,露出两根平直的锁骨。
赫莱尔好整以暇审视他:“你就是他们送来的医生?技术怎么样?”
谢尘谦虚:“还行。”
“主攻哪一方面?是向导吗?”赫莱尔双眼眯起,瞬间从身上腾起一股强劲的精神威压,不由分说罩住了这个陌生的医生。
谢尘皱眉。但他并没有动作,只是好端端站在那里,任由男人的精神力对自己上下其手。
大概过了几分钟,或者更长。
星盗头子终于满意了,向后靠在他舒适的船长椅上,夸赞:“a级向导,很不错。”
不论哨兵还是向导,S级及以上的人数稀少,是各大政府和组织的重点保护对象。在他们之下,a级是常见能接触的最好向导。
星盗虽然基数大,也多是b、c级的低级哨兵,向导更是凤毛麟角。现有的三两个a级大向导,还是惹了事被追杀,不得已加入星盗寻求保护。
一个野生的a级向导在外面乱逛,就像一块肉行走在狼群堆里。分分钟被吃到渣都不剩。
这个人倒是有点勇气。
有勇气的谢尘直视赫莱尔的双眼,看见他灰色瞳孔中的自己:“我以为自己是来救人的。”
“哦对。”赫莱尔打了个响指,“苏南,给他看看你的伤。”
先前谢尘注意到的少年应声而出,左手往前一伸。耀眼的白光打在他手上,给那道结痂的伤口添上一丝惨白。
几个站的近的星盗偷偷笑起来。
解尘:“?”玩我?
或许是谢尘的无语过于明显,赫莱尔一本正经解释道:“苏南是我们星盗团唯一的向导兼护士,容不得一点闪失。他不知道去哪里划伤了手,这难道还不严重吗?”
谢尘:“哦。”
赫莱尔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我们有自己的医生了。”
“你不放我?”
赫莱尔放肆地笑起来,低声说了一句谢尘听不懂的话。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肯定不是句好话。
“进了我晨星的门,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更何况你的同伴早就抛弃你了。”他示意谢尘观察作战室的大屏。
外面的星空瑰丽深邃,一望无垠。
哪还有泰坦号的影子?
谢尘摊手:“好吧。所以刚才是入团测试?”
“是的。”
赫莱尔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欢迎加入晨星星盗团。”
谢尘一动不动,一双眼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他既不为自己深陷星盗团而慌张,也没有因为劫后余生而庆幸。
他只是站在那里,无悲无喜地注视着赫莱尔的脸。
赫莱尔抬手:“新人加入我们是怎么做的?”
“嗷呜——!”
伴随着一声狼嚎,宽阔的舰桥瞬间显得拥挤起来,装满了星盗们各种奇形怪状的精神兽。
苏南抱着自己的猫,巴巴凑到他面前:“你好,我叫苏南。”
“谢尘。”
“你是向导?我还是第一回看见别的向导呢,好像是比哨兵好看一点。”少年满眼星星,“以后你可以教我吗?他们总嫌我包扎技术不好!”
“以后再学。”赫莱尔挤到他们俩中间,手臂勾住谢尘的肩,很自来熟的样子:“谢医生,我带你去看房间。”
苏南在后面生气地鼓了脸。
……
谢尘在星盗团适应得很快。
作为一名高阶向导,他居然能安心在星船上住下,没有滋哇乱叫也没有水土不服,星盗们都感到很好奇。
诊疗室有一面对外敞开的玻璃,时常看到有星盗的脑袋在窗户外晃悠。飘过来,飘回去。一会又飘过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屋内一瞥,什么还没看见呢,又慌里慌张地扭过头去。
其中见得最多的是一个金色脑袋。
苏南被安排给谢尘打下手,他给师父科普道:“那是我们团里的二把手,叫布兰德。师父你长的这么好看,他肯定想对你下手啦。”
谢尘鼓捣着手上的试剂,闻言问道:“下手?”
“对。”少年趴在桌上,看试剂瓶里浅红色的药剂。“他长得帅,人也花,床伴换了不知道多少。我没数过。”话语里的提醒意味浓厚。
“我们每次靠岸,他身边的人都不一样,有男有女。他在星盗里很吃香的。”
谢尘回忆起金发哨兵的长相,金发碧眼,笑容开朗,确实是受欢迎的类型。
“你们团长呢?”
“团长?”少年不解,“团长仇恨值高,好多人等着揍他。”
谢尘噗嗤笑出声来,换了另一个话题。
“对啦,我们团长脾气有点怪,不过人是好人。”谢尘想着苏南的话,敲响了船长室的门。
“赫莱尔?我新做了一款药剂,你在吗?”
没有回应。
谢尘耸了耸肩,觉得这个时间点果然还是太冒昧。
就在谢尘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里面传来赫莱尔的声音,莫名有一点沙哑。“进来。”
听起来和平时有点不一样,精神力波动却是熟悉的。谢尘不疑有他,迈步进屋,被一股大力猛地惯到墙上,后背瞬间燃起火辣的疼痛。
“呜。”他闷哼出声。
空气中因为他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波动,那是赫莱尔满溢的精神力。
屋内拉了窗帘,也没开灯。谢尘看不见赫莱尔的表情,只觉得他贴着自己的身体滚烫,几乎快要将他烫伤。
赫莱尔喘着粗气,唇舌在谢尘微凉的脖颈处若即若离,竭力克制一口咬下去的欲望。
“苏南没给你说,每月初的前两天不能来船长室吗?”
谢尘无辜:“没有。他吃坏肚子,今天没来诊疗室。”谁家星盗翻着日历过日子啊。
赫莱尔的声线属于磁性男中音,平时听着吊儿郎当,压着嗓音时会有点低沉的性感。他更贴近了些,呼吸毫不吝啬地喷洒在谢尘耳廓。
“那现在你知道了。”尾音不稳,令人无端燥热。
谢尘偏了偏耳朵,有点痒,但是手被这滚蛋扣着,动不了。
他尝试着扭动手腕,细嫩的脖颈从赫莱尔唇畔擦过。男人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将他的两只手并到一处拉高到头顶上方,一条腿卡在他的双腿之间。
谢尘并没有发现姿势的危险,还在不知死活地问诊:“狂躁症?你放开我给你看看。”
看什么看!这个病不是你能看得了的!
赫莱尔恶向胆边生,挺着鼓胀的下身撞了他一下。谢尘比他矮点,这下正好撞在他的肚子上,炽热的家伙搁着两层衣服和谢尘的肚脐眼打招呼。
谢尘僵在原地。
那个高度,那个热度,他很想装不知道,但他做不到!
“懂了吗?”
赫莱尔又蹭了他两下,埋在他肩膀上发出满足的慨叹:“懂了就给我滚出去。”趁我现在还有理智,赶紧跑。
他很想拿出平时潇洒肆意的劲儿,奈何现在情欲焚身,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耗费他极大的意志力。
赫莱尔贴着谢尘的耳朵报出一串数字,松开了按着谢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