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三千浮华莫寒柳 > 第一章 月s破血
    云台楼阁,雪雾缭绕,红霞白鹤,高山流水,连天的城市如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透着层层面纱的神秘。

    “近年凡间屡次遭受妖祟干扰,尤其是大轩格外严重,这次竟然都攻入境内了。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只往一个地方去,那就是大轩京都——洛阳。”轩辕佩站在斗星阵下观望。

    另一个模样看着十几岁,身穿天青色衣裳,脚踩祥云的少年沉稳接道:“这几年的确有些严重。不过十多年前是天运有变,洛阳城大半都陷入妖战,好在有神将驻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凡人之躯不比妖体,我们也应当出面阻止这场血战。星尊,你觉得呢?”

    云幕前,云墨色裙摆,雪月鹤羽上衣的年轻男子没有接话。

    天运有变之后,妖气愈发浓盛,虽不敢明目张胆,可也蠢蠢欲动。凡人不甘沦为口物,也有所出息地开始反击,各路修仙道士揭竿而起,愣是和妖族磨了这么多年。

    翡衾寒盯着云幕的画面,半晌,周身的风认主似的围着他,与衣袂戏耍着,静默一会儿,他转过身来,如脚下踏风一般,落到中央云池旁的大理石上,盘腿落座。

    说到底二人是想让他出面。

    一来他们都有官职脱不开身;二来谁让自己放着天职不做,当了游历人间的散仙呢,所以此事他接最合适,他本人也并无不乐意。

    翡衾寒指尖在空中一画,一道口子撕裂开来,接着,一个古木长盒从中滑出,如浮毛般落在他手里,“我大致看了一下,马阳关的妖气比其他地方更盛郁,如此,我便先从此地开始罢。”

    “好。”轩辕佩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我和良娣在此候你消息,有什么事立马传信过来。”

    良娣:“星尊,我也想去……”

    “你刚登神门不久,天帝定然有诸多事情交与你,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翡衾寒知道良娣想急于表现自己,但眼下不是时候,登神门是大事,喜运还未散去,该好好享受,不该被污秽之事影响。

    翡衾寒走出天移阁,朝他们挥挥手,然后变成一束华光冲下云霄。

    马阳关外,一个新旧交接的残败村庄还在奄奄一息,半月前,结界出现漏洞,边远偏僻地区被妖魔侵袭,村庄死伤无数,多次向朝廷请求支援迟迟未至,但情有可原。

    现下岑大将军还在驻守边疆,其余几位小将早被派至各个地区支援,能降妖除魔的只有京城那位不受待见得了。

    岑霄柳声名差,降妖除魔之能却很少有人诟病。好歹他是镇国将军府的新代薪火,又是独子,可谓是受尽圣上恩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身份地位尊贵不说,又无可奈何。

    如今他率翼军驻扎村庄已有半月,始终找不到妖巢,若再不除根源,待妖魔冲进关内可就晚了,每天都在愁,时至今日。

    “殿下,有人来禀报消息,说是西南方一水池附近晚上经常听见女人哭声。”

    盛龄匆匆来报,掀开门帘,焦急的面孔瞬变,瞳孔颤抖,愣在原地。

    只见正前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死了。

    一击毙命,血染红了她的衣裳。

    盛龄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哑口无言。

    “把她拖出去烧了。”帘子后面的人淡淡说道。

    盛龄这才回神,前去把女妖尸身拖下来,顺便看向坐着的人。

    此时正是深夜,十五六岁的少年披着一头凌乱的卷长发,透过发缝,他森森看着女妖的脸,如寒冬凛冽,脱下被撕烂的中衣,胸膛处显然一处黑红的指甲痕,流了血。

    盛龄忽然想起进来时并没有看到守卫,按理来说每夜站岗会有四人,疑惑便问:“今日没有人守夜吗?”

    岑霄柳起身,拿起旁边的红袍披上,“被她吃了。”

    盛龄沉默,把尸体拖出去烧了,又赶紧唤药师来给岑霄柳治伤口。多数妖魔身上都有毒素,必须要及时清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药师把了一会儿脉,面部紧绷,表情难看,“此是梦妖之毒,擅长把中蛊之人拉入梦中折磨致死,用药不可解,需做法。”

    盛龄:“做法?可我们现在没有法师,再说了,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梦妖。”

    不仅盛龄没听说过,岑霄柳也没听说过。

    一旁的虎叔发话了:“那可有避开之法?”

    药师:“喝下三灵符水,切忌入梦,坐等三个时辰,无事便不用担忧了。”

    药师配好符水,岑霄柳一饮而尽,盛龄和虎叔留下来陪着,门口重新换上新的守卫。

    坐在床头的人看着有些疲倦,一头天生的微卷长发被虎叔打理得整齐顺滑,用丝带简单地在两侧扎了细辫。

    岑霄柳早已习惯虎叔对自己的无微不至,甚至此时还很享受。

    盛龄沏了一杯茶给他,问:“殿下可好些了?”

    “不太好,半夜醒来和那么一张脸对眼,吓得够呛。”岑霄柳面无表情。

    盛龄:“......”

    岑霄柳放下冷笑话的态度,严肃起来,“你刚才进来前说什么来着?半夜有女人的哭声?”

    盛龄:“是,而且惊人的是,那附近总会无缘无故出现尸骸或者干尸,看上去都是有年头的。”

    “有人伤亡吗?”

    “没有,但......有人失踪了。”

    岑霄柳抿唇,忽而抬眸看他,“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即便没再继续说下去,盛龄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盛龄:“殿下你还在中毒,当真要亲自去试吗?”

    岑霄柳:“坐着也是闲着,去看看,找找失踪的人。”

    夜黑风高,半月隐于白雾身后。

    一行人在竹林里穿梭,风凉路短,好在特制的火把能抗些幽风,众人稳步前行。

    虎叔走在最前领路,后面紧跟着一起。走了半个山头都没有见什么女人的哭声,汗水倒是走出了不少,遇见几个小妖一并除了。

    根据得到的一些线索,众人在水池附近搜了又搜。岑霄柳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他走到池边蹲下来,恰巧月光前一会儿出没,便借月洗了把脸,清醒一下困意和大脑。

    哗啦啦——

    一阵勾人心弦的水波荡漾在水面上划开,岑霄柳眯眼一看,水面倒映的圆月似要跳出,凝成古怪的一团。

    叮——

    一片银铃落地的细碎声格外清晰。

    岑霄柳有些视线模糊起来。

    “殿下,绕一个半时辰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一只手拍了拍岑霄柳肩膀。

    “好。”岑霄柳站起身,随这位将士一起走。

    走了一阵,岑霄柳才反应过来盛龄和虎叔他们不在,便问:“盛龄他们呢?”

    将士:“他们?我今日没见着。”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吗?”岑霄柳话音刚落,微微一顿,死死盯着将士的背影。

    不对劲。

    岑霄柳:“你转过来。”

    “我长得太丑了,怕吓着殿下。”

    “本王是在命令你,转过来。”

    将士缓缓转身,是一张崎岖不堪的脸。这时,喝下去的符水在岑霄柳的胃里翻涌,他脸色一白,尽吐了出来。

    那张残缺的五官堆满了蛆,血肉清晰可见,一股恶臭味散发出来,刺激着岑霄柳的鼻道。

    周遭如深渊死寂,岑霄柳忍着不适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将士没追上来。

    岑霄柳全身冒冷汗,不知是吐了符水还是毒素的原因,他愈发觉得周围的空气冷,身体开始发软。

    头晕目眩了一阵,岑霄柳每走几步就会看见静立的模糊人影,直到红光包围一切,阵阵铃铛声敲打着他的大脑,声音越来越近。

    一支秩序井然的长队携风行来,前头举着四个挂满红线铃铛的仪仗,中间抬着一口厚重的黑棺,他们的脸都被红布遮着,难分男女,穿着类似部落的衣服,全部赤脚行走,身上绑着红线,挂着的铃铛随着动作发出响声。

    血色将月色覆盖,穿透这些行尸走肉的身体,他们停下麻木脚步,在白衣人面前停下,任那人差遣。

    白衣如蝶,乌发张扬。

    岑霄柳躲在石头之后,努力看清那人,奈何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是他在御尸吗?

    正想着,视野里闯进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失踪的手下,那装束岑霄柳再熟悉不过了。

    那白衣人口中念着什么,将几个手下引至最前,手里竖着一把拂尘,看样子是要做什么。

    岑霄柳心下一紧,拔剑御术蓄力推出去,一道火光在红光迷雾散漫的阴暗竹林穿行,剑直直飞向那白衣人,岑霄柳紧追在后想给其补刀。

    眼看剑就要刺进他的心脏,白衣人一掌直接拍飞,下一秒瞬移在岑霄柳眼前。

    又一掌有力拍下,正向岑霄柳的脑门。

    白衣人快如闪电,这一掌岑霄柳完全接不住。

    气氛好像凝固,岑霄柳下意识屏住呼吸,白衣人的手掌却在离他面孔一指的距离停下,内力倾泻八方,浓烈的杀气戛然而止。

    为何停了?

    冷汗布满了岑霄柳的全身,此人内力深厚,周身微凉的温度也不似常人,不过他同样听到了白衣人的呼吸声,刹那间有一丝不稳。

    下一秒,白衣人把岑霄柳拎在半空,细细打量着他。

    岑霄柳和他大眼瞪小眼。

    白衣人不作声。

    狂风大作,白衣人脸上遮着的黑布被吹开,岑霄柳对上了一双沉静渊水的黑眸,清瘦的轮廓端着润玉颜,雌雄难辨,霜面下藏有几分温情,似静湖水面上的映月。

    他的神情平淡,眼尾微垂的深眸望着岑霄柳,无怨无怒。

    好一尊观音面。

    变天了,月隐天穷,原本死寂无声的一片在狂风呼啸声中嚣张起来,尸群嘴里开始发出呜呜声,铿锵又激烈,怨气冲天,朝着他二人奔去。

    卦已破,劫来了。

    果不其然,几条红绫破风袭来。

    白衣人立马伸出游蛇般的拂尘,缠住岑霄柳的腰身藏在身后。

    一个红衣女人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待散去烟后才看清,她和尸群的穿着极为相似,金银珠宝穿插着身体,看着像哪家千金小姐。她伸出双手,尸群渐渐加快了脚步,很快逼近他们。

    噗哧一声,空气弥漫开一些恶臭,定睛一看,竟是那几个将士持剑砍断了逼近的躯壳。

    即便心疼也无济于事,岑霄柳早知他们死了,现在同样是副躯壳。

    突然,红衣女人双脚离地,直径飞来,双手张着艳红尖锐的指甲,白衣人轻屈单膝,踏风上去与她缠斗一起,尸群也与将士缠打成一团,而岑霄柳的视线渐渐模糊。

    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岑霄柳醒来时一片漆黑,伸手一摸才知自己躺在一个形体长方的容器里,说不准就是那口棺。

    岑霄柳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没能推动一点棺盖,灵力也被禁锢无法使出,也说不出话来,弄了半天十指都是血,他调整好呼吸状态,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

    这时,一双断指手扒住棺口,又猛地被拽了回去,紧接着,一把茫茫月色长剑击碎棺盖,岑霄柳被一个高大的白影笼罩,在冲击力下,下意识地拥住眼前人,透骨的寒夜里感受到了几分温暖的心跳。

    林中血色全无,一圈淡淡的金光包裹在上方,尸群和女人都不见了。

    “别乱动,你的阳气和体温在渐渐流失,可以抱紧我。”温润清朗的声音在耳边轻轻斯磨,岑霄柳不知觉放下心来。

    大概是长时间的挣扎导致体力有些不支,睡意加深,白衣人也觉察到岑霄柳的状态,臂膀的力量更结实了些,怕他落下去。

    来那个水池,白衣人二话不说带着岑霄柳跳进去,水中漩涡随之而起,他紧紧抓着岑霄柳,待漩涡平息,俩人也被流水送上了岸,脱离了那片鬼蜮。

    岑霄柳的情况不太乐观,白衣人环视一周,发现旁边有燃过的篝火,就把他安置在火旁暖身。不一会儿,听到有几人在不远处喊“殿下”,听动静也在往这边赶,白衣人这才细细打量岑霄柳。

    红袍磨烂了几角,看得出是上好的彩绸,泛着浅浅的光。很快,他有注意到岑霄柳脖颈上戴着的锁玉,有些似曾相识。

    “......朱雀玲珑眼?”白衣人微楞。

    这个原本是他的东西,多年前赠与好友的。

    白衣人刚坐直身,不远处的几人纷纷冲过来,焦急欲哭,尤其是虎叔。

    “我嘞个娘类,乖乖殿下你没事就太好了,可急死人了!”

    虎叔抱着昏迷的岑霄柳好一阵哭嗓,盛龄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他最先跟白衣人道谢:“多谢救命之恩,将军府没齿难忘。敢问恩人姓名?”

    “翡衾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