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霞光从地平线溢出,逐渐接管暗淡的天空,独属于秋季清晨的泥土混杂露水的味道从没有闭合的缝隙之间钻进室内。
滴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沈珏侧目,瞥见冉言绪拎着一个牛皮纸袋,是楼下那家24小时开门的便利店打包面包专用的袋子。
沈珏抬腕看了眼手表,不解问:“六点不到,你来干嘛?”
对于沈珏时常通宵画图纸的行为整个工作室的人都见怪不怪,工作室从未设置过上下班打卡就是基于沈珏晚上工作的习惯,沈珏对工作室众人的唯一要求就是按时完成任务,拿出的效果能让人满意便十分包容,完不成的就收铺盖滚蛋。
冉言绪掏出一个肉桂卷扔给沈珏,转身躺在沈珏办公室的沙发上看手机,嘴上损沈珏:“怕你猝死,来看一眼。”
沈珏看惯了冉言绪满嘴跑火车,不在意说:“你的好心应该是用在楼下的狗身上也不会用到我身上。”
冉言绪忍不住笑了一声,低着头敲手机,沈珏也没继续问,专心细化手上的稿子。
不出片刻冉言绪收了表情,严肃说:“林安又自杀了。”
办公室里的氛围低沉了几分,冉言绪看着沈珏逐渐皱起的眉头,问:“你的态度是什么,有空去看一下?”
“关我什么事?”沈珏执笔的手停了下来,笔尖不紧不慢地点着桌面,“他要是真的想死,没人能救得了他。”
“你不是说是你亲戚吗,而且你最近对林氏挺上心。”冉言绪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沈珏放下笔,目光落在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叶上,许久才缓缓叹了一口气,淡声说:“林静的父亲林远升,以前也是做房地产的,你应该知道。在他结婚的第七年我的姑母因病去世,因为这个婚事家里起初并不同意,姑母婚后渐渐和沈家断了联系,下葬之后我父亲才收到姑母的死讯。我和林家接触不多,只知道后来林静无端和林远初分家外出发展,发展的还很好。直到上个月我收到一封信,是林静写的。信里说林远升对外向来谦逊内敛,实际上有很大的心理问题,婚后严格监控着姑母的言行,不合他意动辄打骂。姑母是被林远升家暴致死的,林静怕自己也被打死,把这个秘密捂住了,但是多年以来内心备受煎熬,她后来趁着林远升的公司出问题找机会跑了,以为终于能过上正常的日子,却还是被林远升找上门。林静和丈夫离了婚,捅死了林远升,自己也跳楼身亡。信里哀求我在她死后帮一下她不着调的儿子”
“我和姑母感情不深,我爸不一样,他希望姑母的后辈能过得好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静是为了自保,我没有立场责怪林静,感性上我还是看不惯林静。我能帮林东找一个靠谱的管理团队,把碰巧碰到吞了药的林安送医院,但是也仅此而已。我做这一切的出发点是和他家两清。林安送医院的时候让你照看了几天,后续的事是我没安排清楚,以后和林家正常往来就行。”
沈珏向来不惧掩饰自己没有人情味的那一面,会共情是好事,但同情心泛滥是麻烦。在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沈珏给不了多少情绪。
冉言绪听完略有感慨,却不好评价什么,细说的话除了林远升罪该万死,其他部分放在社交平台上论对错,吵几年可能都吵不出结果,于是话在嘴里转了几圈憋出一句:“你平时会做公益吗?看着不太像会帮助陌生人的样子。”
沈珏难得表情崩了几秒,一脸“你有病吧”的样子望着冉言绪。
最后一张稿子完成的时候阳光已经铺满了沈珏的桌面,时钟指在九点一刻的位置,沈珏不紧不慢拍醒冉言绪,说:“洗个脸清醒清醒,正好我把东西整理一下。”
冉言绪一晚没睡,早上十点还有会议,沈珏抗干扰能力一直很强,冉言绪睡觉的动静小,加上两个人是十几年的好友,沈珏办公室的沙发早就变成了冉言绪的常用休息地。
近期手上就两个项目,给的时间都十分宽裕,但沈珏为了保持状态,定期会给自己放个长假。
冉言绪擦着脸出来时一切材料已经归档完毕,沈珏将后期需要跟进的项目一一布置,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办公室的门被有规律的扣响。
沈珏没有抬头,扬声喊了一句:“进。”随后继续和冉言绪确认项目进度,等所有工作安排完仍不见来人,又问:“什么事?”
没想一抬眼看见靳季阳靠在边门,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
沈珏挑挑眉,目光在自己和半湿着头发,散了三颗衬衣纽扣的冉言绪中间转了一圈就明白靳季阳想远了。
“靳总,有事?”
靳季阳到底拎的清,没有谈及其他,笑着拍了拍衣袖,说:“恰好今天过来开会,想着和沈总打个招呼。”
沈珏点头,摆手示意冉言绪先出去,顺手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靳季阳。
“那不太巧,今天我还有事,就不给靳总泡茶了,工作上的事情麻烦和冉总监对接,还请见谅。”
靳季阳“嗯”了一声,却没给沈珏让路。扣在杯盖处摩挲的食指看得沈珏心猿意马。
但熬夜的后遗症开始显现,心脏在胸腔跳动的声音击打着沈珏的脑部,呼吸间都带着一丝憋闷。沈珏的耐心告罄,不太客气地说:“我急着去睡觉,靳总不让开是要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