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的字母圈词汇大概在州巳的脑袋里留下了些印象,可缺少实际见识他还是很难区分DS和SM抑或BD有什么区别,也看不懂论坛公网上面一大堆找贝找m找奴的帖子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属性的伴侣。
归林呢,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想要什么样的伴侣。
清晨,窗缝里透进了银白的曙光,风雨已经停了,州巳昨晚睡的有些晚,九点多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惺忪的睡意还没褪去,大脑的潜意识却已经支配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他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想要去请教归林。
二楼书房的门半敞着,州巳打着哈欠推开门走了进去,“老婆,今天起这么早?想吃什么..”
一旁请归林去替林戟开会的秘书扫了一眼,见他还穿着他们二把手的睡衣,前胸还大敞着。
秘书以为州巳是长得壮实一点的omega,赶紧收回了目光,停下工作汇报,转身一侧避嫌。
州巳看见张陌生面孔,后知后觉自己打断了二人处理工作,“抱歉,你们先忙。”
他撤步离开,刚要帮人带上门,归林就慢悠悠地喊住了他,“等等。”
州巳从门缝探了半个脑袋,归林朝他勾了勾指,“过来。”
州巳绕过桌案走到归林身旁,握上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夜里冷。”归林懒懒靠着椅背,把人拉近了些,另手自然地扶上了他的腰身,“早餐不在家吃了,去林戟公司替他开个会,中午回来。”
州巳心疼地把人冰凉的手拢在掌心捂了又捂,“好,早上冷,披个外套。”
“嗯,”归林掐了下州巳侧腰,“这里比你家离机场近些,如果想搬过来住,就趁天气好去收拾收拾东西。”
“可以吗!”州巳眼睛亮了,说着就要往外跑,“那我这就去。”
归林拍了拍他的屁股,“去换衣服,一会儿顺路把你送回去。”
“好。”
迈巴赫平稳行驶在盘山路上,州巳容易晕车,怕不合规矩,也没有提和秘书换位置的事。
回了条宋时驭的信息后,坐在车上,也不敢玩手机,州巳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半绿半红的山景,偶尔回头,见归林手上拿了本书翻看,不便出声打扰,他就默默看着眼前人深邃的侧颜发呆。
归林直长的睫毛耷垂着,压暗了神思,陡直的鼻梁上微微的驼峰将本就凌厉的五官衬得更为坚韧,凸起的眉骨、上扬的眉峰,尖翘的鼻尖、削薄的嘴唇,组合出了一张克制冷戾又极具攻击性的面庞。
归林察觉到州巳的目光,便抬掌摸了把越凑越近的脑袋,“看什么呢?”
“长得太扎眼,”州巳目光下移,“腿还那么长。”
“怎么,这副模样长得还算合州机长的心意?”扣上书搁在折叠桌上,归林看着他,“那往后机组排班,我就多跟一跟三组,省着州机长哪天也这么盯着别人看上看下,赞叹不置。”
归林上下嘴唇一碰,一字不停地信口胡说,难为州巳竖起了耳朵认认真真听完,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他怎么也琢磨不透,州巳这辈子只哄过吵架的爸妈,实在没哄过闹情绪的老婆,半天他也没憋出来一个字,何况归林还说多跟一跟三组,他这要是答应下来,组里的同事肯定天天上飞像上坟。
“不出声,是心虚呢?”归林的语速渐渐慢下来,“算了,左右你身边人多的是合心意的,州机长想看便看,连带和人家多聊聊天谈谈心,就当是交朋友了,到时候也住一起,有空帮你系个皮带,接送你上下班,也挺好的。”
州巳这才听明白,自觉解开密码上交了手机,“我和宋时驭真的清清白白,只是室友而已。”
归林懒得看,把手机扔回他怀里,微信却在这时候弹出了语音提示:时驭
归林压了压眉,“接。”
“放扩音。”
州巳身正不怕影子斜,毅然决然地按下接听键,听话打开扩音。
宋时驭似乎刚睡醒,微哑的声音无端给亲昵的话营造了些暧昧的氛围,“小州巳,干什么呢,一个人在家无聊吗,我还要在多伦多呆一个星期,哎…做梦都想回去吃你做的饭。”
州巳:“还要呆一个星期啊,那你照顾好自己,我在林教车上,他送我回家。”
“归林?”宋时驭收起懒洋洋的语气,顿了一会儿问道:“你…昨晚去找他了?”
州巳嗯了声,“我现在回去收拾收拾行李。”
宋时驭有些急,“收拾行李干什么?”
州巳,“我..暂时搬去和林教住。”
宋时驭,“……”
“你先忙吧。”州巳看着归林越来越黑的脸,战战兢兢挂断了语音。
州巳试探着,“林教…?”
归林没再说话,看样子好像是生气了,司机赶紧转移话题,出声打破僵局,“哥,上回说那狗怎么样了,怎么没看着,在澜海那边儿养着呢?”
州巳跟着附和,“啊,什么狗,我也没见到。林教你还养狗吗?”
这话题无异于火上浇油,归林没搭腔,又重新拿起了小桌板上的书。
州巳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这本书上:《虐恋亚文化》
“林教,这讲的什么?”
“性社会学。”
州巳把书名记了下来,到了家之后就上网查找电子书源,抱着器看了一上午,还认真地做起了笔记。
【性行为的原始形态是一种征服行为,统治和服从是解决人际关系冲突的一种方式,而性爱是人际关系的一种,在有意识地反自然的虐恋体系之中,且双方自愿的条件下,有人选择屈从于奴隶状态,有人选择成为客体,以统治者的形象对奴隶状态下的伴侣施与惩罚,二者皆是一种精神宣泄,一种本质的自由。】
诸如以上,州巳在草草一遍以后,从通透的文字中,他似乎大概掌握了“奴隶与主人”这一游戏的规则,并开始正视自己从前与归林相处时从未留意的时刻。
比如第一次对归林硬起来,是看着他一身军装,自己的目光在那双黑皮军靴和皮质手套上流连了许久。
每一次在他作为教员实施奖惩时,自己的心率也会因为他一言一语而失频。
而说到最近的一次……
州巳垂首看着掌心愣了神,那天归林的教鞭似乎一下比一下重,而自己也跟着陷入易感期不调。
回忆太模糊了。
州巳摸不清,他需要实践。
回卧室收拾一番,州巳没什么零碎物品,他把护具和骑行皮衣都穿在身上,机长制服和日常衣物的收纳,一个摩旅包就已经绰绰有余。
下午一点,归林结束工作回往君山的高架桥上,忽然一道红色的残影从余光闪过,这处摩托车的嗡鸣才响彻耳边,那边连人带摩托就已经消失在了高架路的尽头。
眼熟。
“现在的年轻人啊,”司机啧啧叹气,“疯起来真是不要命,路上全是积水,那摩托车万一过个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归林瞄了眼汽车时速表:62km/h,“那摩托跑成那样,得有110?”
“110?”司机一拍方向盘,“哥,那少说跑了120啊,我弟弟也爱玩儿这玩意,结果玩到最后,享年二十一,危险的嘞。”
归林道了一句,“节哀。”
司机释然地一笑,“都过去了,现在啊,我是看见一个骑仿赛的,就劝他们别骑那累腰的东西了,趁早改复古巡航,安全又惬意。”
归林,“……”
本以为州巳该先自己一步到家,谁知等归林处理完航司飞行部第二天复工的航务表,州巳也没能敲响别墅的大门。
倚着露台点上支烟,举目远望长空,归林少见地流露出了一丝悒郁的神色。
他已经整整四年没有碰触过那片蔚蓝色的世界了。
名为苦恸的根在心底瘠土连结着,只生根不发芽,被人一次接一次的施肥浇水,它日复一日地掏空养分,长出更为顽强根茎脉络,叫人无法将它连根拔起。
内里的骨折可以康复,无妄的罪名可以洗清,落下的训练可以复建,可背后的烧伤即使能请最好的医生做植皮修复、能用大面积的纹身覆盖,他也始终再也不能作为一名飞行员重归心之所向的那一域无垠。
归林常以为,州巳其人实在幸运,甚至幸运到自己对他都存有些许艳羡之心。
他们分明那样相似,他们同样拥有着奔赴蓝天理想,拥有着极高的飞行天赋和身体素质,他们都一样是天生注定的飞行员。
可州巳是幸运的,他生在了空军饱和、停止向公众招飞的年代,他可以怀揣着对蓝天的梦想考入中飞院,成为一名机长。
而归林却赶在那个参军热潮的时期,把人生最热烈八年都留在了军伍,用人生最热烈的八年为自己毕生的飞行生涯埋上最后一抔土。
烟只抽了一口,归林许久没有弹灰,长长的烟灰被风吹断,不知散在何处。
如果没有意外,州巳毕生都可以从事着他热爱的行业,自己望而不可即的梦想,对于他来说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看了眼手表上一刻不停转动的指针,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归林心里发怵,回书房拿起手机,州巳没有发来一条信息。
不安的情绪在伶仃的沉默里像是一场无声的海啸,汹涌地打碎了他持守许久的冷静。
这是他第一次拨通州巳的电话。
是那样切迫,那样担忧。
几十秒的响铃后,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毫无感情地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电话,归林紧拧眉目捞了车钥匙匆忙地跑下楼,正到玄关,却恍然听见摩托车低弱的熄火声。
门被敲响,可视门铃上加载出了画面:一个从头到脚浑身都是泥污的机车骑士。
见门里边没动静,州巳把头盔摘了下来单臂抱在怀里,又敲了三下:“老婆,是我,开门。”
归林这才看清,这小子不仅身上脏,甚至那张白白净净的脸上,也迸上了泥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