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像是笃定了对方会如何选择一般。甚至都懒得等一个回答,便冷笑着起身朝前走去,准备夺过暗卫手上的长刀。
只可惜手都还未来得及伸出去,便被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给打断了:“世子这是想对本殿下的人做什么呢?”
闻言,宏世子周身骤然一僵。
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了面部表情,笑意盈盈地转过身去。
他看着站在不远处那个不知道来了多久的五皇子,很是冷静地低眉顺眼着回对方的话道:“回殿下,这暗卫方才对我等有大不敬之举,臣这才打算替殿下略施惩戒。”
“殿下,事情并非如此,是他们……”
步杀下意识地想要出言解释,可话才刚说到一半,声音便不由得止住了。
他紧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并非是说不出来辩解的话,而是实在不愿意让小殿下也听见那般刺耳的污言秽语。
好在对方也同往常一样,素来都不爱听他说的话。
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的便冷冰冰开口道:“主子说话,哪儿有你能插嘴的份?跪下!”
“……是。”
暗卫神色暗淡的不再开口辩解,缓慢曲下膝盖,就这样直挺挺跪在了面前那处方才被打碎了的茶盏上。
陶瓷碎片刺穿衣物,在身体的施重下狠狠扎进了肉里。
即便黑色的衣物很难显色,但空气中还是隐约传来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看着面前这一幕,宏世子不禁微微勾起了嘴角……
看来传闻果然属实,五皇子真当是厌弃这个低贱的暗卫极了。
而周围那些纨绔们眼中,也满是幸灾乐祸。谁让那个身份低贱的暗卫非要多管闲事,竟敢自以为是的去管主子的事情呢?
然而他们却都未曾注意到,在暗卫跪下去的那一刻,小皇子额间纤细的眉毛竟微微皱了起来,面色很是复杂……
这个狗奴才,自己只不过是让他跪着罢了,又没让他跪在那些碎瓷片上。他这么自作聪明,是想博取谁的同情呢?
楚淮瑾心里这般想着,越看地上跪着的那个大傻子便越发觉得烦躁。
于是在开口命令对方跪下还不到百秒的功夫,便又一脸厌烦地重新改了口:“算了,看见你就觉得烦,滚回你房里待着去吧!”
“……”
步杀并未答话,只是沉默着从那满地的碎瓷片上站了起来,转身离开杏园,站到了一个小皇子看不见的地方。
他是暗卫,本就该寸步不离的保护着自己的主子。
可若是那人真不想看见他,甚至已经到了见到他便觉得厌烦的程度……那他就站得远些,站在对方所看不见的角落里便是了。
却殊不知对方在看着他一瘸一拐离开的时候,心中的厌烦非但没能减轻半分,反而越发觉得气闷了……
“五殿下!”
见某个抓住自己把柄的暗卫终于离开,刚才那个被吓唬到尿裤子的世家公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赶忙用衣摆遮住了自己被尿湿的裤子,谄媚笑着凑上前去,很是心虚的在那儿阿谀奉承道:“您若是觉得那没用的狗奴才太过碍眼了,下臣家中武艺不凡、聪明伶俐的奴才也不少。”
“不若您有空时到下臣家中坐坐,看看可有合心意的……”
他巴结的模样太过明显,可这马屁却是拍到了马蹄子上。
“呵……狗奴才?”
楚淮瑾幽幽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冷声反问那人道:“我府上的人,何时成你的奴才了?这声狗奴才,也是你能叫的?”
见他不喜,那纨绔顿时便慌了,赶忙用力摇着头继续讨好笑说:“是下臣口误了,还请五殿下恕罪。”
然而心情本就不好的小皇子,却并没有要放过这个在他气头上主动凑上来送死的蠢货的打算。
“你是叫……算了,不重要。”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目光很是轻蔑的步步紧逼道:“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府上的家奴,要比皇宫里精心训练、筛选出来的暗卫还要厉害了?”
“比暗卫还要厉害的,应该就是只有当朝陛下才能调动的死士吧?哈……本殿下竟是不知,这京中小小一个官员的府上,居然还藏了这等‘人才’!”
“你说……这圈养死士的罪名,得要几个脑袋才能抵得了啊?”
他这看似是不经意间轻描淡写着问出来的几句话,竟是将那纨绔给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再没了半分先前嚣张的模样。
“不、不……不是的,下臣并非此意!”
说着,那人便连滚带爬的想要扑上前来想要抱着小皇子的腿求饶,却被对方给很是嫌弃地踩着脑袋,给一脚踹了开!
跌倒时,还顺带将亭边那棵本就被摧残得光秃秃的小树苗,给彻底压断了。
“五殿下。”
一直冷眼旁观的宏世子这才坐不住了,终于忍不住沉声替自己身边的狗腿子说了一句话:“圈养死士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若无证据,还往殿下慎言。”
“呵……”
楚淮瑾并不接茬儿,只是缓步走到了对方身前,在那宏世子耳边冷笑说道:“宏子濯,你真当本殿下不罚你,便是不知道你在背地里做了多少龌龊事吗?!”
“怎么?昨日你那细作对本殿下用药没成功,今日你便舔着脸上门来试探底细了吗?”
“宏亲王可真是有个好儿子,日日借着送女人的由头,帮他在这京城里安插了多少耳目……”
他这话一出,宏世子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顿时便有些绷不住了。
像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已经将自己给识破了。
更发没想到,那人居然会如此撕破脸皮的拆穿他。毕竟他所做的,只不过是京中所有权贵的管用手段而已。
事实上,楚淮瑾想说的还远不止于此。
只听他压低了声音,用满是寒意的语气在宏世子耳边轻声嗤笑道:“若不是你父亲与皇家有几分沾亲带故,别说是他们了,就连你……也是不配踏进我这皇子府一步的。”
“那暗卫的确只是本殿下身边的一条狗,那你呢?又比他能好到哪儿去?你若是真想做纨绔,便老老实实的当个废人。否则的话本殿下不介意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纨绔。”
“看好了……本殿下今天给你上的第一课,便是打狗也得看主人!”
说完,他便目光阴沉地拿起桌边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盏,直直朝着跪在地上那个世家公子的脸上砸了过去!
滚烫的茶水破在脸上,烫得那人尖呼着惨叫了一声,当即便捂着脸开始满地打滚。结果,却又被地上的碎瓷片给扎了个遍。
而自始至终,楚淮瑾都只是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等那人叫够了之后,方才幽幽开口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有人敢乱动我的东西。”
“有些人自视甚高,却是个连命还不如我这皇子府里一颗草贵的下贱坯子。”
“倘若今后再掂量不清自己的身份,敢乱动别人的东西……那可就别怪本殿下不手下留情了。”
说完,他又嗤笑着转头看了身后的那人一眼,方才甩袖离开。
而被他这般落了颜面的宏世子,自是气得脸都黑了。
对方这番举动,不就等于明摆着告诉他:我打得了你的狗,你却动不了我的。因为你在我眼里,也只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吗?
……
园外,终于将自己这满肚子怨气都给发泄出去的小皇子才刚踏出杏园一步,便又看见了某根直挺挺站在外头的‘石柱子’。
忍不住微皱着眉头,质问对方道:“不是让你滚回自己房里待着吗,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殿下……”
步杀愣愣看着他,迟疑着微张了张嘴,像是想要问些什么。但最后却还是不敢开那个口,只垂着眼眸,老老实实回答了对方的问题道:“属下得随时跟在您身边,才能保护得了您的安全。”
楚淮瑾低头扫了一眼他那还扎着碎瓷片的膝盖,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行,既然那么爱跟着,那你就好好跟着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黑着脸往前走了。
暗卫也想不通他为什么又生气了,只能赶忙追上去,就那样不远不近的在后头紧跟着。
可是越跟下去,便越觉得对方走的路好像不太对劲儿。
这不是……去他住处的路吗?
按理来说,暗卫是应当住在皇子寝殿旁边的耳房的。毕竟只有离的够近,才能及时保护好主人的安全。
但殿下一向不喜他,所以在出宫建府之后,便命人将他的住处给挪到了府上最偏远的地方,看起来是真的半点儿都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了。
可如今,对方却又主动往他的所住的方向走。
弄得步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慌乱的仿佛下一秒便要跳出来了。
“殿下!”
终于,在对方进门的前一秒他还是没能忍住,挡在门前将人给拦了下来:“这、这是属下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