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模范好公民,当然得坐公共运输工具了,才不会御剑什麽的呢。
凌止牵着容瑾上了公交车,刚站上去就能感觉一阵凉意袭来,驱散正午的暑气,现在才刚过中午,人不是很多,但凌止还是自觉护着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容大佬,用另一只手隔开他与其他乘客的距离。
容瑾神情专注,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边替自己挡人边找位子的青年,他轻抚着毛茸茸的脖围,下意识露出一丝浅笑。
原来这就是……被人保护的感觉。
真好。
俩人在倒数第三排入座,凌止将靠窗的位置留给容瑾,他彷佛有说不完的话,路边看到什麽就能滔滔不绝说上好久,容瑾嗓子不方便,也就这麽静静听着青年说话。
虽然在这座城市出生成长二十四年,却因为天煞孤星的命格做什麽都不顺,自然也无暇关注周围变化,直到此刻听凌止耐心仔细讲解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事,容瑾倏然意识到,其实青年也知道自己的状况,所以才会和他说这些。
凌止话说到一半,发现容大佬好像在看着自己发呆,不由挠挠脸颊,疑惑道。
「怎麽了?」是他话太多了吗,咳咳。
「………」容瑾默不作声,只是拉起凌止的手,贴到自己的左胸膛,那里已经没有鲜活的心跳脉动,空荡荡的什麽也没有。
他轻声开口。
「它刚刚……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因为你而跳动。
凌止一愣,没理解到这句含蓄的情话,只是被字面意思震惊了,下意识按得更紧,想要感受容瑾所说的心跳是怎麽回事。
这都成了厉鬼,被挫骨扬灰了,怎麽还能有心跳?不应该啊。凌止纳闷地按着手下冰冷的肌肤,愣是没摸出任何东西。
被胡乱摸着胸口的容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长长眼睫微颤,这种感觉好奇怪,但他并不讨厌。
其实他不介意在公车上做那种事的,不,应该说……只要凌止喜欢,对他做什麽都可以。
非人厉鬼暗含痴迷扭曲的目光死死黏着在青年身上,终於在快被察觉之前收了回来。
凌止抬头看向周围,公车还在平稳行驶,乘客们都在做自己的事,他刚被一道存在感非常强烈的目光盯着,可抬头又没看见了,只有容大佬低着头,好像很害羞的样子。
等等,很害羞的样子。凌止脸色一僵,後知後觉想起自己刚才是怎麽放浪地摸遍人家胸口,简直像是个饥渴的变态痴汉。
他现在解释是不是来不及了?
「那个,我——」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该怎麽跟容大佬说自己刚刚虽然摸了他的胸,但本意绝对不是摸他的胸时,容瑾好像终於缓过来了,小声说着。
「你……喜欢……摸我胸吗?」
「不是!」凌止音量骤然提高,差点把整车的视线都吸引过来,连忙压低声音,「我只是想摸看看你说的心跳而已,绝对不是想,呃、非礼你,容大佬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容瑾原本唇边带着小小的笑容,闻言垂下眼,看起来很失落的样子,「凌止……讨厌……我吗?」
「怎麽可能!咳咳......不好意思。」跟旁边被自己打扰的乘客尴尬道歉之後,凌止难得语气严肃,按着容瑾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管发生什麽,我都绝对不可能讨厌你。」
「真......的?」原本黯淡的眼神微微亮起,像是重新有了希望,「那......凌止......喜欢......我吗?」
「当然啊。」凌止不假思索回答,「我可不会让随便什麽人住进我的房子里,肯定得喜欢的人才会邀请嘛。」
这麽耿直的答案显然是容瑾没想到的,他怔了怔,随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嗯,我......知道......了。」虽然他说的喜欢跟凌止的有点不一样,但又如何,可以听见凌止亲口说喜欢自己,那就够了。
容瑾目光柔和下来,看着笑容开朗的青年,心底的迫切感越加深重,想要不顾一切将他占为己有——可是还不行,必须慢慢来。
他可以先从最简单的、其他人没能做到的开始。
「你知道……我全部……的事,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凌止。」
一次性说了这麽多话,容瑾忍不住捂着嘴咳嗽几声,隐约有气流泄漏的声音从脖围下方传来。
「啊?」话题突然跳到自己身上,凌止呆了呆,很快反应过来,试图打哈哈带过,「我的过去挺普通的,真的。」
显然这次他遇到对手了,眼看容瑾又要露出伤心失落的样子,凌止只得投降,咕哝道,「真没什麽好说的啊……好吧,既然容大佬你想听的话,我想想怎麽说。」
他摸着下巴想了很久,公车过了两站都没开口,容瑾也没催他,只是静静等着青年。
直到公车即将前往第三站的时候,凌止才开口。
「我出生在一个挺小的村子,加起来也不过十几户人家吧,那段时间就和邻居家的孩子们打闹,挺快乐的。」话匣子打开了,凌止越说越流畅,记忆跟着回流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出生的村子很普通,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每隔十年会有"仙人"定时前来,为年幼的孩子测试灵根,听说附近的村子也是如此,不过他们村已经很久没出人才了。
所以当仙人宣布凌止符合资格的时候,全部人都傻了,他的父母更是连反应都做不出来,只晓得呆呆看着自家孩子,接着才喜极而泣。
他的父母……
说到这里时,凌止表情复杂,他进入仙门之後,并没有理会师父他们说的必须斩断尘缘,时常偷跑下山见父母,直到百年以後,容貌依然年轻的他安葬了垂垂老矣的亲人,终於理解师父的用心良苦,更加明白自己不适合这条路。
他的灵根本就只是勉强够格,虽然师父老说自己是符修的救星,在符阵之道有着非常卓越的资质,奈何他灵根杂质过多,又从不认真修炼,修为进展比同期入门的落後许多,没有意外的话,这辈子就止步在金丹期了。
当然,是没有意外的话,而认识大师兄绝对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意外。
说到大师兄,凌止脸上是比提到父母更复杂纠结的神情,原本安静听故事的容瑾敏锐地察觉到什麽。
「大师兄……?」
虽然容瑾从未接触过所谓的修真者,但还是能感觉出凌止展现的实力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弱小。
他能轻易用符咒消除自己这名天煞孤星厉鬼四处留下的怨气,创造自己的那群人手法也有点道修的影子,可容瑾很轻松就把他们都杀了,要是换成凌止,他有预感自己可能会输。
容瑾隐约有个猜测,这和凌止提到的大师兄有关。
这边凌止做好心理建设,刚准备继续说自己与大师兄之间的二三事,他们乘坐的公车忽然紧急煞车,接着就是人们惊恐的尖叫,指着公车前方像是看见什麽非常可怕的东西。
凌止在煞车的瞬间反应极快按住前面的椅子,才没摔得东倒西歪,他顺着人们指的方向看去,当看见前方挡着散发浓烈血腥气的人影时,瞳孔骤然一缩。
虽然看不清脸,但他对那人实在太过熟悉,只是看见那极为相似的轮廓就能认出来,可凌止又不敢认。
只因眼前的人和记忆中差别实在太大了,他认识的大师兄时常着一袭青色衣衫,如墨黑发用木簪束得整齐,整个人如同挺立的青竹,是仙门的骄傲。
还不等凌止有所反应,那人缓缓抬头看来,血红色的眼眸满是深重执念与戾气,长长的白发凌乱披散开来,黑色衣摆末端滴着鲜血,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池走出来,男人直勾勾盯着凌止,彷佛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这。
看清那人的脸之後,凌止倒吸一口气,真的是他……
大师兄,顾映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