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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别离下

    魏慎一夜好眠,悠悠转醒时只听得鸟鸣清啭,眼尚未睁,自先翻个身,手也摸去一旁,碰着人,这方迷蒙睁眼。

    他见魏津正睡着,却离他一臂之距,不由便皱起眉来,自倚过去,抱了他臂膀,又再阖了眼。

    只他忽想起魏潇要去同他娘请安的,届时寻不着他,知他在魏津这处,必要很不高兴。

    他蓦地清醒过来,猛然坐起身,偷瞧一眼身旁人,又轻手轻脚地爬去床脚,正要下榻,却听他哥哥出声询问:“做什么呢?”

    魏津昨夜里乘他睡熟,摆正了他身姿,却是一夜未眠,现下只浅眯了会儿子,魏慎一手打来时他便已醒了神。

    魏慎不想闹醒了他哥哥,讪讪地看过去,脚下已踩了自己鞋,道:“大哥,应起身了。”

    魏津瞧了眼窗外些许透白的天色,说:“尚早着。”

    魏慎扭捏了会儿,只好道:“我、我想去娘那儿头。”

    “多大的人了……”魏津低声喃了句。

    魏慎未听清他这话,只听得他又道:“外头冷,你睡着去,我替你叫人来。”

    魏慎便再钻进被窝里去,里头余温未散,皆是他哥哥的气息。他瞧着人背影,眼睫闪呀闪,莫名生了好多的愧意。再见得他哥哥进来,本欲同他再求说,莫要同姐姐讲他昨夜歇这儿了,却只道不出口。

    他快快地洗漱穿衣,见他哥哥在外间也梳洗毕了,不由端了盏热茶,踱步过去,支吾唤了几声“大哥”。

    魏津立身接了他茶,啜了口便放去一旁几案上,看着他道:“何事?”

    “没、没什么。”魏慎略仰着面看他,心内撕扯一番,终便泄了气。

    现下时刻尚早,魏津只道要陪着他去。魏慎欣喜盖过微愁,展了笑颜,连连点头应过。

    晨间露重,魏慎一身泛起寒来,同他哥哥合撑一伞,一路上忍不得倚着人,又拉着他哥哥衣袖子乱晃,两眼也四处乱看,一时指着栏里开得正盛的牡丹,一时指着绿幽幽的水池子要同他哥哥问些什么,只觉他不在时家里都变了番模样。

    去得他娘院里,他娘只尚未起身呢。魏津怕扰了长辈睡眠,自先去了。

    魏慎瞧他远去,又让人领着摸进他娘屋子,在昨夜那榻上再躺了会儿子,只着实睡不着了,想一会儿他哥哥,觉他千好万好,又想一会儿他姐姐,也觉她千好万好,睁眼便算了半日她什么时辰会来。

    他娘起身听人回话,见着他,便吃了一惊,揉弄了遭他面容,泄了昨夜那番气方自去洗漱。

    魏慎便随他娘一同起身,再整了衣裳,坐主屋里头巴巴候他姐姐去了。

    魏潇昨夜里被屋里人拉扯回去,冯嬷嬷只又好一番同他劝说,心底那根线纵为他一降再降,可有些事儿却是当真不能逾越的。

    她好几次问过她那主子,到底、到底同魏慎做了那些事儿不曾……魏潇又只不肯说的。

    还道小少爷吃错了东西,常嬷嬷那几个信了,却教她怎么信!

    “夫人从来也真心待你,隔个三两日便要叫了我去问你哪处短了不曾,受人委屈了不曾,小少爷是她融进骨血的人呀!你这般,若让夫人晓得,可要怎么好?”

    “你早便道,自也要争出番功名来。我不识得几个字,却也知那些个成大事的是鲜少道儿女情长的!现下也备着要去了,你又这般,倒叫我先为你这十几年的苦累不值!”

    魏潇心内躁烦,却已惯了她说,只专心养护着刀剑。

    冯嬷嬷见他如此,狠了心道:“夫人、夫人已同小少爷看好人家了的!前些时便悄么拿了人姑娘八字去算,若算得合,便要定下了!你、你便听我一句劝,早日断了那念想罢!”

    “大哥尚未定下,怎便要先同慎儿相看!”魏潇瞬时变了神色。

    嬷嬷瞅着他,只不言语。

    “定的是谁家女孩?”魏潇紧声问。

    “张家、李家、王家……”嬷嬷连声道,“总归不是你!”

    魏潇瞪眼看她,不愿再同她多说多问,却忍不得盘算起家里几门子的亲戚同京里门当户对的人家来,心内直是酸胀不堪。

    这么一夜辗转着,眼睁睁见得窗外透出光亮,算着卫扬兮起身的时辰,他踩着点便去请安,一进门便见得主屋里正不住往外张望的人。

    “姐姐!”魏慎忙奔迎上前,扣上她手,殷勤地拉她进屋里去,“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呀?娘还在换衣裳呢。”

    “慎儿怎起这般早呢?”魏潇见得他,紧了一夜的心弦勉强松快了些,只笑道,“好生稀奇。”

    魏慎抿着唇笑,并不敢同他姐姐相视,两眼只落在人面唇上,渐渐便通红了耳面,垂着眼不敢再看。

    魏潇自觉好笑,欲亲亲他,奈何未寻得时机,不禁便捏了捏他耳坠子。

    他们身边人都陪在一旁,不好做些什么,便只是挤在一处说小话。魏慎先只靠一靠魏潇肩,后头歪了身子,软了骨头,便要枕在她腿上,一句句同她道说自己在宫里头日日都做了些什么,见了些什么,只绝口不提那陈姓之人的。

    魏潇便也同他道自己日日起居学习等事,魏慎听她话里总离不开骑射等物事,忽而忆及西州战事,心内突突狂跳,断了她话:“姐姐、姐姐要同爹去西州吗?”

    魏潇垂眸看他,窗外他爹娘同哥哥的声儿便传了来,魏慎不得已坐起身来,却仍巴巴瞧着人,必要等一个应答。

    魏潇摸了摸他面,低声道:“先用早膳罢。”

    她分明是有意避开自己话的,魏慎心内难受,便不作声,只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用膳时也同人贴坐着。

    先还好好的,尚能抑着苦闷,只同他哥哥招呼时,忽便像被菩萨点了脑门般,清晰地认识到西州战事同他家十分相关,他哥哥定也是要去的!

    从前他父兄远在千里之外,他虽知他们是打仗守关去了,却并不真当一回事儿,偶听他娘提及此事,只好似听故事一般,听了也并不往心里去,可如今竟很不一样了。

    他又想及此次归家之蹊跷。清明方过不久,怎忽地那人就又道让他回家了?还是三日之久呢,那人哪儿便这般大方了?莫非、莫非他兄姊只都要走了,此番是让他回家道别的?

    魏潇暗觑着魏慎神色,往红豆粥里添了勺糖,翻拌匀和,又推去他面前,哄他趁热吃了。

    魏慎呆呆的,愈想愈是,心内直翻起高浪来,看向他姐姐,下意识听她话,手上便拿了玉勺搅粥,又看看他哥哥,动作便是一停,眼眶霎时通红。

    他哥哥去了,那人再欺负他,他可怎么好?那些事儿他要同谁说去?

    他哥哥分明尚在面前端坐,他分明也知他哥哥从来是了得的,脑中却仍冒了许多不吉利的画面来。他哥哥要有个三长两短,这世上,他就、就没有哥哥了!

    他姐姐、他姐姐……没有姐姐了……只有他孤零零一人了,这可怎么好!怎么才好!

    他面容倏尔惨白,只觉喉中好似被绳索捆紧了,喘不过气,身上一阵阵发冷。众人察出他那异样来,只听他颤声道:“大、大哥,你们都要走了,姐姐也要走了,是不是?”

    魏津惊愣着,魏潇也被他模样吓着。

    “走去哪儿?”卫扬兮立时停筷,忙将他紧拥着替他顺气。

    “去、去西州!”魏慎瘪嘴,终忍不住漏了哭声,“是不是?”

    卫扬兮早同家里人好生地道说了,魏潇要跟去之事,能瞒魏慎一时是一时,今后种种安排与借口,她都已想好了。

    魏慎在宫里头本便郁郁,要再让他晓得此事,怕是要日日以泪洗面,坏了身子骨的。

    她细察着魏慎容状,话在口中绕了圈方道:“瞎说呢!此番只你爹去,你大哥要在京里当差事的。你姐姐要去,亏你也想得出来呢!”

    她掐了把魏道迟,魏道迟便皱眉道:“只我去的!”

    魏慎傻掉着泪,只不信:“我都看到那人召大哥进宫了,还骗我!”

    “只是议事罢了,那日召来的也并非都去。”魏津心内复杂难言,看着他道。

    “真的?”

    “真的。”

    他这方有些许信了,忙又攥上他姐姐手:“姐姐,姐姐,姐姐过年时还说要去的……”

    魏津瞧见,只垂了眼去。

    “不去,”魏潇凝着他,心疼不已,只得也哄他,“真不去。”

    魏慎心有戚戚,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他知姐姐定很想去的,姐姐那么好、那么刻苦,可……

    “姐姐,那、那里,好多人丢了性命的!”他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