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猛地推开星辰阁的门,外头的霜雪随林琅的动作灌入,激得室内的宫人一阵哆嗦。
抬眼瞧见皇帝陛下一脸的霜寒,宫奴皆是忍不住腿软,“扑通”一声跟着跪下叩拜。
十数盏石榴花绘宫灯燃着,直将宫殿照得亮如白昼。
宫奴们个个身蜷体缩,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万一过会儿皇帝的火气会殃及到自己。
林琅快步进了内室,一声浅浅的低吟就随之传来。林琅闻声眉头一皱,绕过龙虎刺绣金镶玉雕的屏风,便见勾起的藕荷色绕金丝重重幔帘下,半蜷在床榻上的君钰。
林琅放轻脚步,仿若凌波般迅速到了榻前。
榻前站着的几位医官背对着林琅未曾察觉,倒是一旁服侍君钰擦汗的阿宝先觉察到了皇帝的走近,倏忽一惊,阿宝轻轻道:“陛下?”
连带医官一醒,转身想要行礼,却是林琅摆了摆手,道:“这些规矩先免了,当务之急是老师的身子要紧。”
说罢,顺着坐到榻前,柔声道:“老师如何了?”
君钰一头如银的华发半绾,以一根金绣珠玉的发带别在耳后一侧,系结下垂。此时他鬓边出着细汗,抬起羽蝶一般睫毛觑了林琅一眼,却是似腰腹沉重地难以抬起,君钰整个人紧紧窝在锦绣绸缎里,面白色惨地张嘴漏出轻轻的一声呻吟。
——“唔……”
君钰的气息粘稠而沉重,抽了口气,他一手捂着高挺的肚子一侧,一手经络隐现得五指成爪,抓在身侧的金纹重莲丝被上,显然是轻柔的丝被下,那圆鼓高隆的肚子正在折腾着人。
那为首的医官在一旁谨小慎微地回道:“侯爷腹中的孩子早已入盆,现下生产倒是顺理成章,只是……”
“只是什么?”林琅拉开君钰身上的丝被,便见薄薄的中衣下高隆的肚子浑圆向下而凸出,肚子肉眼可观得异常胀硬,仿佛能让人感同身受到那肚中正在一股股抽搐绵延地疼痛着。
林琅不由自主地摸上去,光滑丝衣下的肌肤触感清晰真实,林琅觉得掌下硬挺的肚子灼热得厉害,而肚皮之下临满胎儿们的挣扎动作,又是跟着触感起了一阵异常抽搐般的顶动。
“嘶……别、呃……”肚子顷刻间越发得胀硬,君钰疼得抽了口气,一手撑着酸胀异常的腰身,沉甸甸的肚子坠在身前,仰头无措的呼吸也在瞬间,跟着变得越发粘稠而沉重,良久,君钰才伸手颤巍巍地拿掉那只乱摸的手,一张玉容更是润水而白,“别摸、疼唔……嘶……”
“老师……”林琅见状低低喊了一声,君钰却只是垂下了眼去,低低呜咽着,密长的睫毛似是两扇蝴蝶的翅膀,乌黑脆弱,不断跟着君钰一呼一吸间,一抖一动。
几息功夫间,一层薄汗将君钰中衣的衣领湿了几分,阿宝赶紧拿着手巾上前,细细替君钰擦掉额上和颈部的汗水。
从被君钰收留教养到如今,这般多的年头,阿宝还是第一次近身接触这般痛楚难耐模样的君钰,纵使阿宝这些年学了不少医理瞧了不少病人,现下亦是紧张得手臂微颤,手心也不由沁出些汗来——这些年她被养在君钰身侧,被保护得极好,心思几乎放在研习医术之上,因而,她还不太明白这个世道究竟有何种规则和曲折,她只清楚一件事,寒来暑往,独活艰难,君钰是她的恩人,也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自是不希望君钰有任何闪失和苦痛。
可见着君钰现下这般脆弱虚软的身子,思虑到寻常妇人生子的险境,阿宝一双秀气的眸子不由露出一些担忧,忍不住戚戚道:“侯爷……”
君钰腹内正疼得紧,现下自是不会应她的,只听那医官禀告道:“侯爷这胎本就怀得极是辛苦,依照侯爷现下的身子,不容乐观……”
“跟朕出去说,其他人在这伺候老师。”林琅眉头一皱,冷声打断那医官的话,林琅又觑了刚刚出声的阿宝一眼,心知这是君钰家养的贴身奴婢,也不理睬她,只将那医官带到外室,一边让宫人替自己更衣去霜寒,一边对医官说,“老师的状况如何,你现在一五一十向朕言语清楚。”
“侯爷……先前摔的那下过重了,胎水已漏……可幸侯爷本来已是临娩之身,产程开始,胎儿亦有下来的意愿,只是……”那医官顿了顿,斟字酌句地道,“只是这些个月侯爷受过重创,失了内功而至身子虚弱,现下风寒刚痊愈,如今侯爷的身体是实在亏空,这双胎儿怕不是那么好下来的。”
林琅寒着脸听完一段,沉声道:“是谁伺候侯爷沐浴的?”
负责瑶华殿主事的常明垂首躬身,小心答道:“今日是轮到姚喜在星辰阁值班。”
“方才在星辰阁内伺候沐浴的宫人皆杖责一百,姚喜交廷尉收押,听候发落。”林琅顿了顿,令道,“今日不开杀戒,是为积德,若是侯爷和朕的孩子有任何损伤,这些伺候主子不周的奴才皆该万死。”林琅这话一语双关,言毕一双微挑的凤眸眼尾已染了几分朱红,冷而嗜血,魅冶至极。
常明和医官闻言,知道自己的小命和官途暂时安然,皆是心下松了一口气,暗叹皇帝近日的脾气收敛克制了许多,小心应承着皇帝继续刚才的对答,待语言奉承得皇帝心下有数,这才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回到内室。
殿内燃着太医院专门调配的香药,丝丝缕缕的轻烟,从紫金龙纹宝珠顶莲瓣底的香炉中缓缓透出,袅袅娜娜、朦胧如幻,落于静谧之中。
八宝千花描金桌上,置着玉盘珍馐、异果佳肴。林琅亲自将催产的汤药给君钰喂下去,又端着膳食哄着君钰想喂一些给他。
君钰躺在垫高的枕上,瞧一眼林琅手中端着的剔透玲珑的瓷碗,对上林琅那满是关怀的凤眼,勉勉强强撑着肚子吃了两口,可却是很快又因为反胃呕了出来,就那么吃一口吐半口,勉强进了一点食物。
“别喂了,吃不下、唔……”吃了小半碗膳粥,君钰实在是被阵痛折磨得烦躁难耐,推了喂到唇边的金匙。
林琅将东西递给一旁的宫人,君钰却是身子微伏,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捧着肚子,稍稍顿了顿,人又是撕心裂肺地呕了一阵,将刚才喝了两口的粥给吐了出来。
“老师……”林琅目露担忧,熟练地揉抚着君钰的背部帮之缓解,“这双孩子怎的如此能折腾……”
攥紧胸前的衣襟,君钰眸子紧闭,半响,君钰才微微直了身子,松开衣襟,睁开那双水染的眸子,对林琅道:“无妨。”
抚着坠胀难安的肚腹,君钰躺回被褥中,一副恹恹蹙眉的模样。
更漏一刻不停地走,君钰微蜷在被衾之中,挨着肚子里的疼痛一阵一阵地过,辗转反侧,度日如年。有时躺得酸痛难耐,君钰便就着林琅的搀扶撑着腰,下榻来踱两步。
从月上柳梢时到月上中天,君钰被宫缩折磨得眉梢也有了些许悴色,一张美人面上由这些时日养出来的一点肉,似在今夜这段短短的时间里清减得厉害,君钰下颌弧度显得分外清晰,不过,好在那沉甸甸的肚子倒是向下坠了不少,宫口也持续开了一些。
林琅开始还能和君钰聊些话语,自顾自地讲些有趣的事,随着光阴荏苒,殿内弥漫着药物的袅袅香味、混着的胎水膻腥之气越发浓厚,林琅心下也渐渐变得紧张。
“……嗯、啊……”君钰突然又抱着肚子长长地呻吟起来,他身上的衣物也早就穿不住了,中衣衣襟大开凌乱地挂胳膊肘上,露出的丰润胸脯映在灯下,耀着水润的光泽,他下身两条长腿藕白丰盈,股战而栗,一丝不挂,夹着洁白的肚皮饱胀高隆,浑圆欲坠。
他纤妍的脖颈微微支着,高挺的肚皮明显地一阵收缩,而随之修长双腿间的穴口蠕动,吐出一些晶亮而混着血色的液体。
药香氤氲,君钰英俊面容的唇角微微泛着白,可他是那般常人难以企及的瑰丽神姿,纵然现下因疼痛出汗而仿佛突然被消减得厉害,他的面颊依旧也还是如此得流畅优美,散发着那般成熟而不辨年岁的秾艳——只是如今没有了那般高深的内功护体,似乎君钰不再是那么地叫人下意识觉得他涵海包山,而生出几分慑人的距离感——
灯烛煌煌,灼灼映影,林琅的意识也逐渐也染上一层倦意。
在又一阵痛楚袭来的时候,君钰再次绷紧了身体,长长的呻吟从他玫瑰花一般优美的唇溢出,他两条修长光洁的腿跟着岔得愈发开,君钰英挺的眉目随着脑首歪歪地半埋在枕中,露出的眼尾优美上扬,微微染红,显出异样的妩媚。
林琅愣愣地看着,榻上横陈的玉体,每一寸皆是皓白而如凝脂,又泛着微颤的润湿剔透,香肤柔泽,若菡萏芙蓉。他见君钰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丝被,挺着饱胀欲坠的肚子,见君钰被浑圆肚中的活物蠕动下坠而折磨的模样,仿佛间,林琅觉得只要他人轻轻拿捏,君钰似乎就会轻易地破碎——亦叫人越发地觉得能随意占有这具玉骨美妙的身体,从而产生一种失心易碎般的美感……
“唔……啊、嗯……嘶……”长长的呻吟,带着君钰压抑的情绪而起伏,高高低低、断断续续,若有似无,叫得林琅心魂抖动、双腿发软,蛊惑而圣洁,让林琅的一颗心也跟着砰砰直跳——恍惚间,鬓边热汗细出,林琅对着面前这姿妍白润、大肚挣扎的体态,好似是如魅邪附身一般,让林琅的下腹亦产生了一股异样的冲动。
拽回游离于旖旎的心神,林琅抬了抬首,醒了醒思绪——欲壑难填,纵然如林琅这般心志坚定而冷睿凌厉的人,都很难能够克制本能的欲望,很难能不被之吞噬。
“啪——”林琅忍不住伸手,冲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陛下——”
身侧伺候的奴才们伺候得也正是焦灼之时,见林琅突如其来朝自己打了一巴掌,皆是惊了惊,吓得“扑通”一声跪倒,不明所以而纷纷战战兢兢地垂首谢罪,片刻后,却闻得林琅沉声令道:“都起来,现下做自己该做的事。”
无人敢过问帝王为何突然如此得心绪不定,只是提心吊胆地遵循皇帝的命令各行其是。
斜卧榻上的君钰也忍不住支首,凝他一眼,君钰欲要言说什么,奈何腹中的两个孩子不给机会,张口却只是漏出短促的一声低吟,倒回枕上:“嘶……”
捧着双胎临满的肚子,君钰将一双腿岔得越发开,顺着那肚中的活物向下挣坠的冲撞,或长长地呻吟,或抬着汗水涔涔的面容,大口地吞咽气息,以此来缓解腹中炸开般的剧痛,根本无法分出精力做其他的事。
“嗯……”君钰垂着一双宽长的眸子,优美的唇微微地抖着,一翕一张,断断续续吐出一些残音破调,唇上苍白中的一点鲜红亦跟着慢慢晕开——那是无意中咬出来的。
涔涔汗水湿渗被衾,君钰抖动的一头华发在通明的宫灯下,更是白得触目惊心。
望着君钰这般的惨状,林琅再忍不住,推开面前的医官,过来将他搂在怀里,输了一段内力给他:“老师……是不是很痛?老师……”
“……嗯、嘶……”灯影重重,烟霭袅袅,君钰痛得视线有些迷糊,并未回复林琅的话,宫缩催促越发迅猛频繁,让他手足发冷。而现下君钰被搂了个结实,他的身子被林琅灼热的气息捂着,忽如被泉水环绕,心下倏忽温暖舒缓,君钰忍不住就更往林琅怀中钻。
“老师……你哭了?”看着君钰密长睫毛下忍不住滚下来的液体,林琅的神思有瞬间的分崩离析。
君钰却顾不得耳畔惊讶的问话,也顾不得什么姿态,胎儿在肚子里鼓动挣扎的产痛——那种犹胜刀剑相刺的痛楚,自内而外,根本一刻也不能被忽视。君钰只能身体紧绷地顺着林琅的拥抱,揪着林琅的衣襟,双腿分开地趴在林琅怀里——他似乎也掌握不了力道,白花花的肚子圆滚紧绷,一下又一下地顶蹭在林琅的身上。
最终,君钰的面颊滑于林琅的肩颈深处,任由泪水濡湿面颊,含糊哀鸣。
仿佛碾碎过的呻吟,从君钰的喉咙里不断发出,带着压不住的哭腔,在林琅耳畔环绕,让林琅越发忧心忡忡。
可这一下痛楚,似乎来得格外漫长,君钰好半天都没回过来。林琅抱着身子颤抖的人,也过得简直寸阴若岁。
不知过了多久,君钰才气息稍稍放松下来,他捧着浑圆洁白的肚子,瘫软在林琅的怀中。
感觉君钰的脊背舒展了一些,林琅探了探他紧绷的腹底,孩子已经靠在十分向下的位置。林琅耐心地揉抚着君钰优美的腰背,又拿过宫人递来的巾帕,替君钰擦了擦面:“老师……”
林琅讪讪叫了一声,君钰只是将面颊靠在了他肩上,捧着鼓胀的肚子粘稠地吐息着,未曾吱声,似乎君钰腹中的疼痛还未完全消停下去。
颈边人的眼睫挨着肌肤,挠得林琅又湿又痒,加上耳畔那粘腻沉重的气息,更让君钰好似一将败欲碎的玫瑰,甚是衰弱,而叫人心下感到担忧。
更阑悄悄,忐忑不安的静默中,林琅倏忽想起多年前,君钰在洛阳临碧殿中生产时的情形,林琅越想就越发觉得心中发悚,抱着人忍不住道:“老师,你的身子在抖……这般难挨,为何总是忍着不肯叫出来……”虽然早在准备让君钰再怀上自己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今日的病痛隐患,可林琅现下却依旧觉得心中悲恸而如临深渊。
——人总是这般,虽能预见一些事,可总归只有在真正面临危险之时,才能被这种深切的惶恐震慑而难过。
“……”君钰揪着林琅衣襟的手紧了三分,又松开,伸手撑了撑自己酸痛异常的腰,不语。
“老师,我……”手覆上君钰的手背,林琅指上的金环在君钰肌肤上落下一点冰冷的触感,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君钰终是抬起头来,用那双水淋淋的美眸望着他。
林琅望着近在咫尺的眸子道:“老师,我现在心里好乱……我最近……我现在很慌张,我的心冷静不下来,老师,我觉得很难受……”
君钰那桃花眼眸乌黑深邃,是一如往昔般的风华无双,因着流泪而波光潋滟,君钰眼睑上的两把睫毛一抖一动,好似两张黑色蝴蝶的残翼,美丽而脆弱不堪。
——纵使现下因着腹中孩子的百般折磨,君钰那眸中有着难消的迷离情绪,却依旧洞若观火,他道:“我……我不一定会死,琅儿……”
默了默,君钰扯着林琅的衣襟,竭力凝视着林琅那双微红的凤眸,又低低道:“痛么、习惯了……入武从军,哪有不挨过打的、这几年闲散多了,大约皮肉也敏感了许多,所以、唔……”这生产的痛苦,自内而外,是如要撕裂酸胀的身体一般,持续不断的,是始终无法产生如刀砍剑削的麻木。
君钰深深吸了口气,垂首看了眼林琅胳膊上被自己抓裂的衣物,又断断续续地问道:“琅儿,我……抓得你痛么……”
“这有什么碍事的,一点也不痛,老师你、我……”
“啊……”林琅还没说完,君钰腹下又是一阵绞痛,张口的呻吟打断了接下来的话语。
“老师……”
“唔、嘶……啊啊……”
随着绵长的阵痛,君钰的气息越发绵长,他发上的带子已然松开,散发被冷汗粘在鬓边。君钰靠着林琅,大肚滚滚颤抖,他挺着肚子忍不住将两腿分得更开,而脖子不住往后仰,牙缝中依旧只是发出含糊的呜咽声音,他的面色越见如纸般白,显然他是虚弱极了。
“老师……老师——你不要有事……”林琅搂抱着人,终是神志崩溃,“我想要老师给我生孩子,可是我现在很惶恐,我怕老师挺不过去,老师,我……我到底在干什么……”
宫人挑过烛芯,宫灯照得室内明亮了几分,亦映得林琅眸中哀伤的阴影更甚,林琅喃喃呓语般地道:“老师,我真的是很贪心吧?——对不起,老师,我不该强迫你又怀上我的孩子,我是真的不知道老师的伤势未愈,我以为老师还是如以前那般的身子强健,我不该再听信江云岚的蛊惑向你下散功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师的武功会完全被废,我真的不知道老师如今皆是强撑着,我以为这点药对老师来说不会有多大的害处,我……我只是希望老师可以顺从我一些,我不知道老师的身子变得是这般虚弱,我不该企图掌控老师的行动,可是我……我的心比自己想象的要爱老师,我控制不住自己,老师知道吗?老师总是那般待我若即若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我太想要老师了……可我真是个混蛋啊,我自私贪婪,我总是在向老师索取,我想要折了老师的羽翼让你顺服,我以为只要让你只能依赖于我,我以为这样将你绑在我身边,我就会开心,可是……我现在根本欢喜不起来……我也不想折腾老师,是我太贪婪了,老师……老师,对不起,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别……”修长的手指定在了林琅的唇边,带着身体痉挛若有似无的颤意,湿热粘腻,止了林琅接下去的话语。君钰一手捧着肚子,声音微哑而断断续续地说道,“别说胡话了琅儿、呃嘶……别说了,你是一国之君、庄重写,你这……是在干什么……我清楚你的意思、琅儿是出于在乎我,我、知道唔……啊啊、痛、我……琅儿,你庄重些……”
“是啊老师,我爱你,我爱你老师。这里没有外臣,端着作什么呢,我也不在意别人听到。老师……你不怪我,我心中更是难受,我最近总是做梦……”林琅抱着人自顾自地叙述道,“老师,我梦到老师刚来我身边的时候,老师总是陪着我读书,一招一式地教我武功,陪着我骑马打猎,老师肯定不知道,那是我一生中最开心单纯的光阴。我梦到杜希文叛乱的时候,老师带着我逃难,躲在乡野民间生活的日子,老师给我做饭,给我缝补衣物,带我打猎摸鱼,老师帮我抢回了那串糖葫芦,老师说,因为我是你的徒弟自然偏爱我——先帝和太后从不偏爱我,不曾待我过亲近过。老师,当年你问我脸上的伤哪儿来的,我没有说,现在我告诉你,那是先帝酒后打的……从来,没有人如少年时候老师那样抱着我过,我很贪恋那样的温暖和安心……以前的老师和我一起也是会那般无拘无束地笑,老师从前也可以和我一起开心颜,那时候老师笑起来是那般的明媚,好像我枯凋人生里的春风一般,可是,可是后来为什么……”
林琅顿了顿,冰凉的泪珠从那双凤眸放肆地淌了出来,顺着双颊滚下,林琅呓语得越发厉害了:“老师,对不起,是我利用了启弟的死伤害了你,我知道你恨我,我……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我也知道你不能原谅我外派昭侯君朗的事,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当时我能怎么做,没有这个位置我只能任人鱼肉,若我不做到绝对的不败之地,他们会放过我吗……事已至此,我只能让启弟只能背上骂名,我没想到李氏会因为失子亡故,我以为她有很多种方法活下去过继一个孩子不至于此……老师,对不起……后来我们再亲密,你再也没有如少年时候那般抱过我,我觉得好冷啊,老师,我怕,我好怕你离开我……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我以前不肯承认,我一直在强迫你亲近我,因为我知道那些事是我无法弥补的,我怕我一承认老师就会离我更远,我不甘心,我也不想承认,我知道我是个混蛋……”
君钰一只手按在雪白的腹顶上,他微微垂着的睫毛下,泪珠子像断了的线一样滑下,流过他端丽的面容,打落在雪白的肌肤上。
裹住沉沉胎儿的下腹不断地收缩着,因着长时间的宫缩,君钰雪白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妃色,他虽然不曾大声呻吟,额上薄薄的汗却又在瞬息之间,肉眼可见地加深了一层。
林琅还在自顾自地继续流泪呓语:“年少的老师就是那般优秀,老师说会护佑我,我知道当时有昭侯嘱托的原因,可你是待我那般真切得好啊……从来没有人能如老师这般没有所求待我温柔真诚过,我从不曾感受过和你在一起那段时光般的安心。为什么后来会这般,老师,为什么呢?我只不想老师离我而去,我并非真的想谋害老师,我也不想和君氏过不去,可若我没有这尊位,我如何能保证老师在我身侧,老师总像天边的飞鸟一般……我最近梦到很多,可每回在梦的结尾,我总梦到老师在血泊中要离我而去——老师,你不要有事,我不想离开你,你也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我一直在勉强老师,老师今日的这般困境皆是因为我的贪心,我责难锦衣王的任性作为是为胡闹,可我何尝不知道,最混账的人不是我吗,他不过是对我的贪心有样学样……我想要霸占老师的一切,我错了,老师,我错了,你不要有事,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冷,我无法安心……”眼泪连续不断地从林琅面上落下,仿佛要流尽一生。
“琅儿……”仰着脖子深喘几口气息,君钰积了一点气力,唤了他一声。
“老师……”林琅顿住。
君钰滞了一分,随后支着身子,贴上了林琅的唇。
“……”林琅倏的睁圆了一双凤眸,怔怔看着君钰润湿的睫毛半垂下来,他一时之间四肢百骸皆因过于惊讶,而不能动作。
——这唇上的一点温存,仿佛是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奢侈。
“别说了……”点水一般吻了吻林琅的唇,君钰抚过林琅的脸,摸了一掌心的泪水,“琅儿,别说了……我知、你的心意……不能全怪你,嗯啊、我,我也有些私心……琅儿,安、安静些,我头晕,腹内的孩子太闹……很痛……你安静些、啊……”
因为孩子在宫缩下的动作,短短一句话,君钰说得哆哆嗦嗦的。
“我……”林琅张了张嘴,感觉身侧紧贴着的身体灼热,而带着几分因为痛苦的痉挛,林琅不由望着君钰而愣怔——君钰那一张玉容汗水淋漓,和着无法止住的泪水,惨白而疲惫——
林琅舔了舔唇上因亲吻而沾染的血气,心中酸涩,微微垂首,林琅以额头抵着君钰的额头——君钰的眸子微微闭了起来,湿潮的黑睫颤得破碎,扑颤在林琅的面上,烫热的气息吞吐在林琅的唇边,让林琅胸中又有瞬息的分崩离析感。
林琅默了默,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再给老师添乱了……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我明明不是该这般不成事的模样,可是我现在控制不住我,老师我……”
林琅喃喃,再来便只是乖乖搂抱着身体紧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