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三个不认识的人向王裕走来,他们好像是林奂那边的亲戚,王裕抬起头,见他们身着华贵的礼服,放下叉子,挺直腰道,“你们好。”
“你是杨泳的朋友吗?”
“你能跟我们说说他是怎么和林奂认识的吗?我们此前都没听到一点消息呢。”
“他……”
几位少爷小姐叽叽喳喳不停,没一会儿又招来了几个人,大家似乎都对杨泳很不了解,想从王裕这里八卦一下。
他顿时面露无措,不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努力敷衍了几句,但他们仍不罢休,一直问,后来话题还转移到了他身上。
“哎那你今年几岁?”
王裕:“二十五岁。”
“哦那你年龄和杨泳一样大咯。”
“嗯。”
“你是哪里人呢?”一个大姐又问,“和杨泳是老乡吗?”
他摇摇头:“我们在别的地方认识的。”
与此同时的草地另一边,周凌欢应付完社交,端起一杯香槟,立在不远处看着围着王裕的那一个半圈。
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似乎变得不一样了,脸颊瘦削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头发似乎也有段时间没剪了,刘海快要留到扎眼睛的长度,此时王裕面上挂着客套的笑容,忙于招架别人对他的好奇心,看上去略显疲惫,整个人没有以往有精气神。
周凌欢悄悄从他背后的方向走过去,打算混在人群里听听他在说什么。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一个男孩儿直白问。
“啊,我……”王裕蓦地愣住,望着他们的脸感到有些难以启齿,他要是直接说出来,会不会害得杨泳被他们看低一等?他以前听说一些有钱人阶级歧视很严重呢。
周凌欢见他陷入沉默,没开口解救,倒想听听对方会说点什么,仍在做外围?还是什么别的?
“我还在读书。”只听王裕小声回答道。
众人一时向他投向敬佩的目光,一个戴着眼镜的姐姐说:“很厉害呢,现在在读Master还是PhD?”
话音刚落,只见王裕表情呆滞,纠结着那两个词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难道还在读Bachelor么?”那位姐姐感到疑惑,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王裕面露为难,肩膀忽然被轻拍两下,众人的目光顺势被吸引过去。
周凌欢淡定道:“王裕,杨泳找你。”
他见王裕抬起头,眼神怔怔,刚被他碰过的肩膀登时僵硬住,周凌欢察觉到后便挪开手,然而反应慢半拍地“啊”了一声,仿佛没听清他方才讲了什么。
“走吧?”周凌欢向他伸手,准备要拉他,接着王裕便连忙起身,抓着这个机会离开这个审问现场。
周凌欢比他要快一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草坪,王裕这才回过神来,他问:“杨泳呢?”
他转身,和他一同站在树荫下,周凌欢解释道:“他暂时没时间。”说完,抬手一指草坪中心正在敬酒的新人。
“那你刚才……”王裕欲言又止,蓦地转过身,把视线挪到绿油油的草地上,彼此均不语,头顶阳光明媚,如一个大灯筒般照亮一整座山庄,两人尴尬的心情也暴露无遗。
他们在原地顿了许久,王裕把某几个字放在嘴里嚼了十来遍才吐出口,他低声道:“刚才谢谢你。”
“没事。”
半晌,周凌欢深吸口气,回过身看他:“你过得怎样?”
“还好。”
“现在在做什么?很忙?”
“刚才我在那里说了,你没听到?”
周凌欢摇头,不承认,“我没听。”
“哦,我还在陪人睡觉。”王裕觑他一眼,发现周凌欢的脸色一下变得阴沉,他故意问,“怎么了?”
“没什么。”周凌欢沉默两秒,莫名多问一句,“累不累?”
“累啊,每天都要伺候不同人,能不累么。”王裕装模做样地揉揉腰,看准了左手边的长椅,踱步到那儿坐下。
树荫下独留周凌欢暗自咬牙切齿,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多问一句,简直像个有病的,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他要是不多嘴多问一句,心情还在承受范围内,可现在看见他揉腰捏腿,脚步漂浮,脑海中浮现出种种不堪入目的画面。
周凌欢忍不住上前,坐到他旁边,尽量控制好语气,委婉道:“你不想换个工作?”
“不换。”王裕反问道,“能赚挺多的,我为什么要换?”
“这不能长久。”
“这和你没关系。”王裕语气冷下来,他看向周凌欢,“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管不了我。”
这话瞬间戳中他的喉管,周凌欢对上他的视线,直接问:“所以你承认你和我谈恋爱期间在和别的人睡,是么?”
“什么?”王裕讶然,“现在在乎这个有什么用?我们已经分手这么久了。”
“我就是在乎。”周凌欢装不下去了,对他的态度表示抗拒,明明他一开始只是想好好和他复盘一下感情问题,可现在两人平常聊天都像是在制造火药,“我到现在也没法理解你背叛我的原因。”
“操。”王裕忍不住从牙关中挤出脏字,敢情分手那天吵那么凶,他是真的一个字也不信,光记得发情了是吧?!
“我没出轨——周凌欢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解释这个事情。”王裕怒道,胸膛因情绪激烈而微微起伏。
周凌欢被吼了一句,登时意识到自己又搞砸了,眼睁睁望着王裕快步走远,右手下意识抬了一下,仿佛潜意识在提醒他去挽留,可理智占了上风,他深知现在要是再去多问一句,又得挨一巴掌。
婚礼晚宴在山庄的城堡里举办,七八张大圆桌分布在大厅,每一个座位都放了名牌,王裕的身旁是杨泳,与他相对而坐的则是周凌欢,为了避免尴尬,王裕能不抬头就不抬头,夹菜的时候,手绝对不会伸到对方面前那盘,哪怕那是他喜欢吃的烧鸡翅。
晚饭的饭菜很不错,集合了中国八大菜系,唯独对这桌好菜表示兴致缺缺的只有杨泳,妊娠反应让他吃什么都不香。
饭后,大部分人各回各家,一些少爷小姐选择留在山庄住一晚,就当度个假。王裕没法连夜回家,而且今天他都还没和杨泳说上话,晚饭一结束,杨泳便拉着他上房间聊天,顺便叫厨师给他们做个宵夜。
二人久违地一起过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一起用完午餐,王裕打算走了,但林家来的两个司机去送那群少爷小姐了,而林奂又说他们不顺利,最后送他去车站的任务落到了周凌欢身上。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林奂是故意的,王裕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默默上了周凌欢的车。
他坐到后排,不出声,车内空气凝固了一般,最终是周凌欢先受不了这氛围,主动播了首歌,音响顿时传出动听的吉他声,很快女声开始唱。
“Andyouwerejustgoneandgone,goneandgone……”
“Thisloveisgood,thisloveisbad……”
“Thisloveisalivebathedead……”
旋律蛮好听的。这是王裕唯一的感想。
他侧耳靠近音响,想听清楚一点歌词,不知不觉把它当作了英语听力,但听来听去只听明白了那句‘thisloveisgood……’。
英文好难。听着听着,王裕就皱起了眉。
这幕落到一直用后视镜偷窥后排的周凌欢眼里,显得奇怪无比,以为他是嫌音乐声小,便忍着耳朵疼,默默调大音量。
耳边刹那炸开音乐声,王裕急忙躲远音响,继而瞥向后视镜里的周凌欢,主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清清嗓子道:“周凌欢,把音量调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