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字文不敢置信般怔住，盯着胸前被酒浸湿的衣料，抬头想找人算账时他们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那头王裕也呆了好一会儿，直到耳边莫名传来砰砰狂响的心跳声，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周凌欢是给他出气呢！他忍着笑意牵紧他的手，两人一路走到了湖边。
四五条鲤鱼在湖中游动，清澈的湖面借着灯光，映出清晰的两张人脸，王裕搭着栏杆，低头和湖水上的自己对视，看见一张咧着嘴笑的傻脸。
“这么开心吗？”周凌欢哂笑道。
“嗯～”他音调中透出难掩的愉悦，“没想到你会这样做。”
“那是因为他欺负你，我才这样做。”周凌欢往他这边靠近一步，“换个人我都不会这样。”
“为什么？”王裕回头，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睛只装着他，暖调灯光打在身上，身体曲线被金光勾勒，整个人在他面前闪闪发亮，周凌欢回答道：“你还能不知道原因？”
“不知道。”
心脏扑通直跳个不停，王裕抿起嘴，又转了回去，盯着那几条鱼游泳，气氛静默片刻，周凌欢打量着他微红的侧脸，随后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以前喜欢过宋字文。”
下一秒，王裕表情惊悚般转头，周凌欢握住他一只手，“很害怕他吗？”
“不是。”王裕道，“只是觉得以前太傻了。”
“你又没错。”
“你到底知道多少啊。”王裕无奈一笑，“我本来就不该和别人谈恋爱。”
悬在湖上的手先松了力气，任另一个人使劲儿握着，周凌欢没有和他这句话较真，他说：“你的好多事我都不知道，你和我说吧。”
“也没什么好知道的吧。”王裕抽走手，转身，背靠着湖，“都是很普通的经历。”
身旁的人静了半晌，他转头看过去，留意到他肩上有一条明显的折痕，便自然地伸手给他抚平，“怎么不吱声？”
不料手竟被按住，只见周凌欢往前迈了一小步，猝不及防吻住他，就在这时，天空毫无征兆般升起烟花，连续十几声炮响，在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璀璨但一瞬即逝的烟花，王裕没有动，配合他接吻，等烟花停下，周凌欢才和他分开。
“你故意卡点亲上来的吗？”王裕抬手摸摸他的脸颊，像平常一样笑着，“都怪你，我完全错过烟花了。”
周凌欢仍然保持安静，尽管两人的手仍牵在一起，却有些沉默。
他们回到了主厅，周凌欢把他撂在门边，自己到堂姑身边，和家里人一起切蛋糕。王裕背对他们，面对突然冷清下来的花园呼了口气，脸上有些惆怅。
侧边走廊走出来好几个拿着酒的服务生，应该是要把酒放回酒库，王裕叫住他们，从其中一人手里拿走了半瓶香槟，独自挨着长椅喝起来，大脑什么也没想成，很快就被酒精麻痹了。
酒瓶“哐啷”一声从瓷砖地滚到树下土堆上，王裕微眯着眼，看着酒瓶沉默不语。
半晌，主厅热闹的喧哗声逐渐散去，陆陆续续有人沿着花园主道离开，他被人轻轻扯了扯手臂，于是王裕自觉转身，跟着来人走，路上险些被小石头绊倒，最后是被对方背到车上的。
王裕颤抖着捏紧安全带，努力对准卡槽，但对了半天也没插进去，他泄气地松了手，不想弄了，求助道：“凌欢，帮我插一下。”
“没事，你慢慢弄。”周凌欢冷淡道，“我不急。”
“我不行。”王裕又试了两次，但还是看不清，他很快放弃，反正这车也不是他开，王裕愤愤地垂着脸不吭声，驾驶座上的人也不打算说任何话。
车内宛如被冷空气包围，冷飕飕的，等了好久，王裕感觉脑子醒了一点了，冷不丁道：“凌欢，你说要送我的礼物呢？”
“忘带了。”
“我看见你裤兜鼓起来了。”
“是戒指，你还想要吗？”周凌欢边说，边伸手为他扣上安全带，“上周订的，今早才送来。”
“定制的？”
“嗯。”周凌欢淡淡道，“加急为你做的。”
王裕没法从他表情上看出其他情绪，一脸平淡，可他知道周凌欢正压抑着负面，佯装无事发生。
“给我吧。”王裕向他伸出掌心。
接着周凌欢拿出戒指盒，塞给他，然后闭嘴开车。
王裕先开灯，再打开盒子，霎时被戒指上的宝石闪了下眼睛，他眯了下眼，继而将戒指拿到手里端详，一颗心形大钻石立在中间，被一圈碎钻环绕，款式简单又华丽，更值得注意的是，内圈里刻了一行字：Alwaysloveu.
这几个单词大概是小学二年级的水平，王裕看懂了，手捏着指环摸了一会儿，遂将戒指往手指里套。
先是左右手的大拇指，接着是食指，下一个是中指，最后是小拇指。
“怎么都戴不进去？”王裕戏谑道，“难道要戴脚上么。”
“你不喜欢可以丢掉。”
这滑稽的行为被周凌欢收进余光里，他一咬牙，踩下油门，猛地加速，车子仿佛要起飞一般冲了出去，王裕不由得向前倒，紧紧拽住安全带，吓了一跳。
“别生气。”他把戒指放回盒中，“我喜欢这个礼物。”
“你喜欢什么喜欢？不用你勉强自己。”
“我没有。”
“那你怎么不戴？”
“戴不上去。”
“行，那你把它扔了。”周凌欢不看他，冷漠地看着路面，“反正除了你不可能再有人适合它了，不愿意戴就别戴。”
“我说了我喜欢这个。”王裕放软语气，想让他冷静，“我真的喜欢，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你愿不愿意？”周凌欢反问。
此话一出，王裕没再接话，他把戒指盒装进口袋里，利索地抬手按灭灯，紧握安全带好好坐着。
他们到家，坐电梯上楼，走到门口时王裕把钥匙放到他手中，自己背对他拍响了出租屋大门，“大宇，出来开门。”
“你做什么？”周凌欢终于流露出一丝慌乱，一把将他扯过来。
王裕道：“我今晚要回自己家。”
“不行。”他果断否决，“说好了要一直和我住。”
“我不要。”王裕挣开他，又用力拍了两下门，“王大宇！开门！”
“跟我回去。”周凌欢从背后揽住人，双臂箍住他的手。
此时门里传来开锁的声音，王大宇揉着眼睛推开门，见这两人扭在一起，原地怔住，他讪讪道：“呃，老板表哥晚上好？”
“不好，你快关门。”周凌欢用蛮力锁住王裕，但怀里人固执地迈开腿，想跑进门里，他催道，“快点。”
“王大宇你敢？！”
“哎呀你两位我谁也得罪不起啊。”王大宇左右为难，周凌欢第一次意识到王裕身上的力气可不小，眼看着要把人放跑了，他连忙道：“你赶紧把门关上，等下给你转两百块。”
“好，晚安。”门在眨眼间合上，甚至传出了清脆的锁门声。
“靠。”王裕骂了一声，没好气地把身上的手拍掉，可下一秒就被对方拽回家里。
王裕把外套拖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喝，周凌欢则跟过去，俯身搂紧他。
他听见对方咽下一口水，传来咕咚一声，然后他又听见王裕急促的呼吸，很快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没等一会儿喉咙挤出了一声呜咽，周凌欢完全没想到，他把他转过来，马上对上一张哭脸。
王裕哭得梨花带雨，眼泪如小雨般淅淅沥沥，噼里啪啦打落到地面，下唇被牙齿咬得通红，周凌欢抬手碰了碰他的嘴唇，轻声道：“不要憋着。”
“都是因为你。”王裕推开他，抹了把眼泪，“你生气做什么？！你就非要从我这里获得个回答？”
“为什么？”周凌欢按着他肩膀摇了摇，想把他从酒劲中晃醒，“给我个机会也不行？”
只见王裕狠狠摇了两下头，周凌欢又说：“是因为宋字文吗？”
“不是……和他没关系。”王裕吸吸鼻子，他好像失控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他垂着脸，看着鞋尖，这双皮鞋是周凌欢特地找家里的专门设计师做的，一寸用料都够他去超市买五十双新的了，且周凌欢只需要说一句话就能拥有这样的鞋，而像他这样的人连原材料都摸不着。
他不懂周凌欢为什么不去找门当户对的Omega在一起，这样他们会有共同话题，想送什么礼物就送什么礼物，想做什么、说什么都不用担心戳到另一方的自卑，他们会是契合的伴侣。
可王裕本质是个在社会边缘的胆小鬼，光是给家里人养老已经足够让他辛苦了，为了这事他放弃了尊严，苦苦存了好多钱，但那些钱或许还没有今晚的这一套打扮贵。
最讨人厌的是，王裕不想和周凌欢闹掰，私心讲，他舍不得。
“那你说是为什么？甚至不愿意让我了解你。”周凌欢抱住他，郑重地问“明明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你能不能和我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