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怎么淋成落汤鸡了?”岩胜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脸无奈地拿了两块布递了过去。
缘一接过布先给小无惨擦水,“无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淋雨,我只能奉陪了。”
无惨闻言满脸无语地吐槽:“……你脑子里都是肌肉吗?雨中漫步这么风雅的事情都能被你说得这么蠢。”
“……抱歉。”缘一对自己的不解风情,只能回以沉默的擦水。
岩胜:“噗嗤。”
岩胜笑着摇摇头进屋,缘一紧随其后,他进门之后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没有母亲的身影,“母亲回去了?”
岩胜轻轻点头,在桌前坐下,“父亲那边有些事。”
缘一坐到了岩胜对面,就着给鱼片粥保温的炭炉暖手。
“炭炉哪够,来点粥暖暖。”岩胜将装粥用的石锅打开,白气蒸腾升起。经过长时间的烹制,鱼肉的汁水已经浸入了粥中,连带着米粒都带上鱼的鲜香。
岩胜挑挑眉,他打开前也没想到里面的东西品相如此不错,丝毫不逊色于家中专门找的厨子。
他给自己和缘一各盛了一碗,就在要盛第三碗时,他听到无惨说:“不用准备我那份,人的食物我消化不了。”
岩胜闻言一愣,这才讪讪放下了碗,他抬头看向正在翻箱倒柜的无惨,问:“你在找什么?”
“你的茶叶啊,之前不是一直放在这里吗?”无惨头也不回的反问。
“之前拿去晾晒了,现在放在……第一列正数第三格。”
第一列正数第三格?无惨抬头一看,嚯,真高,一看就不是他这个十年没长个的鬼能够得到的。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用骨鞭的时候,有人卡着他的腰把他撑了起来,他回头一看,果然是走路没声的缘一。
“……怎么有一种在照顾小孩的感觉。”无惨小声嘟囔。
拿到了装茶叶的木匣子后,他就不轻不重地踢了缘一一脚,“可以了,放我下去。”
缘一随口应了一声,将无惨放下来后还不忘把无惨装食物的布口袋递给他。
无惨打开一看,就发现里面的人肉干有一点潮潮的味道,他暗骂一声,心说继国家这边的雨季也太见鬼了,东西都和被浸在水里一样,一个不注意怕是就要发霉了。
不过好在他的食物没真的发霉。
他无语地搬出了一个小桌,翻出了岩胜的茶具,熟练的点了个炉子烧水,然后抽了根肉干放嘴里慢慢嚼着。
虽说岩胜多少还是对无惨吃人的事情心有芥蒂,不过真要论起来他们家就没几个手上不沾血的,因此只要无惨没吃他不该吃的人,他倒也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翻脸。
什么时候该借题发挥,什么时候该装傻充愣,他还是很清楚的。
无惨倒也乐见其成,反正他也懒得在吃人这件事上避讳什么,就当给身边的人类精神脱敏了。
等到炉子上的水咕嘟咕嘟冒泡时,缘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来到房间门口吹了几声悠长的鸟哨,远处传来了翅膀拍打的声音,那是缘一的鎹鸦朱砂,尾羽修长黑亮,看上去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朱砂一进屋就落到了地上,对着无惨放食物的布袋子蹦蹦跳跳,时不时还啄上一两口。
缘一从无惨的袋子里取出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的是一些更细更短的肉干,朱砂一看这玩意跳得更欢了,活像听到饭盆被敲响的饥饿狗子。
岩胜看到朱砂的反应,面色变幻了几次,一言难尽地问到:“你们……还拿人肉喂鸟吗?”
“啊?”缘一这才发现岩胜误会了,连忙解释:“这是乌鸦肉干,鬼杀队提供给剑士饲养鎹鸦的!”
“真的?”
看岩胜似乎还是心有疑虑,搞得缘一都想把乌鸦肉干塞他哥嘴里自证清白了,然后果不其然被他哥拿筷子打了手。
“你们再这么闹腾下去,我估计朱砂要爆发了。”无惨在一旁幽幽地提了一嘴。
“?”缘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朱砂的喙正中眉心,整只鸟就这么扒在脸上闹腾。
岩胜一惊,刚想起身就被无惨叫住,“别担心,那家伙皮糙肉厚得很,不被啄到眼睛连点血都不带流的。”
果然正在啄人的朱砂被一把抓住,虽然它一边叫救命一边啄,但由于之前被剪了喙,啄了半天愣是连缘一的皮都没啄破。
虽然朱砂没什么攻击力,但烦是真的烦。无惨见状倒了碗热水放到缘一面前,缘一单手把肉干折成段丢进水里泡开。
这肉干是将乌鸦肉剃下来后捣成肉糜,然后压制成型最后切段,因此肉质非常松散,拿水稍微泡泡就能让没长牙的鎹鸦轻松撕开吃掉。
见鸟饭好了,朱砂也顾不上啄缘一,欢天喜地的去吃饭了。
把鸟安顿好的缘一也终于可以坐下吃饭了。
庭院中的落雨依旧不见停歇,连太阳都被云层遮住,远处隐约传来了雷声。
这就是继国家领地的雨季,有一种让人感觉浸在水中的湿冷。
可是在屋内,鱼肉的鲜与菌菇的鲜交织在一起,带着微温的水蒸气,让人觉得身心都变得放松了起来。
炉上的壶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无惨用热水温了茶具,然后投茶摇香,动作行云流水一丝不苟。
等到浅褐色的茶水被分入杯中,岩胜和缘一便接过茶杯自行饮用。
无惨尝不出茶水的味道,品茶对他来讲就和喝热水差不多,但他依旧喜欢这种雨天沏一壶茶。
一方面是因为温热的水汽让他感觉舒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习惯成自然。池上听雷阶前看雨对平安时期的贵族来讲是一件风雅的事情,在这种风雅的时候当然得做点风雅的事情,接受过传统贵族教育的无惨当然也不能免俗。
前提是一旁的朱砂没有继续闹腾。
不得不说缘一养的鎹鸦朱砂真是天天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而且还极富攻击性,一年到头吃饱了就开始啄人。
奈何打鸟还得看主人,它主人缘一还在,无惨还真不敢把它怎么样。
于是他黑着脸,一把抓住正在啄他的朱砂,抡圆了直接往雨幕中丢去,只见朱砂翅膀一振,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滑入了雨中。
岩胜偏头小声问这样弄鎹鸦不会跑掉吗?
缘一只是小声说朱砂虽然喜欢啄人,却很靠谱,一定不会飞太远。
因此缘一一点也不慌。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一鬼一鸟的互动,心中缓缓生出一种很放松的感觉。
不用拼死拼活,重要的人都在身边,连绵的雨幕仿佛隔绝了一切尘世的喧嚣,连悠远的雷声都变为平静生活的背景乐。
他忽然感觉一生所求也无外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