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雨连续下了三天,朱青在副队娘家住了三天,飞行比赛也一推再推。

    窗外雨声滂沱,从屋里向外看去街道上的积水已经蓄到脚踝处,周玮训抱臂站了好一会儿,面上冷色。

    “扣扣扣”

    有人敲门,周玮训蹙眉看眼时间才五点十分,这么早是谁啊?

    “小周,是我,芊怡。”雨声包裹住秦芊怡的声音,叫人听得不真切。

    周玮训反应了好一会儿忙去开门,接过秦芊怡手上的东西:“芊怡啊,一大早的雨下这么你怎么提着这么一大包东西跑过来了?快进屋快进屋,一会儿身上都淋湿了。”

    秦芊怡笑笑,合上伞拍拍身上沾染的还未浸透衣服里的雨珠朝墨婷的房间探眼,轻声说:“你小点声儿,朱青和墨婷还在睡呢。”

    “我闲着没事,想着前两天墨婷不是吵着要吃青团就做了点给她送过来。”

    周玮训一愣,“这马上都快入冬了,你哪儿来的艾叶做青团?”她打开食盒一瞧,五六个青团还有一些其他的吃食满满当当的装着,好半晌她迟疑问,“你老家来人了?”

    秦芊怡叹口气:“还没有呢,就是寄来了一些老家的特产卫/兵昨个儿送来,说是前些天就到了,但是一直下雨耽搁了。”

    周玮训说:“怎么突然和你联系?家里出事了?有…有写信来吗?”

    “也不算突然和我联系”秦芊怡看向小周,“这些年我每个月往家里写的信虽然都没有回音,但是也都收到了,我估计是他们心里还有气吧。叔叔写来信说,几个姑姑和他年事已高,我爸给我留下来的宅子他们也不知道还能给我守几年想让我回去看看。”

    “其实就是在给你台阶下,芊怡啊正好你不是要陪伟诚去美国受训嘛,干脆就在受训前回去一趟,结婚这么多年了哪有姑爷还没进过家门的道理?

    从前是有气,现在气消了就回去看看,基地有小邵,也让他练练手不然之后伟诚受训完坐办公室了,他还傻着呢。”

    秦芊怡笑:“你一天天别这么说小邵,人家要真没本事怎么做到副队的。”

    “这我哪儿知道,说不定伟诚提拔他的时候蒙了心,瞎选的。”

    ……

    朱青在房间里保持着睡姿,听着师娘和副队娘的谈话无声失笑,又躺了躺到七点,墨婷在她怀里转了个身子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好像是看了看窗户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有点不高兴:“雨还没停吗?”

    朱青轻拍拍她后背:“还没有,但是你要起床了。”

    “可我还没睡好呢。”

    “墨婷?快点起来,你干妈给你做了青团再不起来我都给你吃完。”

    小丫头一听立马爬起来跑到外面问:“青团在哪里?我要吃。”

    朱青见了忍俊不禁。

    秦芊怡知道朱青宿在这里,带了不少吃食过来。

    朱青刚坐下就听见副队娘在训她和墨婷:“你们两个懒蛋就知道睡懒觉,不叫就不起,我看啊回头让卫/兵给你们在床头砌一个小石桌吃饭都不用下地了。”

    墨婷噘嘴说:“为什么要石桌?一点都不好看”

    “省得你费劲搬来搬去啦。”

    秦芊怡被逗得笑出声,朱青也憋不住笑起来。周玮训左右看看她俩,没好气的也笑了笑,四个人没头没脑的笑了好半天。

    下午的时候,雨还在下,她们三个人干脆支了张桌子拿了些点心和茶水开始打牌。朱青的手气很烂,打了好几圈下来输的兜比脸还干净,副队娘连连啧叹几声说:“朱青啊,你要是不好好练练牌技,以后结婚了可得找个家底儿厚的不然哪儿够你这么败家。”

    秦芊怡抿嘴笑,若有所思道:“你当朱青和我们一样,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儿?”

    朱青垂眸不语,手里摸着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小周哎呦一声,扬声道:“谁说我要在这儿破地方待一辈子啊?我回头回我老家回东北,盖了大通间,连排的那种到时候啊我们三个一起住,不管他们,乐得逍遥自在。”

    “那敢情好,你呢就回头让你老家的人盖好了,我们回去住。”师娘打趣道。

    “那说好了?都不准反悔啊。”

    “好”“好”

    次日清晨,雨下的小些了。

    昨天一直打到十二点,朱青从副队娘家走的时候都还没起呢,她循着远到模糊的记忆走到了空军陵园,有小卫/兵在看哨在她犯难之际忽然记起那次郭轸带她进来的时候是从小道走的。

    好在她记忆没有太过不靠谱,找到了那条路,由于鲜少人知这里杂草横生,难走得很不一会儿朱青的鞋上就沾满了泥抬起脚来如赘了千斤石十分费力。

    等她满身狼狈走到陵碑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目光扫去,碑上的人名没一个认识的可她觉得难受得紧。

    郭轸在东北遇难,她听着周围群众朝他破口大骂汉兼,反贼,毁坏不堪的机身上被石子砸的梆梆响的时候她以为这种痛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但她今天看着这满目的青石碑心里那个疤再次破裂,鲜血迸涌而出沁出锈腥味儿弥漫整个口腔。

    郭轸死后别说进空军陵了,就是连魂归故里都没法子,她时常会想是不是因为都去了台湾隔着海岛千里所以最后她才很少梦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