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北安杵在姜诗婳的桌边瞄着姜诗婳的书本。
他本来以为姜诗婳会看一些关于心理学、犯罪心理学啊，这类的书。
甚至准备了一堆夸赞表扬的说辞，让安思思以姜诗婳做榜样等等之类的。
然而当穆北安看清了书页上的画面时，所有的夸奖言语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姜诗婳瞄了眼杵在办公桌边的穆北安，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穆北安愣是想说些什么，可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没想到姜诗婳会有这么童真的一面，居然是本漫画书。
在他看来，她应该看的是那种和她的职业相关的书，没想到居然再看漫画书。
“有事？”姜诗婳又问了遍。
“嗝～”
穆北安被自己未说出口的话，噎了一个饱嗝。
安思思悄悄用文件挡住了脸，穆北安在局里一直都是酷帅拽的模样，只有在诗婳姐这里才会有各种吃瘪的神态。
姜诗婳收起桌子上的书，看着穆北安说道：“初步怀疑苏秦死前是遭遇了性侵，在资料库里没有找到疑犯的比对，而且一个女人去荒郊野外的，这点原因值得考虑。”
虽然严浩宇说是就在案发现场那里看到的苏秦，并且最后也是把她送回了原地，但他们在原地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线索。
穆北安又“嗝～”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说道：“你的意思是那里可能不是性侵第一现场？”
姜诗婳叹了口气：“有两种可能：严浩宇并没有交待实话，这里不是第一性侵现场，另一种可能就是这里确实是第一现场，线索被清理的比较干净。
不过我更偏向与第一种结论，苏秦的指甲里有性侵者的皮屑，就表明苏秦做过抵抗……”
安思思从文件夹后面伸出小脑袋问道：“诗婳姐，为什么你那么坚信性侵苏秦不是严浩宇所为啊？”
其实她觉得严浩宇更有嫌疑才对，可是对于这一点诗婳姐似乎格外的肯定，严浩宇并没有性｜侵苏秦。
姜诗婳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之所以不怀疑严浩宇，是因为他……对女人没兴趣。”
她换了个比较婉转的说法。
“啊？可是刘芳芳不是他女朋友么，怎么就没兴趣了？那他和刘芳芳之间……”
“名义上的女友而已，他之所以不给刘芳芳手机，其实只不过是需要刘芳芳这么个挂名女友。严浩宇对女人有天生的敌意和扭曲的心理，从他的这种报复的行为就能看出来，他对女人不会有任何的兴趣。而且他的童年应该收到过严重的创伤，没办法做那事儿。”
虽然学的是法医，平时在学校也用大体实验，但是姜诗婳的话，还是让安思思红了脸，她还是观察的不够细致。
苏秦是离过婚的单身女性，没有孩子，一个人住。
左邻右舍对她的印象都不错，勤勤恳恳，不会往家里带些不三不四的人。
她的社交圈很小，除了同事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性格属于比较孤僻的人。
而严浩宇只不过看到了那一幕，就直接将苏秦订了死罪。
穆北安皱着眉头说道：“这样，在苏秦的家附近和公司这些她常出现的地方都着重排查一下……”
“穆队，和义小区报案，有人跳楼，120到达的时候，人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姜诗婳伸了一个懒腰说道：“走吧，干活。”
“死者男性，坠楼而亡，死亡时间在～”姜诗婳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死亡时间在一点到两点之间，死者十指有划蹭，手掌有灰，这是攀爬留下的痕迹……”
姜诗婳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死者家住在八楼顶层，看他的手指的状态，应该是跌落的时候，想要抓住东西求生。
就是说死者在死前的状态，应该是不想死的。
姜诗婳起身问道：“没有家属么？”
话音刚落，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跑了过来，哭嚎着：“老周……”
没等靠近就被警察拦在了警戒线外，穆北安招手，警察放哭嚎的女人和孩子进来了。
女人顾不得一地的血污，跪在了遗体的旁边哭摇着她口中的老周，真情感人肺腑。
姜诗婳看着站在旁边瑟缩的男孩问道：“你多大了？”
男孩缩了缩脖子，站在一边不敢回应。
地上哭嚎的女子看姜诗婳问孩子，急忙起身抬手将他往身后拽了拽，边擦眼泪边说道：“警察同志，我，我叫邹淑芬，我们家老周是，是怎么掉下来的？”
姜诗婳瞄了眼身后孩子，并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今天学校不放假吧？孩子怎么在家？”
她明显的看到了孩子充血的左眼，和有些微肿的脸颊，不难看出孩子应该被打过。
“邹女士，请问一点到两点的这段时间你和孩子在哪里？”
邹淑芬看着姜诗婳应道：“我，我和孩子去了，去了一趟老大那里，然后回来的路上孩子说想喝酸奶，我就领他去逛了圈超市，然后，然后就接到了你们的电话……”
“老大？”
穆北安看着擦眼泪的邹淑芬，她的神情里明显有一丝慌乱。
虽然她是在流眼泪，但是他们怎么看怎么觉得很假，就是眼神里没有一个女人，失去一个丈夫应该有的痛苦。
“妈，弟弟～”警戒线外来了一个二十左右的年龄不大的女孩。
“这，这是我家老大周蓉。”
穆北安同意了将人放进来，周蓉跑过来，不是先查看躺在地上的父亲，反而一把将瑟缩不做声的男孩搂在怀里。
虽然此时的男孩已经和周蓉的身高差不多高了，可是从动作上来看，周蓉的心智比男孩子成熟，更有主见担当一些。
“姐～”男孩趴在女孩的肩膀上，声音哽咽的喊了一声。
“没事儿了，有姐呢。”周蓉一边温柔的拍着弟弟的后背，一边说道，“警察叔叔，阿姨，中午的时候，我妈带着我弟去找我吃的午饭，随后他们接到了电话父亲出事的电话，就急忙赶了回来。”
她的话一出，明显和邹淑芬刚刚说的有很大的出入。
两人中有一人在说谎，几人都听出来了话里的漏洞。
没等他们说话，周蓉接着直接说道：“警察叔叔，我父亲有抑郁症，估计是一时想不开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们看也看了，查也查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了，我们要处理父亲的身后事了。”
周蓉的话太过分冷情，更不像一个女儿对父亲应该有的感情。
就好像地上躺着的是个阿猫阿狗，或者还不如阿猫阿狗，毕竟阿猫阿狗养的年头多了，也会有感情，也会因为它们因为年龄大即将离去而伤心。
安思思嘴快的说道：“你怎么这个态度和我们说话，你们母女刚刚说的话漏洞百出，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母女是有预谋的杀｜人。”
‘杀｜人’这两个字，似乎就像一个不□□，一下子点燃了男孩的导火索，男孩捂着耳朵惊恐的喊道：“我没杀人，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边喊边四下闪躲，那模样让穆北安一众人都沉默了起来。
邹淑芬看到儿子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在了穆北安他们的面前，哭着说道：“警察同志，我，我老实交代，我都交代，是我，是我把老周推下来的，你们抓我吧，抓我……”
她真情流露，眼神里充满了悲哀，面容上更是绝望的痛哭。
而一边的周蓉不停的安抚着男孩：“好了弟弟，没事儿的，没人说你什么，没事儿了，他就是自己失足掉下来的，和我们家里的任何人都没关系……”
安思思看着一个主动认罪，一个说自己不是凶手，还有一个说自己的父亲失足掉下来的…
不噤有些忍不住的冲着周蓉说道：“唉，你到底是不是周先生的女儿，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人性的话来，怎么说他也给了你生命吧，就算没给你生命也把你抚养长大了吧。不知道感恩就算了，居然……”
周蓉似乎被安思思激怒了，冲到安思思的面前指着她说道：“你懂什么？你一个幸福家庭里的娇贵小公主，又懂什么叫感恩？”
不等安思思插话，激动的周蓉面目狰狞的指着死透的人说道：“我倒希望他不是我亲爹，我倒希望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他才是个畜牲，不折不扣的畜牲。他死得其所，罪有应得，他早就该死了，我只恨老天刚刚收了他。
你们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成天把感恩，人性挂在嘴边，你们有没有尝试过十岁的时候，被亲爹艹的滋味儿……”
周蓉的一番话让安思思如同五雷轰顶，刚刚她最后说了什么？
安思思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周蓉一脸泪痕的嗤笑：“怎么，说不出来话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没有人性，不懂感恩？
这个畜牲他早就该死了，我，我十岁的时候被他艹的就剩一口气，我就想着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早晚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他。
可是老天爷没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亲手收了他，他就是自己失足落下来的，我妈没杀他，我弟弟也没杀他。
你们不是想知道事情真想么，好呀，我告诉你们。
这个畜牲，趁着我妈去买菜，把房门锁上了，就想猥亵我弟弟，后来我弟弟不从，他就拳打脚踢把人逼到了窗边……”
说到这里，周蓉抬手拽着安思思走到了她弟弟的身边，指着他弟弟耳后的脖颈位置说道：“看看，这是他干的好事儿，如果当时老天不收了他，死得就是我弟弟。
他这样的畜牲，凭什么还让我们为他的死陪葬？！
他就是活该，死有余辜。”
安思思看着男孩耳后的青紫的手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都说虎毒不食子，居然会有人对亲生的孩子都下手。
安思思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姜诗婳走到两人的身边，平静的看着周蓉说道：“我们不过是按章办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你的经历我们很同情，但是事情发生后，你们有想过报警处理么？”
周蓉面色苍白，绝望的看着他们说道：“报警？怎么报警？我是个女孩子啊？这件事本来就不光彩，报了警又能怎么样？
我成了世人指指点点的对象，而那个畜牲顶多被世人骂几句，关几年而已。
用不了多久没有人会记得这个畜牲干过的坏事，但是人们会永远记得我身上背的这个污点。”
如果今天不是为了母亲和弟弟，这个污点会被她带到棺材里。
周蓉的话让几人纷纷沉默，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安思思心酸的低着头，向周蓉说了声：“对不起……”
周蓉说的对，虽然她不是什么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但是她确实无法想象，十岁的小周蓉受的那些屈辱。
姜诗婳不太会安慰别人，只能公事公办的模样说道：“我们会仔细的调查，不会冤枉你母亲和你弟弟。
如果你弟弟是因正当防卫，而导致的周先生意外身亡，法律是不会认定他有罪的。”
周蓉蹭了蹭鼻涕眼泪，眼神里充满希望的看着姜诗婳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嗯。”
周蓉急忙过去将穆北安他们怎么拽都拽不起来的母亲，扶起来说道：“妈，你快起来，警察说了，弟弟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的话，就没罪。”
邹淑芬没什么大文化，只知道杀人偿命，如果非要一命抵一命的话，那她岁数大了，就用她的命抵。
“你，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警察说了，他们会仔细的调查，帮我们的。”
周蓉当着穆北安的面，把帮他们母女的事儿给坐实了。
人家母女话都说这个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你们先去做笔录，剩下的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
他只应了会调查清楚，前提是正当防卫的过失杀人。
穆北安直接让李洪伟和吴越分别给他们做笔录去了。
安思思自责的说道：“诗婳姐，我是不是又冲动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姜诗婳扭头向着单元门走去，“上楼看看。”
穆北安几人到楼上的时候，屋子里的空气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酒味儿。
“我的天哪，这个周建军到底喝了多少酒，才能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安思思嘀嘀咕咕的说道。
“这不是一天能形成的，这味道也是长年累月的酗酒才会沉淀下来的。”姜诗婳捏了捏鼻子。
她非常不喜欢烟酒的气味儿，虽说不是讨厌到不能忍受，但是这么浓郁的酒味儿，还是让她有些难受。
“诗婳姐，那个邹淑芬为什么不和这样的人离婚啊，要是我，早就带着孩子净身出户了。”
这种人和他过一天，她都无法忍受，而那个女人居然还受着他这么多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又说得准呢？这个问题只有邹淑芬自己能回答。”
姜诗婳一边采证一边回答着问题少女。
看着大半个身子都探出窗户的姜诗婳，穆北安吓得就站在她身后叮嘱道：“注意安全。”
“窗台边缘有扒过的痕迹，周建军应该折出去后，手脚灵活的把住了窗台，不过后来体力不支而掉了下去。”
至于怎么折出去的，还真的不好说。
姜诗婳一抬头，就看到对面七楼里，好像有个人在阳台上，往这边抻着脖子观望。
站直了身子，姜诗婳回头刚迈了一小步，就装上了一堵温热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