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2上与下ジョウゲ轰隆隆。
轰隆隆。
繁内的耳朵被塞住似的,听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麽声音。
眼前的景象一片朦胧,从颜sE与模糊的形状判断,是一只土褐sE的巨大生物,生物的脚是皮肤sE的,而且脚有很多,像是蜈蚣一样。
那怪物仰天长啸,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似是无数人的悲愿。
似是无数人的慾望。
似是无数人的高歌。
似是无数人的赞咏。
啊,他想起来了这是什麽时候的事情,那是一段遥远而不愿回忆的记忆。
庞大的g0ng殿、诡秘的血祭、执迷的信众……那,没有名字的怪物。
「我说,只是菜鸟异能者的你,这样乱用能力,还捣毁了仪式、杀了几个神官,也算是够本了吧?异能可是有更优雅的用法呀。」耳边突兀地响起略带戏谑的声音。
「只是lAn用神眷的异端罢了。」另一个声音说道。
「仪式?神官?异能者?神眷者?」从回忆中逐渐回神过来的繁内,抬头看向前方。
前方站立着四名服装各异的男nV,两名神官服饰的男X,从他不多的里世界知识可以知道至少是上级神官,另外剩下的一男一nV则是政府雇用的执行者。
戏谑的声音似乎是来自红发的少年执行者,另一个则好像出自神官。
再看四周,狭小的巷子里已经积满黏稠的黑水与被黑水吞噬的屍块,唯有那四人神情自若地站在那里。
连续战斗的透支、使用异能的代价早已让他濒临Si亡,但是,他都不在乎,他呵呵地笑了。
很久以前,他活着的意义就只剩下一个了。
「人啊,终将一Si。」
「活着,就是等Si。」
「若说,我活着仍有什麽不甘,若说,倾尽所有仍有什麽放不下,那也只有一件事──」说着,繁内举起了双手,黑水暴涨,出现了数个水龙卷袭向那四个人。
──复仇,向天。
……
「又有人Si了。」混乱中,某人的声音在空气中残留着。
涅咪了咪眼睛,早上的向学路上,人来人往,谁说了什麽,谁丢下了什麽,谁忘记了什麽,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抬起头,他看到了耸立於整个城市的那座高塔周遭围绕着无数的残影,倒吊的巨剑、孤高的血狼、九尾的黑猫……最近又增加了一张由黑水构成的火焰纹章。
涅兀自低语了一句「还活着啊。」
那天过後,不知不觉间过了近乎一个月,那场祭典的破坏与被称为「沼渊」的异端的作乱造成数十名二级居民和数位神官的Si亡。
断垣残壁、潺潺血河、不绝的哀号,世间惨剧不过如此。
那天,大家都已经习惯Si亡。
「早啊。」语句之後,有人拍了涅的肩膀,回头看去,那是涅的同学。
「昨天新闻说又有人Si了唉。」
不多时,有几个人向涅打起了招呼,眨眼间,以涅为中心,周遭围着好几个人。
「教会与政府怎麽做事的,打不赢一个异端。」不多时,几道牢SaO声响起。
「对方神眷太强,再加上他们还要应付市里其他的异端。」
对於,习惯Si亡的大家,只是继续老生常谈。
而涅只是习惯X地戴起社交面具应付起来。
「上与下、前进与停滞、纵与横……」突兀地,涅耳边传来某个记忆残片的声音。
……
「上与下」老师在白板写上这三个字。
「同学,说到上跟下,你们会想到什麽呢?」
「上下关系」
「上下意识」
「上司与部下」
「没错,还有半年就是rEn式的日子了……虽然还跟是高中生的诸位无关,这个社会是由上跟下所组成的。」
「上面的人拥有着能力、经验、指挥着下面的人,期许着下面的人成长,即使下面的人犯错了,即视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起责任」
「下面的人,依据上面的人行事,不被经验所綑绑的他们,提供创新,不具能力的他们,藉由一次次的失败,累积经验,直到有一天在上面的人的指导下成为所谓的独当一面的大人」
「譬如父母与孩童、师长与学生、前辈与後辈……」
「因此对於承担着责任、拥有能力与经验的上位者,下位者怀着恭敬的态度、说着敬语……」
「上面的人定年退休後,下面的人会成为上面的人,而你们将会出社会,成为一位位在下面的社会菜鸟,如此周而复始地轮转着──即为社会。」
「呵,成为社会菜鸟时,就准备被税金、潜规则、交际应酬、人际关系等等给好好折腾吧!」
……
「昨天,听说二年级的g0ng崎在厕所被处刑了唉。」下课时,碰巧遇到在走廊的涅的学姊说。
「处刑?」涅看着对方,露出一贯的社交X微笑。
「嗯啊,因为g0ng崎是从三级区刚升级进二级的新人啊,然後那个异端也是三级人啊。」
「嗯,最近真的有点那个……」
「真的有点不平呀,表演啊、演唱会啊什麽的,都延期了呢。」
说着说着,涅看到走廊旁的厕所走出一个少年,少年全身被淋Sh,低着头不发一语,身上散发难闻的味道,不知道是尿还是屎。
随着少年出现,四周开始发出轰笑。
「去Si吧,低等三级人。」
「跟昨天一样的服务如何啊,哈!」
「就是因为有你们在!」
「为什麽你们要出生在这世界上?」
难听至极的话语从人们口中吐露出,而那g0ng崎只是发着抖,低着头,默默离开。
宛如被世界遗弃了一样。
……
「唉,涅,你的声音真好听,那是一级人的腔调对吧?」晚上打工时,学姊问说。
「嗯……小时候寄居一级的亲戚一段时间。」涅微微一笑,随後,隔着窗,看着那原本失格牧师住的地方。
那里已经面目全非,只剩沼渊屠杀後残留的,倒塌的房屋。
转头,看到电视上正在播放着那个异端的战斗画面。
异端C纵着黑水,从最开始的黑cHa0到水柱、水刃、水牢再到最後战斗画面剩下的水龙卷。
虽然经过声音处理,从异端的嘴型仍能看到他质问着。
「为何有神?」
「为何有天?」
「为何有上……与下?」
原本政府治安机关与教会神官的讨伐队伍,在追捕过程中,不断失败、Si伤,乃至被团灭了两次後,终於拿出最高规格的队伍。
然後在那激烈的战斗、连屍T都不一定能完整残留的武力冲突中,沼渊下落不明。
「还活着啊……」呢喃间,被学姊捏住耳朵被以不满的语气问候。
「喂,涅,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有啊有啊……」
「所以我说,你不是会一级腔,又有一级的生活经验……刚刚店长说,明天有一级的贵族要来参观。」
「参观?」
「因为那个失格牧师的事情,我们这家店离这麽近,不但没被波及而倒店,反而变成观光胜地,明天一级的某个大人物跟我们预约,要我们不要张扬,然後店长说你明天一定要上班。」
涅听到,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松开,说了一声好。
……
「对上位者表示尊敬,对下位者负起责任,即为上下。」
「但是上与下又要如何分辨呢?」
「第一个是语言,对上,我们必须使用敬语,表达尊敬与服从;尤其必要场合,二重敬语是有必要的,更甚者,即使在上位者不在场,提到上位者,仍然必须使用敬语,表示敬意。」
「对下,使用命令句居多,以示权责。」
「第二是姿势,古人认为,灵魂存在於头里面,低头就是献出自己的灵魂,於是弯腰鞠躬,更甚者土下座都是对上位者表示自己的地位低於对方。」
「第三是服装,士农工商皆有固定的颜sE与款式,从事制造的多是蓝sE工作服,医护是白sE……」
「第四是位置,行走时上位者多居於团T中心,坐下时多位於内侧,下位者多居於外侧……」
……
早上,涅站在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月台边,赶着上班的通勤族、准备上学的学生、异国来的观光客……
稍不注意,就会迷失在繁忙的人群中。
虽然耳边时不时传来商务场合的对话、学校同侪的调侃,亦或者异国来的腔调。
但对涅来说,b这更为嘈杂的是那无数记忆残片的声音。
「昨天加班到才睡4小时,好累,活着只有工作。」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今天又跟不上他们的话题了,他们又用像看到异类的眼光看我……」这是一个少nV的声音。
「明明我照规定办事,客人竟然要我土下座道歉……为什麽没有同事帮我……」
「饭是我煮的,孩子是我顾的,整个家是我在守的,你为什麽要外遇……已经结缡二十年了……」
「我辛苦赚的钱,凭什麽因为你是父亲就可以拿去赌博?」
涅在车站等着进电车,他听着,也习惯了。
那无数个……Si人残留的声音。
突然间,涅身後的某处传来急促的低语。
「对不起,我曾经是三级人。」
「爸爸今天在工作上似乎又被要求下跪了,因为曾经是三级人。」
「对不起,在三级生活过的我,不了解你们的话题。」
「因为是三级人,那麽努力的爸爸被资遣了。」
「今天cH0U中了"世界终末"的门票,好开心。」
「爸爸,你喝酒了,你为什麽要脱我衣服?」
「终於跟同学聊上天了,好开心,喜欢一样的团T。」
「好脏,我也跟父亲留着一样的血吗……」
「跟变成朋友的同学说了父亲的事,结果被说有妄想症。」
「跟老师说,老师叫我好好休息。」
「身T不舒服,去看了医生,医生问说病史跟身T状况,跟医生说了父亲的事,医生叫我不要说谎。」
「今天跌倒了,为什麽我这麽不幸。」
「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人正眼看我,把我当成空气一样无视,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今天去看了演唱会,好开心,大家成群结伴……我只有一个人。」
「已经极限了,对不起,这样的Si法造成大家的困扰,但请原谅我最後的任X。」
随着低语趋近结束,月台响起电车来临的广播声。
身後传来人群惊呼声,随後有人推开了涅。
在涅的眼前、电车车灯的照耀下,有个身影从月台冲了出去。
「请原谅我的任X,不被人正眼看过的我,也许,会这样因此而成为传说吧……」
那身影蝴蝶一样飞了起来,那身影抬起手宛如想要抓住什麽,哪怕是陌生人的手。
随後,断了线似地坠落。
什麽,都没有抓住。
……
「你的口音很好听呢,叫什麽名字?」坐在店里窗边的某个来自一级的青年笑YY地问道。
「我叫白涅。」涅送上威士忌与冰块,弯腰低头,像是臣服似地回答。
青年穿着衬衫跟西装K衣着简单而朴素。
服装没有丝毫皱褶,配sE也自然而没有突兀,指甲乾净而整齐,路上随处可见,但也像是把服装仪容贯彻到极致似地把细节一一处理到好──一如涅对这个阶级的印象一样,不特别也特别到极点。
「有点帝都腔,又有点这里一级区的味道,敬语也说得很漂亮,就是名字……」青年兀自地低语涅的名字。
「涅……ね,像是语助词一样,让人能轻易随口叫唤的感觉。」随即意识到失礼的青年说:「抱歉,失礼了。」
「没那回事的,我也这麽觉得。虽然不清楚原因,父亲当初似乎想取涅盘,不过盘很难写,也就变成这样了。」涅无所谓,尽管他可以感觉得出那一级人独有的、虚伪的傲慢。
说着,涅看到青年对他点头微笑了一下後,喝了口酒,望向窗外,那失格牧师房子的方向自语起来。
「真惨啊,世上因此少了一位可以救Si扶伤的牧师,真的想要争取什麽的话,努力承担起责任,从三级升等为二级、一级,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好了。」
「为什麽要违反制度又不肯努力呢?还无理取闹地杀害民众呢?」
「以为吵着就有糖吃吗?」
「以为制度是可以这样随便破坏的吗?」
「嗯?你不觉得吗……涅君?那句话是怎麽说的……」青年脸上有着些许酒醉的红晕,转头看向涅问道。
意识到的涅立刻答道,那只要曾经是一级住民都知道的话语。
「吃着最美味的食物,穿着最华丽的衣裳,说着最崇高的话语,承担最沉重的责任、支付最高额的税金、守住最不可破坏的纪律──方为一级。」
随之他看到青年看向窗外,那个方向是那失格牧师曾经的家,涅曾经远远望过,除了断垣残壁,就只有无数个声音。
涅连一丝接近的想法都没有,因为他知道,这麽远都可以听到的声音,那一但靠近,那无数个Si者的杂音会让他不舒服到极点。
而那杂音似乎都说着一句话……
谢谢。
「谢谢。」青年看向窗外说,涅透过窗上玻璃的反S,看到青年的脸sE复杂而沉重。
「嗯?」
「我很谢谢她救了这麽多人,即使当时知道这麽下去会违反规则而失格。」
「即使大家都知道遵守制度与规则才是聪明人,而她明白也宁愿去当笨蛋。」
青年回头看到涅疑问眼神,随即释然道:「你是想问说,如果当初她救了那个小孩的话,或许就没有沼渊是吧?」
「那是因为没有如果,以及……」
「这世界有身分、立场、能力、责任、该做的事、绝对不能做的事……还有活下去的意义」
「一言以蔽之,那是规则啊。」
「我们,都是人偶。」
??
g0ng崎缓缓睁开眼睛,身上Sh漉漉的非常地不舒服,他抬头看向老是欺负他的三个人。
还是那间厕所,难闻的味道环绕在四周,空气ShSh黏黏的。
像是地狱。
他反抗过、哭过、大叫过、问过——为什麽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麽?
活着,好难。
活下去,有什麽好的吗?
有什麽值得期待的事情会发生吗?
豁出全力挣扎後,哪怕一丝回馈也好,得到的只是众人的无视。
他的眼睛已无生气。
恍惚间,不知何时,眼前站着一名黑发少年。
少年挡在他前方,面对着那三名让他身处地狱的恶魔。
那背影非常熟悉,因为他曾在角落看过多次。
白涅。
人缘好、出身好,拥有他羡慕而得不到的一切。
从侧脸可以看出对方一头黑发,长得很清秀。
黑发少年缓缓地张嘴诉说:「有人Si了,她的故事结束了。」
「尽管什麽都不会改变,尽管过了这次还有下次。」
「尽管没有人知道她发生了什麽。」
「可我听到了。」
「尽管——什麽都不会改变。」
「但我??」
少年深x1一口气,继续说:「但我,还是想要做一些让自己舒服一点的事。」
说话间,黑发少年指着那三名恶魔道:「幸好,你们做的事情有些越过法律底线了。有些被害者还是二级人。」
「我已经报警了。」
为首,欺负g0ng崎的人皱眉道:「你在胡说什麽?劝你不要多事。」
白涅一脸嘲笑:「没有胡说,虽然活人不知道,但Si人告诉了我很多你们的罪行与证据的地点。」
「你们虽没有动手杀人,但那些人已经自杀Si了。」
「你们欺负了多少人、教唆了多少人去做事——难道心里没底吗?」
语毕,少年走出了厕所,随之而来的是吵杂的警铃声。
以及黑发少年留在空气中的话语。
「这世界有能力、责任、该做的事、绝对不能做的事……还有,去思考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