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二十五分，蔡仁杰博士又是第一个进品保办公室的人。
他准时到达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办公区里回荡，像是某种时间的节拍器，为一整天的混乱预先打好了拍子。
他手里拿着最新列印出的导管厚膜分析报告，边走边翻页，脸上的神情坚定得像是准备去参加一场国际研讨会，或者发表一篇震惊业界的论文。
「今天我要提出一个新理论，导管印刷模糊可能与空气中Sh度和员工心情指数有关。」他一踏进办公室就丢下这句话，彷佛是伟人开场的第一句引言。
江苡甄刚咕噜咕噜喝下一口豆浆，差点没呛到，嘴角还挂着一点豆浆泡沫：「心情指数？这是什麽心理医材分析学派喔？你是昨天又看Discovery看到凌晨喔？」
蔡仁杰不为所动，视线穿透一切世俗怀疑，转向白板动作俐落地画了三个箭头、一个圆圈，还补上一朵看似随便但其实别有深意的云朵：「当Sh度上升→黏胶速度变慢→若组装人员情绪低落→导致按压力道不足→文字模糊率上升。」
「……」江苡甄已经怀疑自己今天到底是来上班还是参加TEDTalk。
就在此时，办公室门“蹦”一声猛然打开，像是有人用灵魂去撞门。
魏课长——魏坤明，怒气冲天地闯进来，一脸憔悴，头发乱得像刚经过一场热导管龙卷风，还彷佛残留些许焦味。
「谁动了我的闹钟！！！」全场立刻静止，连墙上的时钟秒针都突然颤抖了一下。
「我今天六点半才起来！结果没闹钟叫我就睡过头，迟到五分钟！！」他语气如雷，声量直b九十分贝，脸sE狰狞地像刚吞下一整颗未熟苦瓜。
林亚恒刚进门，顺便拧乾Sh掉的安全帽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低声回嘴：「……课长，六点半起床七点半到公司，这已经是凡人界的特急列车了好吗。」
魏课长瞪她一眼，眼神锐利得可以切开胶片：「我早上是要冥想的！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自我管理！冥想时间被压缩就是导致我今天心情指数不稳，等一下有会议小心我发飙！」
蔡博士小声地在一旁补了一句：「欸欸欸……那就验证我的模型了……冥想少三分钟就-3分心情指数……」
林亚恒默默放下安全帽，坐到位置上，一边开电脑一边碎念：「我今天的指数大概是负八十，我已经预知未来的会议会出人命。」
这时，另一道高跟鞋踏地的声音从长廊尽头传来，节奏JiNg准，气场全开。
陈美Y现身，她是品质部的资深组长，但在私底下有着“盖章nV王”的恶名。
她总能在关键时刻跳过标准流程，让问题品神不知鬼不觉地流出。
「我听说有人昨天晚上加班到十点还在研究什麽心情导管理论？」她微笑着走进来，语气温柔却藏着刀片，「我们这里是品质保证单位，不是情绪疗癒中心。」
蔡仁杰的眉头微微一跳，但他只是点头回应：「所有理论都该接受检验，哪怕一开始听起来像是幻想。」
「幻想也要有产出啊，不然就是浪费时间，」陈美Y继续微笑，但语气越来越像是在开刀，「那份你说模糊的报告，我早上已经签过放行了。别让你的心情指数扯我後腿。」
「什麽？！那批不是还在调查阶段吗？」江苡甄忍不住cHa嘴，整个人坐直。
「我认为它们符合基本要求，」陈美Y语调依旧平稳，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我相信数字，不信情绪。」
蔡仁杰脸sE沉了下来。
他的眼神不再穿透白板，而是直指人心。
他开始明白，不是所有模糊都是技术问题，有些，是制度X的。
时间推进至上午九点，周会准时敲响开场钟。
气压明显b外头低三个大气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不祥与嗜睡的味道。
魏课长气势如虹地一开场，语速极快像子弹列车：「为什麽这批导管的报告标注模糊不良却又放行？是不是有人乱盖章？！乱盖章欸！这是品质还是赌博啊？」
蔡博士立刻举手，语气冷静中带着一丝学术的兴奋：「我已经进行交叉分析，发现模糊程度与Sh度变化及人员心情一致X有显着相关——」
「你给我说人话！」
「就是Sh气重、大家不爽，导管就印不清楚。」
全场一愣，整间会议室像被哑铃砸了一下。
潘佳瑛噗哧一声没忍住，江苡甄则拍桌狂笑：「所以这是一批情绪低落导管！」
魏课长本来嘴巴已经张开要开第二轮火，但瞥见会议室萤幕上居然真的有一张统计图表：Sh度78%、情绪分数-3、模糊率45%，赫然标示着“ProblemBatch”。
一种莫名的科学信仰开始在场内蔓延。
「欸……怎麽有点像是真的……」课长皱眉，自我怀疑与相信之间摇摆不定。
林亚恒举手补刀：「我昨天在现场听到有员工边组装边抱怨说又没冷气、老板又不来看，会不会不是心情害导管模糊，是机台当天根本压力不稳？」
蔡博士眼睛突然发亮，像是中了乐透：「你这个假设成立！我们得去检查那台热转印压头的行程稳定X！快点快点，我需要更多数据！」
林亚恒耸肩：「所以我的负八十指数也算有贡献啦。今天应该给我颁个情绪预警先知奖。」
魏课长r0u着眉心，终於语气放软：「……我先喝口水再决定要不要称赞你。」
陈美Y看着这一切，眼神瞬间冷下来。她轻声说：「仁杰，我建议你收起这些创新理论，别忘了我们在这里，是为了出货，不是发明诺贝尔奖。」
但那一刻，蔡仁杰知道，他可能点燃了一场革命。
会议室里，一半人怀疑人生，一半人开始相信科学。
而某种新的标准正在悄悄诞生——也许下次不只要量导管厚度，还得配心情温度计。
只不过，革命之前，得先撑过陈美Y和魏坤明这两座制度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