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涵在房间里,坐在木桌前,用毛刷清理着,沾染灰尘的向日葵不凋花。
接着,她在周围加上一点素材,呈现出春暖花开的意境。
她看着手上的作品微微一笑,将其命名为「重生」。
回想起她人生中第一次出现的不凋花,是她大学毕业的时候,有学妹送给她一束不凋花作为毕业礼物。那是一朵胭脂sE的玫瑰花,周围包裹着白sE、粉sE的小花,搭配上半透明的r白sE包装纸,束起一个粉紫sE的蝴蝶结。
当她第一眼见到这份礼物时,她便Ai不释手。从此,展开了她迷恋上不凋花的旅程。她自己买书,学习怎麽制作不凋花,并且开始创造出不凋花的艺术品。
房间里的一个三层柜,全部放满了她JiNg心制作的不凋花作品。满柜子五颜六sE的不凋花里,此时却没有一样,b得过她手中的「重生」来得满意。
yAn光从窗户洒进她的屋内,平时被她弄得Y沉的房间,此刻也如重生一般,有了新的气象。
她感受着再度迎接光明的喜悦,即便她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但她却为自己还能想着「重生」,而感到庆幸。
以前,她做作品的时候,都只想着要将作品配sE配得漂亮,却没想过要将作品赋予一种意义。即便她手中的「重生」,不是她作品里视觉上,看来最美丽的不凋花,但却是她想着生命说不定能有转机,所做出来的作品。
她打开了电脑,开启了久未登入的社群软T页面,将「重生」的作品拍照上传到社群软T上,叙述着:「能重生是一件美好的事。」
两个小时後,她便收到社群软T有人传来的讯息。对方是她的国中好同学,刘秀香。
刘秀香称赞着她的作品很美,还说喜欢她赋予「重生」的名字。
苏意涵面对这番赞美,感到有些难为情。因为在她眼中,这是被灰尘覆盖过,又褪sE的不凋花,b起刚制作完成的不凋花,是不算美丽的存在。但她还是谢谢刘秀香的称赞。
想想,距离她们俩上次见面,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
「你还在婚纱公司上班吗?」苏意涵还记得刘秀香当时任职於婚纱公司。
「没有,我在前不久离职了。现在我已经回台南,和阿嬷一起生活。」
「其实,我在两年前就已经离职了。」
我……
没有办法做正职工作这件事。
苏意涵想和她说,却说不出口。
「现在的我,靠兼差度日。」苏意涵说得难过,因为她在国中时,在班上的成绩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甚至,她当选过模范生,毕业的时候拿的是市长奖,升学後念的高中是第一志愿。她暗自悲叹,像她这样成绩优秀的人,应该通往人生胜利组的道路才对,结果她竟然把人生弄得一败涂地。
我好像变得不知道该怎麽活着了。
这句话她咽在x口,想倾诉,却不敢说出来。
刘秀香似乎感受到苏意涵可能过得不算顺遂,不然她不会只有说这些话。如果她工作顺利的话,她一定会多少分享一些工作上值得骄傲的事。
刘秀香不介意对方没跟她倾诉,反而实情的说:「前一段时间,我在工作中过得很辛苦,很想要离开人世,但是转个弯之後,我想要再努力看看。」,接着,她鼓励着说:「意涵,你一向聪明,相信你如果遇到难关的话,一定能b我发现到更多的弯,找到更美的路走。」
原来曲折的路,是为了能看到更美的风景。
苏意涵看着「重生」的不凋花,想着她要是没有过痛苦的经历,又怎麽会有创造这「重生」作品的机会呢?
「重生」是她心中的一份渴望,是一种注入她心念的意象。只有想着「重生」,她才能不再被困顿的恐惧给左右。
「你找到了吗?想努力的路。」苏意涵问着刘秀香,想从中参考,领会出属於自己的答案。
「还没呢。」,但是刘秀香现在有别的事要做,「我最近想要去帮助以前同事完成心愿。」
「好,祝福你!」苏意涵真心的回应。
他们俩结束了讯息上的交谈。
苏意涵弯唇一笑,想着刘秀香还是和以前一样,b她还要坦诚。
在国中的时候,有一次刘秀香和一个同学,因为前一天放学後,一起去逛夜市,玩到很晚才回家,结果两个人都忘了写作业。另一个同学直接和老师说,他忘记带作业了,而刘秀香和老师承认,她是忘了写作业。
老师面有难sE,各打他们五个手心,另外让刘秀香利用午休时间,到老师办公室去补写作业。明明知道老师会做出不一样的要求,但刘秀香却还是选择如实已告。
还有一次。
刘秀香正要去音乐教室上课,走在走廊的途中,她的目光突然锁定了一处,发现地上有一个大约五公分的兔子吊饰。
刘秀香来到音乐教室後,站到了教室前面,拿起捡到的兔子吊饰,问起班上同学:「你们有没有人掉了这个吊饰?」
同学们看着这个吊饰,都一脸这不是我的东西。唯独一个男同学面露尴尬,似乎正是他的东西。
但他碍於颜面,不敢明说。
刘秀香接着说:「如果有人掉了这个东西的话,等等来找我拿吧。」
下课後,男同学私下找刘秀香,拿回了自己的兔子吊饰後,赶紧塞进口袋里,面露不好意思的说:「谢谢你。」
苏意涵将刘秀香的行为看在眼里。试想,如果换作是她的话,她有可能只是路过这个吊饰,根本不会去理会这东西,会不会是同学掉的。
苏意涵回忆起刘秀香的往事,嘴角不自觉的轻微上扬。刘秀香的个X和她确实不同,但在她眼里,刘秀香却是一个有趣的人。
在国中的时候,苏意涵的成绩名列前茅,而刘秀香的成绩却总是维持在後段班。那时,有位老师好奇着,时常和苏意涵走在一起的刘秀香,怎麽成绩都不见起sE。观察後,老师才知道,苏意涵只要考试错了一题,她就会很在意。但刘秀香却不一样,不管考试有没有考好,她都会笑着脸,迎接每一次的考试结果。
苏意涵被父母教导要她念好书,将来出人头地。所以她才拼命的念书,哪怕课业上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她都要努力弄清楚。
刘秀香从小被外婆养大,外婆没念过什麽书,也不觉得念书有多麽重要,只认为自己的孙nV过得开心,能够快乐长大就好。
有一次,苏意涵的段考成绩考了全班第二名,她自责着自己考差了,於是躲进厕所间里哭了起来。等她平复好情绪後,她红着眼睛打开厕所间的门,来到洗手台准备洗洗脸,刚好被走进来的刘秀香撞见。
刘秀香瞥着她哭过的眼睛,一时有点手足无措,手中剩下的一口冰bAng,瞬间滑落到地上,仅存的最後一口冰就这麽没有了。
苏意涵看着刘秀香一脸错愕,张着嘴的表情,顿时有一种喜感,於是大笑了起来。她为了弥补刘秀香,还拉着刘秀香再去福利社买一支冰bAng。
从那天起,她们俩成为了国中时期最好的朋友。每次午餐都要同桌吃饭,连每次上厕所都要一起去,就连放学,都要一起聊天一会,才肯各自回家。
苏意涵在国三时,面临着一定要考上第一志愿的压力下,日子过得有些郁闷。但是因为有刘秀香,经常面露笑颜的陪伴,所以苏意涵反倒是很回味那段,和刘秀香相处的时光。
可惜,国中毕业後,苏意涵去念了高中,而刘秀香去念了高职。她们两个再也无缘当好同学了。
之後,她们的再次相遇,就是大三那年,在台北车站巧遇的时刻。
最近好吗?
本来苏意涵是想这麽问刘秀香,但是又感觉这话是许久未见的人,才会说的客套话。况且就算别人过得不好,也会碍於情面,而说好才对,所以这话似乎问不出对方最真实的情况。
「意涵,这送你吃。」刘秀香从包包里拿出了一份蜜汁虾球。「这是我妈妈做的,你嚐嚐看。」
苏意涵惊奇地看着袋子里面,装着六颗蜜汁虾球,愣笑着刘秀香真是让她意想不到啊。
「我和我妈妈在台北团聚了。」刘秀香分享了她和妈妈同住的事。
「真是太好了。」苏意涵为她感到高兴。
「有空来我家吃饭啊,我妈妈做菜很好吃喔。」
刘秀香主动要了苏意涵的联络方式,除了手机号码,所有可以加的通讯软T都加了。
自那日重逢後,苏意涵到过刘秀香在台北的家,吃过六次饭。之後,苏意涵为了准备研究所考试,加上兼职家教的工作,忙碌的她,又再次与刘秀香没了联系。直到她入职外贸公司的工作後没多久,才又想起了这个朋友,主动邀她一起吃饭。
她们俩约在一间吃到饱火锅店。
聊了一会後,刘秀香剥着虾壳,想起妈妈和她一样,喜欢吃虾子。「这间店,之前我也和我妈妈一起来过。」她闷声的说:「可惜,她过世了,现在没办法再陪我来了。」,她说这些话的神情,带着一份难掩的伤感。
「别难过。」
苏意涵本来想再说些安慰的话,却在眨眼之间,看到刘秀香的脸上滑出两行伤心的泪水。
这是苏意涵第一次看到刘秀香哭的模样。从前她都以为刘秀香的个X单纯,是个只会带着天真笑容的nV孩,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看到她,因为历经家人的去世,而流露出伤感的神情。
苏意涵见过刘秀香的妈妈,特别回味她妈妈的手艺,那一道蜜汁虾球尤其美味。苏意涵看着难过的刘秀香,也不禁和她一起悲从中来,一同回忆起她妈妈的好。
「你哭什麽啊?」刘秀香递了面纸给苏意涵,莫名其妙着苏意涵为什麽要和她一起哭。
「因为看着你难过,我也难过啊!」苏意涵哽咽着说。
「没事啦。」刘秀香不愿自己怀念亲人的情绪,再次感染到她的好朋友。她赶紧克制着自己溢出的情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试着镇定说:「我没事,我只是一时没忍住而已。」
苏意涵点点头,用刘秀香递给她的面纸,缓缓擦去眼泪,弯起一抹微笑说:「我知道。」,苏意涵握了握刘秀香的手,想透过肢T语言传达给她知道,即使她身旁已经少了一份温暖了,但是她身边还有这双手能带给她温暖。
「如果你之後在台北有什麽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虽然我不是什麽事情都能解决,但是我可以帮忙想办法啊。」
这句话,是苏意涵和刘秀香吃完饭,两人要分别前,苏意涵说的话。
刘秀香点了点头,真切地与她说「再见」。
但两人却在这次聚餐後,各忙各的事情,再次没有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