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香的父母在她三岁时离婚,监护权归属於母亲一方。
她小时候的记忆,几乎都是和外婆相处的点点滴滴。
印象中,挑食的她,竟然会把外婆夹给她菜,给吃光光。因为外婆每次要帮她夹饭菜的时候,总是会和蔼的问她要不要吃,如果她说不要,外婆就会说:「那下次阿嬷不煮这道菜了。好可惜喔,这吃了很营养。这样我不煮,阿嬷就陪你少了这份营养了。」
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刘秀香,居然不想要外婆真的少了这份营养,只好说:「我吃一点点就好。」,於是外婆真的夹了一点点给她。所以即使是她讨厌的蔬菜,她还是配着饭吃下了。
刘秀香的妈妈在离婚後不久,友人介绍一家位於台北舞厅的厨师工作,这份工作的薪资优渥,但缺点是晚班的工作,很难找到夜间的保母,能照顾三岁的刘秀香。刘秀香的妈妈考量许久,才将刘秀香托付给她外婆照顾,然後自己独自北漂。一年当中,只有到春节才会回到台南老家。因此,刘秀香从小便和外婆一起住在台南生活。
偶尔,在刘秀香问起妈妈的时候,外婆会带着她坐车北上,一路问着人家怎麽转车,路怎麽走,从早上出门,直到晚上,才到舞厅见到妈妈。这样的情形,一直到刘秀香上国中之後,她才觉察到,这一趟远路,对於年纪渐长的外婆而言,有越来越艰辛的倾向,至此她就不再外婆面前,说自己想妈妈了。
後来,刘秀香考上台北的大学,和妈妈同住一处生活,直到有一天,妈妈在工作中猝Si的消息传来,终结了她们母nV俩,好不容易能长时间团聚的机会。
认真算下来,她们母nV俩只短暂同住六年的时光。
虽然刘秀香长大後,才和妈妈同住,但她却相当珍惜这段缘分。因此,当她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噩耗,简直猝不及防,内心一阵崩溃。
忆起她和妈妈相处的岁月,她们其实鲜少吵架,有不同意见的时候,也会互相说出自己的理由,然後试着找出适合彼此的方式,来化解一时的分歧。纵使她们也有过不会马上和好的时候,但共同Ai好美食的她们,却也能在一同享用街头美食後,化开心结,依旧是能够好好相处的一家人。
所以直到现在,她在街头吃着好吃的食物时,仍会想起这是她和妈妈一起吃过的料理。只是,食物的味道没变,但眼前摆着佳肴的位置,却没有了妈妈的身影,只剩她一人而已。
伊东来见刘秀香,看着她眼神里陷入呆滞,渺远得不知道她何时,才会注意到他的出现。
刘秀香正思索着,自己怎麽没有在这场车祸里Si去。
明明她已经掉入了水G0u,差一点就要被淹Si。
这样,她说不定,就能到Si後的世界,去见妈妈了。
一片黑雾垄罩。
眼前想Si的念头,围绕着一种恐惧、焦虑、抑郁的氛围。
为了留在有母亲存在过的台北,她一直咬牙苦撑着在台北生活下去。
刘秀香在台北工作的薪水,始终是基本工资,扣完房租、交通费以及生活费,几乎所剩无几。她从大学毕业後,曾做过四份工作,但每次接触到的新工作都得重新学习,和重新适应,因此在她的第五份工作後,她便想安定下来,好好的在其中m0索,成为一个熟练的职场老鸟。
她任职婚纱公司的行政助理,起初做得还算得心应手,却没料想到两年前换成了力求表现的主管後,大家变得必须绷紧神经,战战兢兢的工作。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把工作做到尽善尽美。
又在一年前,部门内的另一名行政助理被迫离职後,部门里的打杂工作,全落在她身上。这下,压力、抑郁、苦闷全赖在她身上不走了。
每天上班,她都好想Si。
曾经,她试着投履历要去别的公司面试,主管却不准她请假。她无奈,只好放弃了转职的念头。但为了生计,她又不敢离职。陷入胶着的情况,让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前进,又该如何後退,只能在脑袋里浮现逃避人生的机制,就是Si亡。
「你都在想些什麽呢?」
刘秀香抬眼,终於发现到伊东的存在。
「伊东,你怎麽来了?」一个月没见了,刘秀香还记得他的名字。
一个月前,她遇见伊东後的隔天,她还去太yAn动物医院,要给伊东治疗小狗的费用。但是伊东不在,韩主灿跟她说:「帐都记在伊东身上了,所以你不用付。」
「这怎麽可以?」
「他是会发光的金主,所以你就别跟他客气了。」
「我还是想当面和伊东确认一下。」
「不用确认了,因为我正是帮小狗治疗的兽医,如果要收钱的话,我可是会要的b谁都还勤快呢。」
刘秀香搔了搔头,想想也对。
「如果没什麽事的话,就别来打扰了,毕竟,我这里很忙呢。」
「…….」
刘秀香因为韩主灿的话,所以就再也没去打扰他们了。
「谢谢你上次帮我付了小狗的医药费,还帮我叫了计程车,让我去看医生。」刘秀香诚意着说:「这些钱,如果需要我还你的话,你尽管说没关系。」,她一心想还人家一份人情。
「不用。」伊东温和的说:「上次你已经帮我照顾小猫了,算是我给你的报答,全部互抵了。」
可她没想过照顾小猫是一种报答。
「这件事情,就是这样简单而已。」
眼看伊东没心思纠结於此事,她只好好欣然接受。
「谢谢你,当时救了我。」她真心的道谢。
伊东发自内心笑着,眼前的人,明明是想Si之人,却因为被人拯救而道谢。想想还真是有趣。
「你的X命啊!」
伊东似有感慨,一边说,一边将一碗广东粥的盖子打开,放上汤匙,拿到刘秀香的面前。
「我的X命?......怎麽了吗?」
刘秀香愣愣地接下了伊东买的广东粥,看了看粥的包装,是她和妈妈喜欢吃的店家。她闻着热粥的香气,咽了咽口水後,矜持的说:「不用了,我肚子不饿。」
「是想饿Si吗?」伊东露出半开玩笑的表情。
但这话听在她耳里,却不是玩笑话,而是真实的想法。
伊东继续像是开玩笑的说:「饿Si不太好,如果想Si的话,还是等伤养好了,美美的Si去,用美丽的面貌见阎罗王,说不定能让阎罗王开心一点,这样才好商谈审判的结果。」
广东粥的香味蔓延在空气中。
原本没有感觉肚子饿的她,肚子瞬间咕咕叫着。早上没吃早餐,中午也只吃了半个菠萝面包的她,是真的饿了。她赶紧吃上一口粥,蔬菜和玉米的清甜味,再配上高汤熬煮过的咸香味,依旧是会让她味蕾惦念的好味道。
粥的温度,温暖了她冷意的身躯,让她感激着这份热度,不自觉得流下泪来。
明明是想Si的人,却还顾及着肚子饿,要维护这身T的运作。
她苦苦发笑,已经不知道,此时是该Si还是该活。
「这碗粥的钱,下次我再还你。」,她的钱包放在平常带去工作的包包里,而包包恐怕是被遗留在车祸现场。一时间,她的身T疼得难以走动,实在无暇顾及包包的去向。
倏地,一名护士走来,将她的包包放到她面前说:「这是救护员拿来,说是你的东西。」
「谢谢!」刘秀香说。
护士将她的包包,放到她的病床旁後,接着快步离开。
刘秀香打开包包,确认她的钱包里还有钱。「正好,我现在就给你。」
伊东淡泊的说:「钱对我来说没有用,所以不用给我。」
刘秀香看着伊东,一脸莫名其妙,想不通,钱怎麽会对他没用。
眼看这孩子呆愣住,连饭都不吃了。伊东直接往一碗粥里舀了一勺汤匙,放到她的嘴边,微笑着说:「傻孩子,乖乖吃饭吧!」
明明眼前的人,看起来没长她多少岁,但一种和蔼的感觉,却像是此人将她当成一名宝贝的孩子看待,一展毫无保留的温情。
她意识到,这种气度不可能演得出来,完全是长时间累积的底蕴。
她拿着伊东递到她嘴边汤匙,疑愣的问:「你到底是谁?为什麽不要钱,又对我这麽好?」
「等你伤好了,如果你还想Si的话,我再帮你挑个美丽的地方Si去吧。」伊东真切的说:「那时,我就会让你知道我的身分。」
「你怎麽会知道我想Si?」刘秀香怀疑的问。
「你的眼神这麽没有生命力,难道会是想活得好的样子吗?」
刘秀香低下眼,感到难为情。
「没事,只要还没Si,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陷入困境中的刘秀香,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有转圜的余地?但现在的她,根本动弹不得,是要怎麽化转?
一会後,当刘秀香抬眼,伊东却已经消失在她面前。病床边贴着一张字条,写着:「孩子,你慢慢吃,吃完了,早点休息。」
刘秀香收下字条,一个人静静吃着渐渐冷掉的粥,手机上的首页已经出现了月亮的图案,周围却如同被yAn光照拂一般,烘着暖意。
原本令她感到冰冷的病房,霎时变得温暖而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