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清晨。
墨寒城虽地处边境，风雪不停，却有一GU异样的热闹自东城升起。穿过三条巷口，便可望见一座伫立百年的古楼——墨寒经藏阁。
阁楼三层，皆为青石筑就，斑驳符纹自墙面蔓延，中央有一圆形试道石庭，周围环立三十六根断碑，一如昔年宗门残影。
夜羽立於人群之中，眼神平静。
与他一同前来者，多为无宗散修，修为大多在练气四至九层之间，衣着各异，语气粗犷。有人交头接耳，有人面sE警觉。他未与谁交谈，只默默观察。
守阁者为一老者，满脸寒霜胡须，声音如裂冰般沉冷：
「试道三关，心志、神魂、悟X。」
「过一者，可得残篇留读；过二者，可得真诀抄本；三关皆通——入阁寻碑，独选其一，可记可悟可修。」
言毕，三十人被引入阁前石庭，各自盘膝而坐，眼前浮现一枚灰sE石符。
「心志关，启。」
夜羽闭眼，神识被瞬间引入幻境之中。
——
他身处一片浑浊天地，灵气稀薄，星光无存。
脚下是冰冷乾裂的荒原，四周镜面浮现，一幕幕熟悉又令人窒息的景象交错涌现——
他曾在宗门大b前夜，反覆琢磨是否应该离宗去寻林家消息，最终压下冲动，只因明白自己尚无能力；
他在灵墟秘境中，将最後的丹药交给柳珊，独自留下断後，身陷围杀，几近燃尽神魂，只为让同门得以撤退；
他曾於夜sE之中，握紧灵鞭，悄无声息地斩杀数名敌宗修士，哪怕他们有的只是b他更晚一步逃跑。
每一幕都是真实所为，不容否认。
不是旁人责问，而是他自己灵魂深处的低语：
「你……为何而活？」
声音如水浸心魂，无悲无喜，只是静静等待一个答案。
夜羽微垂眼帘，眼神却如星海倒映，坚定无波。
「为了活下来，也为了活得有意义。」
「我没能早些回去，也曾错过、也曾逃避……」
「但从今往後，我不会再让选择只剩退路。」
当最後一句落下，幻境如cHa0水崩解，星光悄然自天穹洒落，照亮他盘膝静坐的身影。
他，通过了。
——
第二关，神魂试炼。
石符裂开的瞬间，一缕灰白灵光如丝如针，悄然刺入夜羽眉心。
识海震荡，一GU寒意如雪崩渗入其中，顷刻间凝聚成一头霜狼——那不是单纯的幻象，而是一道寄托神念与煞意的「魂魇」，直扑夜羽神魂而来！
霜狼四爪踏空，气息凶戾，未至身前，识海便如结冰般凝固。
夜羽闷哼一声，眉心渗出细汗。此种试炼不是外力可挡，而是强行对抗他识海本源的侵袭，稍有不慎，便会神魂崩溃、化为痴愚！
他立刻凝神，调动识海深处的星丝，《万星归寂篇》自发运行，一缕缕银线自星光中延伸而出，交织於霜狼前方，g勒出一层淡银sE星阵。
然而霜狼不惧，竟是以魂魄之躯y撼星丝，轰然扑来！
夜羽只觉识海如遭雷震，一口逆血涌上喉头，被他SiSi压下。此时，怀中燃灯似有所感，一缕幽微的银蓝光芒，自虚无中浮现，缓缓游入识海，落於星丝之阵。
那一刻——
星阵忽明，一圈圈光纹以燃灯为心扩散开来，将霜狼的凶煞之意稍稍遏止。趁着这一瞬间，夜羽咬破舌尖，以魂震阵，双目骤睁！
「——破！」
神魂之力涌动，星丝与寒力交缠爆闪，将霜狼卷入阵中急速压缩，最终「砰」然一声，炸成万点寒光。
那一缕寒意尚未完全散去，却已不再有形。
夜羽坐在原地，识海微颤，眼神一沉如寒星。
——第二关，破。
第三关，悟X与功理。
这一关无敌、无阵、无幻。
唯有一枚石符静悬空中，符纹流转，化作一道虚影古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古卷无名，篇章断裂。上面的字迹沧桑斑驳，有的已模糊，有的则像是被人用血染笔强行刻上，留下一丝丝破碎神识的余韵。
夜羽望着那些文字，只觉整篇如失序经脉，既难读通，更难贯理。
他一眼扫过，未动。
再读，便感到其中蕴有「灵气断续」与「气海翻衍」之意；三读之後，才从中察觉些许真义——这不是完整功法，而是一段被人从大道深处撕裂、折下、抛出的「骨g」。
若换作寻常练气者，只怕连气息都难感应，但夜羽却从中感受到熟悉的挣扎与压迫：
那是与他修习的无名功法中「压力为基」、燃命诀中「逆命而动」、炼T诀中「y撑冲关」的意韵，皆有暗合之处。
但这残篇不同，它更冷静，更残酷，彷佛在向读者b问：
你凭什麽能走到下一步？
夜羽默然，心神沉入识海，将自身功法一一道来。
《万星归寂篇》在识海深处泛起微光，星丝流转，牵引JiNg神韵律；
《赤石炼T诀》的血气如火炉翻涌，但被极寒之核镇压，成为冰火交融之力；
无名功法沉如山岳，仿若天地重压压身；
而《燃命诀》则像一根藏在骨髓中的刺，提醒他何为「燃尽」的代价。
种种修行，回首皆是一条路。
沉默半晌，夜羽终低声开口，缓缓道出三字：
「承、压、逆。」
承——承万法之压，不碎；
压——压己心之弱，不乱；
逆——逆命而行，不退。
他声音落下，古卷微颤，一道无形气机拂过全身，如风如刃，将他方才所思所感，尽数斩入神魂，刻为一道痕迹。
虚空中那灰袍老者沉默片刻，终於开口：
「三关皆通，记名於藏。」
——
一炷香後，仅有七人通过两关，唯有夜羽一人破三关。
经藏阁内层开启，他被独自引入。
踏入经藏之中，浓郁古气扑面而来。书架、残碑、断玉、浮影并存，一切无序而混乱，却自有一GU浩瀚气息流转其间。
他在其中游走，直至识海忽然一震。
一面不起眼的断碑角落，燃灯忽有异动，一缕微光从x前探出，照亮碑文：
「……行气不拘天地，逆转五藏……以意压身，以神承气，以骨化煞……可成煞躯，转基之前，横行无忌。」
碑上缺字极多，但夜羽只觉T内星丝与赤石功法微微共鸣，极寒之核也有一丝寒cHa0回应。
这一刻，碑文彷佛为他而留。
「此法……不似正规仙法，却恰如我之所需。」
守阁老者远远望他一眼，叹道：
「此为古法《煞影诀》残篇，无人敢修，汝若执意，後果自负。」
夜羽默然，伸手，按於碑上。
碑文碎光如水，渗入掌心。
那是他筑基前的选择，不问代价，只求可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