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室友 > 秋(二)
    这天放学,龚曜栩说要去买东西,让陈昀自己回家。

    「那一起去……」和龚曜栩并肩同行成为日常,忽然被抛下,陈昀下意识想跟着去,话已经说一半,才在理智煞车下,紧急改口,「我知道了。」

    那语气,因为心虚而显得冷y,刚说完,陈昀就冒出说错话的恐慌感。

    说出口的话真没收回的可能吗?他还在窘迫地想,龚曜栩已经淡淡看了他一眼,迈步走远,没留给他圆场的机会。

    想追上去又拉不下脸,陈昀低骂了声,从答应演少年版男主就没好过的心情,持续下探谷底。

    这年纪的男生面子b天高,分明是自己先冷落人,陈昀回到家後,反而开始计较被龚曜栩冷待,下定决心不能当负责缓和气氛的人。

    心头憋着莫名的气,陈昀没等龚曜栩回家,连一起吃饭的环节都跳过,随便扒了几口,就把自己闷进卧室,完全不想跟他碰面。

    这也导致,等到半夜出来喝水,陈昀才发现龚曜栩的异状。

    知道龚曜栩固定三点半会待在客厅讲电话,他半夜惊醒,在床上滚了好几圈,熬到快四点,才下床倒水。

    按经验,这时候龚曜栩早该回房。陈昀毫无心理准备走到客厅,被窝在沙发上的人影吓得浑身一震,杯子差点握不住。

    「靠北!龚曜栩你大半夜不出声音坐在客厅,是想谋财害命?」他控制不住骂了一句,音量不算小,沙发上的人却没反应,一动不动。

    这是……讲电话讲到睡着?

    陈昀回忆,今天龚曜栩脸sE确实不好看,像是熬夜太多次,业力引爆,身T扛不住要他补回来,怎麽睡都睡不够。

    他瞄了一眼落在龚曜栩手边的手机,萤幕全暗,不是通话中。难道是他挂掉电话,累到连走回房间都没力气,就地三秒入睡?

    越想越不对。陈昀把杯子放茶几上,蹲到龚曜栩身前,就着小夜灯的微弱光影,仔细观察他的脸。

    眼帘紧闭,龚曜栩睡着的姿势别扭,两手散在身侧,腰杆直挺挺的,头却是低垂,乾涩起皮的薄唇微张,重重呼x1着。

    深夜寂静的室内,他混浊的呼x1声格外突出,额头爬满冷汗,双颊染上不正常的红晕,一路延伸到衣领之内。

    陈昀心头突地一跳,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果然热烫烫的,是不用温度计也能分辨出的高烧。

    「龚曜栩醒醒。」他这辈子没这麽温柔过,想把人叫醒,推人却只敢用指尖,点了两下便收手,就这样还怕把人碰坏了。

    那点力气,当然叫不醒人。还是龚曜栩口渴,自己挣扎着睁开眼,迷糊地说:「渴……」

    「你渴了?」

    陈昀整个人都傻了,满脑子都是找水,直到他抓着桌上的杯子倒完水,战战兢兢地喂病人喝下,他才望着龚曜栩上下起伏的喉结,恍惚地想:啊,这好像是我专用的杯子。

    不能再往下想,他扶着龚曜栩靠上抱枕,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温度计帮你量一下,要是烧得太严重,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喝了水,龚曜栩找回了点意识,嗓音低哑,「我买了药,在我书桌上。」

    买了药?

    陈昀反应过来,气笑了,「你早就发现自己生病,所以放学让我先走,自己去买药?」

    龚曜栩不解地看着他骤变的神sE,「买药怎麽了?你放心,我有问过药师,这款退烧很有用。」

    「不是买药怎麽了,是你……」

    你为什麽生病了、不舒服到必须去买药,还不肯跟我说,让我关心你有这麽难以启齿吗?

    陈昀知道不该对病人生气,但龚曜栩真诚困惑的模样,让他心头倏地滚起无名火,又无从发泄。

    分明生病的人不是他,他竟感觉自己的力气也被cH0U走,心头空落落的,莫名觉得自己先前的刻意疏远很可笑。

    疏远,是在两人亲近的基础下才有意义,倘若对方不在意就是单纯内耗,自以为是罢了。

    站起身,他刚说完我去拿药,侧过身T,指尖就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住,紧紧捏在掌心不肯松开。

    龚曜栩眼眸盈着水气,雾茫茫的,上头倒映的陈昀身影却清晰得不思议,「你生气了?」

    「没气。」陈昀皱眉,冷笑,「我就是觉得你挺烦人的,生病也不说,是想把自己烧Si了,给我惹麻烦?」

    「对不起。」龚曜栩早习惯他的口是心非,嗓子发紧,还是努力挤出声音,「我只是习惯自己处理,不是故意不说,让你担心的。」

    陈昀受不了他总是不把自己当回事:「习惯什麽?」

    他就是护短,就算是龚曜栩本人,也不能蹧蹋自己,「生病了让人照顾很正常,你那什麽弟弟不也是要让人照顾,你装什麽伟大,自己闷着养病做什麽?」

    「因为不一样。」龚曜栩似乎意识又开始模糊,说话结结巴巴:「有些事弟弟能做,我做了是添麻烦……」

    他的昏睡突如其来,很不对劲。陈昀本来在猜,他是吃过药,副作用发挥才嗜睡。

    但去了一趟龚曜栩卧室,药盒连外层塑胶套都没拆,陈昀联想到他烫手的T温,整件事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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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昀匆忙叫醒江晓碧,等祖孙俩兵荒马乱,拦计程车把龚曜栩送到医院,天已经蒙蒙亮,尘雾裹着晨光弥漫开来。

    入秋一段时间,早晚温差渐大,陈昀不想老太太到处跑,就把她跟龚曜栩留在急诊区,自己去跑挂号流程,顺带去买水跟运动饮料,给病人润润喉。

    顶着清晨挟带凉意的风,他拎着买齐的东西,赶回急诊室,就见龚曜栩早看完医生,被安排躺在急诊室走道吊点滴。

    怕外孙找不到人,江晓碧拉了两把椅子也不坐,努力板直驼起的背,想让自己矮小的身躯在人群中显眼点。

    陈昀当即加快脚步,窜到老太太身边,让人先坐下再说。

    天刚亮,急诊室内不少人正睡着,他声音放得很轻,「检查完了?」

    江晓碧接过他递来的热茶,说:「医生说是流感,虽然发烧了,但发现得早,没拖出其他问题,等药打完,再观察一下,烧退了领个药就能先回家。」

    「那就好。」一PGU坐到椅子上,陈昀放下心才注意到时间,竟然要七点了,赶到学校肯定大迟到。

    江晓碧也想到这点,拍拍他的手,主动提议:「你今天就别去上课了,我打电话给你老师请假。至於小栩……我联系看看他爸妈,通知他们孩子的状况,也麻烦他们替小栩多请几天假。」

    现在流感很毒,不仅传染力强,更是病去如cH0U丝,没看到好她不放心龚曜栩回去上课。

    陈昀也认同身T不能开玩笑,只是问:「不能我们一起请吗?」

    江晓碧犹豫片刻,语焉不详地说:「不方便。」

    她没过问龚家的事,但经过那次交谈,她多少能看出龚父的意思──关於龚曜栩借住她家的事,能多低调就多低调,最好不要让第三方知情。

    她倒是不介意帮两个孩子一起请假,但电话一打,王家照顾龚曜栩的事就瞒不住了,她不能越过龚家人的意愿做决定。

    陈昀碰了下龚曜栩的额头,特效药挺有用,温度b来时降了不少,「你决定就好,但你有他爸妈的电话吗?」

    「他爸爸那天存我手机了。」江晓碧从包里掏出老花眼镜,用单指神功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不只他们夫妻的电话,他还另外给了别人的号码,好像叫h叔,说有紧急事联络不上他们,能找他。」

    h叔?

    连次要联络人都准备好了,说好听点是未雨绸缪,在陈昀看来,是早有预期他们不会接电话,铺好退路。

    结果,在他臆测之中,江晓碧打了好几通都无人接听,最後还直接被挂断,转接语音信箱。

    捏着发烫的手机,她窘迫地说:「号码没错,那天他自己拨给我的。」

    连自己亲儿子都只限定半夜三点半能通电话,陈昀不觉得江晓碧能是例外,「你打h叔的电话吧。」

    江晓碧看了一眼睡得模糊,无知无觉的龚曜栩,忽地有些伤感,「也行。」

    跟亲爸妈截然相反,h叔手机很快接通,粗糙苍老的嗓音从话筒传出,虽然失真,仍透着急切。

    不等江晓碧开口,他就说:「喂!是王太太吗?之前龚先生有给我你的电话,你这时候打给我,是曜栩出了什麽事吗?」